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可天山这条路,修得跟绣花似的。723米硬邦邦的花岗岩,一个月就给啃穿了,那堆碎石子铺路,能从乌鲁木齐直接通到吐鲁番。天山胜利隧道里那台叫TBM的钢铁穿山甲,钻头温度得死死卡在42度,跟焊工手里的活儿一样精细,低一度就趴窝,高一度就炸膛。工人把空调管子捅进8厘米的小眼儿,24小时给钻头吹冷气,硬是把工期抢了三个月。两头打通那天,测量员瞅了瞅,只蹦出四个字:能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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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之前,得先给山里的原住民让路。
独库高速的环评报告上,给马鹿留了40米宽的专属通道,上面不浇沥青,撒的是从海拔2800米高寒草甸挖来的羊茅和野苜蓿。草籽撒下去七天就冒绿尖儿,工人们收工前,洒水车得先给草浇水,再给自己冲澡,生怕汗味儿留在土里,马鹿闻着不敢过。8座生态桥连起来3.6公里,桥墩子裹上厚橡胶,是怕北山羊蹭痒痒磨坏了角。桥底下装的光伏板,一年发的电够隧道里5G信号敞开了用,用不完的还能给电焊机充电,这焊枪,烧的是天山阳光,焊的是动物们的回家路。
温昭公路更会玩,把充电线圈直接埋进柏油路里,电动车底盘离地20厘米,跑着跑着就能充电。12公里试验段跑完,车里的电反涨了3%。昭苏县的旅游局长拿着计算器,手指头按得噼啪响:游客从200万蹦到500万,多出来的300万张嘴,得吃多少过油肉拌面,买多少牛肉干啊?县里宾馆差2.7万张床位,工地直接招服务员,培训半个月就上岗,第一个月3200,第二个月涨到4500,因为游客真来了,小卖部老板一天能卖800瓶矿泉水,数钱数到手抽筋。
乌尉高速还没全线跑火车,乌鲁木齐的物流园已经坐不住了,7个园区沿着老国道往外扩。中欧班列从一天40列加到56列,冷链车拉着新疆番茄往哈萨克斯坦狂奔,时间从72小时砍到28小时。番茄硬挺度多保持1.5,外商验货看都不多看,直接签字,每公斤多卖0.3美元。种30亩番茄的老乡,一年多赚2.7万,他把钱存进信用社,柜员笑着说,这笔钱转头就贷给高速工地买水泥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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焊工麦麦提去年还在山坡上放羊,今年已经能在隧道里焊钢架了,探伤合格率98%。师傅夸他手稳,比内地学徒快一倍,他嘿嘿一笑,说这是小时候抓羊练出来的童子功。他一天焊40根钢架,每根撑着3方土,土上将来跑的就是冷链车,车里装着乡亲们种的番茄、杏李、西梅。收费站屏幕上的数字跳到15876辆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焊下一根,焊花飞溅,像山里绽放的烟火。
环保这笔账,算得更精。41亿投下去,摊到每公里是980万。这钱能干啥?能把58条施工便道改成牧区公路,冬天转场少走90公里,一群羊少掉90斤膘,按市价就是2.88万,这顶得上一个牧民家庭半年的收入了。
隧道里还装了5G,主播在山肚子里直播卖天山雪莲,其实是养殖的,但观众看不见,他们只看见隧道壁上蓝白相间的LED灯带,弹幕疯狂刷“好美”。主播趁机喊:“拍下链接送雪菊!”一分钟成交200单,快递车在高速口嗷嗷待哺,包裹上贴着“天山胜利隧道首发”的标签,邮费多收5块,买家也乐意。
有人怕车多了天山变垃圾场,项目部把垃圾桶做成1.2米高,口上加铁网,风再大也吹不走塑料袋。垃圾车每天跑两趟,拉到奎屯焚烧发电,一度电卖0.35元,烧完的炉渣拿去填路基,实验室报告上写着俩字:可用。
这就像一串连环套,谁也没闲着。
晚上十点,冷链车从库尔勒出发,凌晨两点到乌鲁木齐,司机在服务区吃一盘机器人下的过油肉拌面,90度水30秒出锅,扫码付18块,继续赶路。天亮前把番茄交到口岸,外商早就等着了,现场测糖度8.5,合格,装车发欧洲。司机在回程车上发语音:“下趟多装两吨,运费照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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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不会撒谎,冷链时效提升60%,番茄损耗就降2%。新疆年产820万吨番茄,2%就是16.4万吨,按批发价算,省下的就是1.97亿。拿出2000万维护隧道,5G电费一年才300万,剩下的钱继续把牧区公路从4.5米扩到5.5米,让两辆小货车能错车。牧民乐了:“原来卖羊要一天,现在半天搞定,下午还能回家喝奶茶。”
这些数字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最后压在天山脚下的,不是冷冰冰的钢筋水泥,而是一本热乎乎的民生账。账上写着:今天多跑一趟车,明天多卖一只羊,后天多焊一根钢架。游客多买一瓶水,水厂就多招一个工人,工人拿了钱去买冰箱,冰箱厂就多运一车钢板,这车钢板从包头到乌鲁木齐,走的还是这条高速,司机是麦麦提的表哥,他一边开车一边听维语歌,歌词翻译过来就一句:路通了,家就近了。
路是通了,天山还是那座天山,雪线没降,马鹿照样过桥,北山羊照样蹭角。可我总想问:等隧道里的灯熄了,摄像头停了,光伏板不转了,牧民数完钱,司机吃完面,游客拍完照,天山到底留下了什么?
你说,这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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