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秋天,咸宁一带已经很冷了。江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128师师长王劲哉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捏着刚刚送来的任命书。表面上,这是升他做副军长,实际上是要拿走他带兵的权力。汤恩伯派来的副师长刚念完任命,王劲哉突然拔出枪,一声枪响划破了清晨的雾气。这一枪不仅打死了那个来夺权的人,也标志着他开始在鄂中独立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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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劲哉后来被日军称为“鄂中大怪物”。他1897年出生在陕西渭南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从小胆子就大。有一次,一只野狼跑进村里,他拿起锄头就把被夹住的狼打死了。他爷爷看到后急得直跺脚,说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一九二〇年,王劲哉参军入伍,在杨虎城的部队里表现突出。一九三二年在陇南作战时,他因战功升为旅长,大家开始叫他“王老虎”。一九三六年西安事变时,王劲哉负责看管蒋介石。他坚决主张除掉蒋介石,这个态度让其他军官十分惊讶。后来事变和平解决,蒋介石被释放,王劲哉心里一直不服气,这也影响了他之后的选择。
抗战全面爆发后,王劲哉的部队被调到华中战场。一九三八年武汉会战结束,他带着剩下的士兵撤退到咸宁,部队被改编为128师,归汤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团军指挥。这时他的部队已经损失很大,原本近万人的队伍只剩一半左右。汤恩伯对这支非嫡系部队处处为难,经常拖欠军饷,武器弹药也供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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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王劲哉警惕的是,汤恩伯开始往他的部队里安排自己的人。这些军官都有特殊任务,在师部和各团之间悄悄建立另一套指挥系统。王劲哉心里清楚,这是要吞并他部队的前兆。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初,汤恩伯的行动彻底暴露。一份调令要求王劲哉立即去担任副军长,同时派来一名新的副师长,还带了一个警卫连。这位新副师长上任第一天,就要查看全师的人员名单和装备登记。
王劲哉把营级以上军官都叫到师部开会。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新副师长:“你到底是来带兵打日本人的,还是来夺我兵权的?”没等对方回答,他掏出枪就打死了这名蒋介石的亲信。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随即宣布:“从今天起,我们自己抗日!”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劲哉带着两千多名官兵向北渡过长江。船到江心时,他站在船头,对着江水连开三枪。上岸后,他在江滩上集合部队,大声说道:“发展势力,扩充地盘,独立抗战!”这十二个字,后来成为这支部队的行动方针。
他特意选在黎明时渡江。当太阳从江面升起,照亮士兵们疲惫而坚定的脸时,王劲哉对大家说:“要是不打日本人,就算撤回渭南老家,日本人也会追来。”这番朴实而坚决的话,深深打动了每一位官兵。
王劲哉最终选择在沔阳建立根据地,这个选择显示了他的眼光。沔阳位于江汉平原,河沟众多,芦苇茂密,这样的地形最适合开展游击战。更重要的是,这里在武汉以西,正好卡在日军长江补给线的关键位置上。
当时这一带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日军只占领主要城镇,国民党政权已经崩溃,各种势力混杂。王劲哉看准这个机会,把师部设在易守难攻的湖区,很快就在仙桃镇建起了防御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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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劲哉在江汉平原迅速扩大势力。他采取“打击强敌、收编弱旅”的策略。一九三九年二月一个下雪天,他亲自带领八百名精兵袭击了国民党别动军金亦吾的驻地。这一仗缴获四百多支步枪和十二挺轻机枪。接着,他又收编了周兴的地方保安团,队伍进一步壮大。
对于在湖区活动的潘尚武土匪部队,王劲哉派人去劝降。潘尚武手下二百多人被改编为水上别动队,利用他们熟悉地形的特长执行任务。到一九四〇年秋天,王劲哉的部队已发展到九个旅十八个团,总兵力超过两万人,控制范围扩大到六个县。
王劲哉在控制区建立了一套管理制度。他在交通要道设立税卡,向过往商船征税,仅仙桃镇一个码头每月就能收入三千多银元。他还推行保甲制度,每保要出十名壮丁当兵,同时组织民兵自卫队。
他在百子桥建立的兵工厂规模可观,有一百多名工匠,能够修理枪支、制造手榴弹和子弹。为了解决军粮问题,他带领部队开荒种地,在洪湖周边围垦了上千亩湖田。这些措施使根据地基本实现自给自足。他还特别重视水利建设,经常组织官兵帮助百姓修堤。这种做法既保障了农业生产,也赢得了民众支持。
王劲哉治军十分严厉。他制定了十条训令,要求所有官兵必须背熟,违反者会受到重罚。有一次行军途中,一名士兵拿了老乡的鸡没给钱,被他当场枪决。他的表弟李保蔚在战斗中延迟开炮几分钟,同样被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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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一年夏天,日军河野部队七千多人进攻陶家埴阵地。王劲哉指挥部队与敌人血战七天七夜。到最后时刻,他命令士兵上刺刀,亲自带队冲锋。这一仗消灭一千八百多名日军,缴获大量武器装备。“王老虎”的威名让日军闻风丧胆。
日军司令部称王劲哉为“鄂中大怪物”,既痛恨他又无可奈何。一九四二年春天,日军派汉奸带着劝降信到师部,许诺让他当“湖北十万皇协军总司令”。王劲哉在信纸背面写了个“死”字,让来人带回去。
蒋介石对这支不听指挥的部队也很头痛。他多次派特使前来安抚,补发了拖欠的军饷,还授予“汉河游击区总指挥”的头衔。王劲哉在师部同时悬挂蒋介石像和自己的肖像,两边贴着一副对联:“你蒋委员长若抗战到底,我王劲哉誓死不做汉奸。”
王劲哉生性多疑但善于用人。他不计较出身,只看能力。手下既有跟随他多年的陕西老乡,也有本地出生的军人。当他发现亲信与日军暗中来往时,连夜清除了十多个可疑分子。
他对日军手段凶狠,经常把俘虏绑在树上给新兵当刺刀训练的靶子。这种做法虽然残酷,但在当时确实震慑了敌人。至今当地还流传着他治军的各种故事,比如他经常突然出现在军营食堂,检查士兵的伙食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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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三年二月,日军发动“江北歼灭战”,出动五万兵力围攻128师。由于旅长古鼎新叛变投敌,带领日军突破核心阵地,王劲哉的部队全军覆没。他本人身受重伤后被俘。
被押到汉口通商银行关押时,面对日军高级军官的劝降,他只说了一句:“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这位在鄂中地区独立抗战近五年的将领,就这样退出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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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建立的根据地虽然不复存在,但那面独立抗战的旗帜,至今仍在江汉平原百姓的记忆中飘扬。当地老人提起王劲哉,仍然记得他修堤治水、整顿治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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