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县这三父子，名扬天下

马维国 天门山文学

来源：和县文旅

寻觅三戴遗痕

文/马维国

近年来，笔者编纂名镇志书，研读了大量地方史著，对明末清初的三戴—戴重、戴本孝、戴移孝的故地进行实地踏访，访谈了戴氏后人，意外征集到了戴重的手抄本著作《河村诗文集》、戴氏祖传的一方澄泥砚台。澄泥砚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这方砚台流传有序，更显得弥足珍贵。

戴氏三父子

明末清初，戴重、戴本孝、戴移孝是一门三父子，均有建树，因时代巨变而致个人命运多舛。

戴氏家族有族谱可考。据《新安戴氏支谱》记载，有新安戴氏一支曾由安徽休宁迁入和州。和州《花园、河村连宗戴氏宗谱》也记载戴重祖上（仲礼公）在元朝末年迁居西河村，延至戴重已十代。

带着追根溯源的理念，笔者前往安徽和县石杨镇实地考察，走了戴本孝的家乡石杨镇花园河村。河村四面环山，风景秀美，浓荫蔽日，苍竹秀美。交通便捷，东临长江，南依天下四十二福地鸡笼山，西靠近古昭关，北通丰乐古道。这里是一处养生静谧、外出便捷的好去处。据《直隶和州志》记载：“戴重（本孝父）远祖仲礼，明太祖朱元璋取和阳，从征有功，行世袭千户，赐田宅著籍和州之西河村。”

据《花园、河村连宗戴氏宗谱》记载，在西北迢迢谷西部的凤台山东北“顺天乡十三四都冷水涧”居住着一支姓戴的氏族，称“花园戴”村，“发脉于徽州龙虎郡”。徽州的府郡为歙县，“祖籍歙县”。

戴重（1602—1646），字敬夫，初名九重。《和州志》描述他的少年时代：“少奇伟，方儿时，即嬉戏兵械，习行阵击刺法。”年稍长，尊江浦郑朝聘为师，“尝闻朝聘讲授圣人之学，私心独喜，尽焚平日所习举业程式文字，慨然有志于古人，静坐深思，彻日夜不倦穷经。余暇扺掌谈五霸大略。”戴重是明末抗清志士，因反清斗争中腹部负伤，随从将之送回家乡河西老屋。戴重为了不连累乡亲，削发为僧，后绝食而死。

戴本孝（1621—1693），和州人。戴重长子，字务旃，号前休子，继承父志，终生不为清廷仕，以布衣隐居鹰阿山，故号“鹰阿山樵”，别号“黄水湖渔父”“太华石屋叟”等，清代新安派画家。戴本孝在画中经常落款“历阳（和州旧称）鹰阿山樵”。

三戴纪念亭—碧落亭

戴移孝（1630—1706），和州人。戴重次子，著名诗人，著有《碧落后人诗集》。乾隆四十四年（1779），有人告发戴移孝所著《碧落后人诗集》和他的祖父戴昆所著《约亭遗诗》中有“悖逆”的诗句。如“长明宁易得”“短发支长恨”“且去从人卜太平”等诗句，被认为是怀念明朝，隐晦表达对清朝强迫剃发的不满。“卜太平”一句被认为是暗指今日不太平，不然何用“卜”乎？就这样，戴移孝、戴昆虽逝去几十年，在和州仍被开棺戮尸。戴移孝的曾孙戴世道受祖先之累被斩，其子侄多人亦被斩监候，秋后处决，妻等被没为奴。戴移孝是清廷文字狱最大受害人之一。

清廷斩杀戴移孝家族以后，戴氏家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可是戴重的诗文和戴本孝的山水画却一直被广泛收藏。

戴氏父子诗文与画作

戴重曾是应天巡抚程世昌的幕僚，后来拔贡生，廷试后被定为湖州推官，其《河村诗集》和《河村文集》，是以手抄本问世的。后来者进行简易版印本，囿于当时的印刷技术有限，加上生活窘迫，故而流传不广。清代史志大师章学诚评曰：“戴重诗文，对和州轶文逸事颇究心焉。”晚清贡生高寿恒对历史、文学很有造诣，曾任清廷驻比利时国使馆秘书，在担任太湖县县长时，主修了《太湖县志》，当他担任和县县长时，有感于《河村诗集》和《河村文集》的人文史地价值，1925年出资将两本手抄本合为《河村诗文集》，将社会名流为之序言、题跋合并为一书。

《河村诗文集》分四卷卷一、赋记，共二十篇；卷二、辨铭，十六篇铭体文；卷三、赞、箴、跋、书后、杂著，收入几十篇文章和诗词；卷四、碑、传、墓志铭、墓表、祭文、制义、判，收录了十三篇文章。前清举人和州名士张栗庵（山东泰安知县）为之作跋。

戴本孝这位具有民族节气及爱国情怀的遗民画家，他前半生因清移明祚而隐藏行迹，遁世于迢迢谷，他遵循其父的教诲，坚持不为清廷做事。故另辟蹊径，游历四方，以渴笔写自然，构筑出深远的意境，所绘景色气韵荒寒。愈往后“惜墨如金”的笔墨特征愈加明显，达到笔意苍古而能描摹心意。《华山图册》是他绘画师法自然的代表画作。戴本孝的山水画是传统文人画的宣泄，在平静的画面中，观山，风云激荡，器宇轩昂；观水，风生水起，婀娜妩媚。这就是戴本孝绘画的“高逸”所营造的“放逸”，既坚守了文人的底线，又释放出艺术的气节。

乾隆时期《和州志》中关于戴重的记载

他大量的国画收藏在国家博物馆、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院、安徽博物馆和海外博物馆等。

戴本孝处处谨慎自律，细节处可见以孝为忠的遗民的内心世界。但同时戴本孝也记录时事，表达出对康熙盛世都城繁盛的赞叹，显现出他具有实事求是的理性，在感情上显现出复杂性。

砚台当为珍贵文物

通过座谈，村人提及戴本孝用过的一方砚台。砚台长18厘米，宽10.7厘米，高2.7厘米，重达1.225千克，砚台正反面都有墨水池。砚面花纹清晰，梅花图案美丽，由于历史久远，正面右下角有稍许磨损。在砚台两侧高2.7厘米处，雕刻篆书文字，一面文字是：歷（历）陽河邨（村）戴氏藏；另一侧面文字是：宁州天开戠兆。“宁州”是明朝时期的宁州，位于滇中南部，今天的宁州位于安徽省黄山市，戴氏的祖籍。“戠”是指澄泥砚，四大名砚之一，“兆”是雕刻人的姓。

《光绪直隶和州志》二十人物志·忠节卷记载：戴重，字敬夫。崇祯甲申拔贡生，廷试第一。马士英当国，以重应制语直切时政，深衔之，将中以罪。中允赵士春争之，乃寝。初得湖州推官，士英索其澄泥砚，不与，乃改廉州未任。章学诚《乾隆和州志》有更为详细的记载。戴重面对马士英的勒索，没有屈服，保留了这块珍稀的澄泥砚。戴重死后，作为一种气节的象征被戴本孝保留，戴本孝保存了这方澄泥砚，为了表达对父亲的追思，保持遗民的节操，题室名为“守砚庵”，刻有印章为“守砚”。

两侧刻有文字的澄泥砚台

戴氏珍藏的澄泥砚作为一种气节的象征，一直被戴氏后人保留。经过多方设法做工作，戴氏家族后人终于出示了这一珍贵文物。这一发现，对于美术界研究三戴提供了实物依据，也使三戴河村扬名增辉。

戴氏父子三人值得后人敬重。戴重自幼习武论文，忠孝两全，抗清失败后，绝食而亡；戴移孝移居历阳经商药店，仍然遵循父志，吟诗作对排泄心中不满，最后遭到死后鞭尸，牵连后代；唯有戴本孝寄情于山水，并能恪守父训，崇尚气节，成为流芳后世的布衣画家。在绘画艺术上，戴本孝提出“ 师造化”“会诸家以成一家”“最分明处最模糊”“法无定”“六法之外”等美学思想，打破了清初沉闷的艺术格局，促进了中国山水画的创新和发展，对当时及后世都产生了极大影响。他在丹青艺术上取得的辉煌成就，丰富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之林。

作者简介

马维国，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扇子艺术学会、安徽省作家协会、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安徽指挥合唱协会、巢湖市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江苏省项羽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扇子艺术学会徽扇专业委员会委员等。《和县志》《石杨镇志》《历阳镇志》等主编。曾出版《山里红散笔》《海天旅痕》《旅途拾贝》三本散文集等十六本书。个人散文集被中国现代文学馆、南京图书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福建以及诸多省市图书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