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了,那口棺材就那么放着,“棺不入土”,孙立人总算等到了一个能“回家”的缝儿,他的二儿子孙天平,在2025年10月28号那天,把一沓厚厚的申请文件交了上去,递给了大陆这边的相关部门,白纸黑字翻来覆去其实就一句话,请求把父亲迁回安徽庐江的金牛山安葬。
就为了这几张纸,他跑了整整十年,从马英九那个时候开始,一直跑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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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传回台湾,台中东山墓园那口黑色的石头棺材,又被一堆镜头给围住了,墓园的管理人员说,这棺材面儿天天擦,可上面还是能看出1990年封棺时留下的那种指纹一样的灰尘印子,就是那天,九十岁的将军在台中的住处咽了气,最后留下一句话,“不葬大陆,棺不入土”,所以这棺材就搁在地面上的墓穴里,连水泥都没封,就用几个木楔子给固定住,好像随时都准备着要起灵走人。
孙天平记得特别清楚,他爸说完那句话,窗户外头的凤凰木,“啪嗒”一声掉下来一个豆荚,跟谁叹了口气似的,从那以后三十五年,他每次去上香,都得对着那个没封死的墓穴自己跟自己说话,“爸,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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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待的背后,是两扇越关越紧的门,一个是政治,一个是法律,2015年搞“九三”阅兵,孙天平头一回以抗战将领后人的身份,站上了天安门观礼台,那天他穿一身深色西装,胸口上别着他爸留下来的青天白日勋章,一堆记者围上来问他迁坟的事儿进展怎么样了,他嘴快,说了三个方案,安徽老家,广州新一军公墓,还有南京的抗战遗址公园,这话一说出去,岛内绿营的媒体立马就给他贴了个“统战样板”的标签,搞得他后来每次说话都得掂量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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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把事儿卡住的,是台湾“内政部”那个《台湾地区人民入出境许可办法》,按那个规矩,遗骨要运出去,必须得有“亲属全体同意书”和“原葬管理处同意函”,孙家三房一共十九个合法继承人,美国、加拿大、台湾,哪儿都有,只要有一个人没盖章,这文件就没用,更要命的是那个墓园管理单位,台中市殡葬处,年年换人,政策也跟着选情变来变去,2018年民进党上来以后,一份公文来回跑一趟平均就得七个月,最后多半是以“文化资产保存”这个理由给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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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这边呢,态度一直都挺开放的,马英九在的时候,国台办还专门把广州新一军公墓的设计图送到了孙家,那个墓园坐北朝南,正中间的位置给孙立人留着,左右两排是死在缅北的八百个没名字的官兵墓碑,整个意思就是**“将军回家带弟兄一起回家”**,那图纸背面,广东省台办的人还手写了一行字,“随时可动工”,后来两岸关系说冷就冷,那张图纸被孙天平卷成一个筒,塞进了他在北京家里的书架上,一放就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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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春天,他又把主战场换回了安徽,庐江金牛山的老宅子早就修好了,纪念馆门口那对石狮子,还是当年孙立人自个儿从青岛运回来的,当地的文旅局悄悄给了个承诺,只要台湾那边放行,棺材一到,全程警车开道,高速公路不收钱,墓地就选在老宅子后头的山上,那片竹林,是将军小时候放牛的地方。
今年九月,孙天平又申请了一个去台湾办“殡葬事宜”的专项签注,手里拿着大陆公证处出的“全体继承人同意函”英文翻译本,文件里头一回加了句软话,说要是能同意,家属愿意把孙立人生前所有的手稿、勋章都捐给台中市文化局,10月27号,台中市殡葬处开了个听证会,现场来了三个民进党的市议员,嚷嚷得最响的一句还是“别当统战工具”,孙天平没跟他们辩,就把他爸1943年在缅北写的一页战地日记投到了大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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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瓦鲁班,歼敌三百,我部亦亡二十八,收殓时,广东籍上等兵李炳林尚温,握我手曰:**‘将军,若我回不去,请把我名字写在家乡土里。’**余泣而应之。”
念完,他转过身给所有人鞠了个躬,“我父亲欠李炳林一个承诺,我欠我父亲一个承诺,恳请各位让我们把承诺送回家”,会场里一下就安静了,足足有十秒钟,记录员低着头打字,那十秒钟的空白,被台湾媒体说成是“最漫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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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证会没当场拍板,可殡葬处破天荒地把“公文时限”从六十天缩短到了三十天,11月15号,孙天平接到电话,说补充材料只需要再交一份“大陆接收单位同意函”就行了,他当天就把安徽省台办的红头文件传真了过去,文件的落款日期是2025年10月28日,跟他递交迁葬申请是同一天,首尾接上了,像画了个圈。
现在,他就等着最后那个公章了,墓园里那口黑色棺材周围的凤凰木,叶子开始往下掉,金黄的叶子盖在棺材面上,像盖了床被子,管理员老林说,每年这个时候,叶子掉得最快,“好像树也知道,老人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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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都顺利,迁葬的队伍会从台中东山出发,经过台北松山机场直接飞到合肥新桥,再由警车护送八十公里到金牛山,这条路线已经来回跑过三次了,就差一阵东风,孙天平在电话里跟记者说,“我不希望再熬十年,父亲九十岁走的,今年一百二十五岁,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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