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3月的北京,乍暖还寒。凌晨六点,西长安街上一辆挂着外事车牌的伏尔加悄悄驶入中南海侧门。车里的人叫唐纳,法国华侨,护照职业栏写着“餐饮业主”。早晨七点半,一封加密电报送到总参情报部值班室:叶帅、罗青长将在八点半会见客人,要求全程不留文字记录。
表面看来,这只是老华侨回乡叙旧;可细心的人会发现,接待唐纳的不是侨办干部,而是主管绝密情报的罗青长。没几个人弄得清这位“餐馆老板”为何能惊动两位中央首长。事实上,唐纳的履历就像一本被撕掉前后封面的小说,缺失处恰是最精彩的篇章。
1914年,江苏一个铁路翻译家庭迎来男孩马季良。他两岁丧父,随伯父生活,18岁在报纸上发表杂文评论;这些经历看似普通,却让他很早接触到英语和法语。1931年“九一八”后,他混迹进步书店,偷偷翻译外国政论,嘴上说是练习语言,其实是在搜集日本对苏满铁路的资料。
![]()
1932年,躲避搜捕的马季良跑到上海圣约翰大学换了个名字——唐纳。这个名字有点洋味,更方便出入租界。他写影评、当编剧,偶尔客串男主角,堂而皇之穿梭各家影业公司。银幕灯光下的俊朗青年,实际却在帮地下党向武汉、南京传送胶卷暗号。胶片剪成的数字码,被藏在影片废片里运走,谁也想不到。
全面抗战爆发前夜,他正式入党。为掩护身份,唐纳进入国民党控制的报纸当主笔。那些版面文字乍看温和,细读却处处暗藏批判。一次夜谈中,他对同事低声说:“照片位置向右移三格,就是标准的‘点穴’信号。”对方只回了四个字:“明白,不说。”对话就此结束。
1941年皖南事变后,国共公开破裂,唐纳被国民党新闻检查机关点名“左倾”。组织决定让他南下香港,以《文汇报》为阵地继续斗争。这期间,他和潘汉年结拜兄弟,并接到了新的任务:开辟海外情报线。
1948年春,香港海风里暗语交错。唐纳搭乘“总统号”邮轮赴美,表面理由是探望恋人陈润琼。两人团聚后又转往法国里昂。法国的中餐业对华侨而言是生计,对唐纳而言更像天然掩护。他在餐厅后厨贴了张小纸条:“八号桌客人若点‘加辣’,即为可联系对象。”这套简陋暗号,后来竟成功套住了几名持有北约资料的法国技术人员。
值得留意的是,陈润琼的父亲曾任国民党驻外使馆参赞。女婿经营饭馆、岳父仍在政坛,双重人脉混杂在里昂老城区。外界只看到“唐老板”进出上流社交场,却不知他每月把卷成香烟大小的16毫米胶片塞进咖啡罐,经香港转广州。
新中国成立后很长时间,唐纳保持沉默。越是安静,越不容易暴露。20世纪70年代初,欧洲情报格局悄然生变,美苏角力逼紧。中调部需要打通法国线,便想起这位老资格的“编剧”。1978年,情况成熟,中调部发出暗号:“常回家看看。”唐纳便有了那趟低调的回国之行。
上海是第一站。老友夏其言在招待所小放映室给他放了部黑白片。影片声音嘈杂,两人借着放映机噪音交换情报。夏其言后来回忆:“他说话删繁就简,像在写电码。”当晚,唐纳推辞了所有饭局,“还是食堂味道踏实”,他淡淡一句,谁都听得出他的警惕。
随后,他连夜北上。八点半的会见里,叶帅开门见山:“海外局势需要你再跑一趟。”唐纳点头,没有多问。罗青长补充:“技术支援会同步进行,你只管打前站。”短短二十分钟,任务已定,合影留念,胶卷被统一保管。
![]()
1985年,中法关系升温,为配合新的情报布局,国家安全部再次安排唐纳返乡。这次他带上妻女,以游客身份住进上海和平饭店。外界只知道“唐老板”阔绰订下江景套房,不知道那几天里他悄悄会晤了三批科研人员。
三年后,唐纳因肺癌病逝巴黎十四区。一位法国记者写道:“这位开川菜馆的中国老人,几乎与所有人保持礼貌距离,仿佛一面无痕的镜子。”可对北京的档案管理员而言,唐纳留下的不是镜子,而是一条跨越半个世纪的隐蔽战线。
有人好奇,情报人员为国所做最终能否被公开?答案大多是“不会”。档案柜锁扣合上,故事戛然而止。但有时,一个细节仍会透出缝隙:1978年那张合影里,叶帅和罗青长的神情并不严肃,像是久别重逢的战友。外人也许只见到笑容,真正读懂笑容含义的人,屈指可数。
2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