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商科对峙正规军（传奇小说十七）

牛老参议站起来奔过去，一把夺下卢老的拐杖说，老兄不要再彼此争吵了，你我面子暂且搁在一旁，议本省大事为重。本省若再不能保商，内外商帮都不在此地交割存货，那么市面必定是死水一潭，这么好的地方早晚要枯竭。

秘书长赶紧打圆场说，各位老前辈，千万不要动肝火。正如牛老参议所言，下个议题是官保商帮批文，此议之后仙味楼早就摆下了两桌，给老前辈消气败火，消气败火。

原本就没指望这些儒老士绅议论出个子丑寅卯，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小报添一些报料，以表省府民主之风。可牛老参议一番话，令省主席彻夜难眠。本省贫困是出了名的，没想到关键在保商保信，这并非危言耸听，除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前牛老参议也提及过此事，但是话过耳如风过耳没能停留片刻，此时想起来后背一阵发冷。

长县归正绺子哗变，上请官保商帮官文，两件事也是一件事，在临时参议会咨议，算是走了程序，报纸也刊登了头条。省主席吩咐一级秘书，保商帮官文即刻批复，派快马送到长溏县县府。

江山县长得到省府官保商帮批文，立刻准备起身护送姚厅长回省府，但是旁人不清楚省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担心县长去了省府会被治罪。

江山笑着说，省府要治罪，派别动队来拿人，我藏在长县也躲不过去呀，长县又不是绺子山寨，省府再派个专员，就能将我治罪下狱。

长县没有副县长，江山委托一科科长和秘书杜学究代管县府诸多事宜，随即护送姚厅长回省府。

姚厅长一路绷着脸，像是受了大难一般，其实他好吃好喝且听了一天戏，自在得很，但是为了官威还是要做出点姿态。回到省府，医官要为其检查身体时，姚厅长摆手拒绝，说了句实话，他说，长县哗变还算温和，我没受到羁押虐待。

省主席怒气冲冲看一眼毫发未损的姚厅长，又瞧瞧护送同来的江山。省主席指一指江县长，你可真能啊，闹出一出大戏，不怕我下令羁押你？

江山说，卑职办事不利教化不周，导致保商科哗变，好在省府明断，哗变事态已经安稳，我愿承担一切责任。

省主席撇撇嘴说，小小县长口气不小，你承担得了吗？这件事说小就小，说大那可是捅破了天，堂堂厅长被绑架，国府知道还了得吗！

江山说，卑职的确没能把控住局面，来省府既护送姚厅长也是负荆请罪，卑职在县监狱留下一间牢房，只求能在长县服刑赎罪，就这点念想。

省主席含着烟斗沉思一会儿，问道，你留的牢房是不是优待监？有床榻和椅子吧。

江山说，卑职留的是死囚待斩零号牢房，没有窗漆黑一片。

省主席脸色缓和一些说道，你回去，将那间零号牢房先留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闹出什么戏份来。

江山回到长县后，立即贴出告示官保商帮，保商科全副武装保各路商帮存货和交割信誉。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各路商帮马帮船帮冷不丁都不太敢相信，跑到县府告示看清楚才算落定。

各路行商走货的老客议论纷纷，自古官府管着商帮却没听说有保商帮的，长县这是要开先河啊。性子急的马上来长县存货交割，性子慢的还要等等再说，看个究竟。话又说回来，官府保商帮，保得住骗帮盗帮捣鬼，保不住兵乱。

江山将金河大捷时各界集钱给他特制的一面金牌和手表金笔卖掉，得款都用于装备保商科。燕飞侠的人马原来是快枪和老枪并用，如今老枪全部换上汉阳造，还配备了一挺捷克斯轻机枪。

可别小看一挺轻机枪，在那个时代有一挺轻机枪，就像如今民兵连配备了坦克一般扎眼。长县警局和城防保安团剿匪队加起来才一挺轻机枪，还是老旧的老爷枪，摆摆样子壮士气用，真打起来响不了几声就得喘气歇歇，修枪比买枪还困难。就算附近的驻扎帅军，一个连才一挺轻机枪还得是加强连，一般的警卫连勤务连没有机枪配置。

保商科装备了崭新的捷克式轻机枪，机枪手是招安归正的老枪兵，这种配置连正规军也眼馋，就别提保安团这样的地方二流军了。长县人感觉不一样，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卖掉体己买枪保商的县长。

保商科长燕飞侠，整天闷头训练保商公差兵，从不去县府，也不见县长。他蒙着脸，几乎不说话，与任何人都不接近，闲下来就喜欢摆弄手枪。

长县保商告示贴出去十天，保商科全副武装上岗保商，又过了一个月，杜秘书和三科副科长疾步来见县长。

秘书杜学究喊道：“报捷，商帮入驻长县，老驿站都住满了。商船纷纷靠岸，马帮路过长县一律歇马，大车店也住满了。长县这十几天存货交割的商帮马帮传帮散商，比以前增加了几十倍，客店老板张罗着扩大店面，货脚行（货场搬运行）也在扩大仓位，商会合计再开几家大车店迎商客呢。

三科副科长捧起老账本说，这一个多月，长县可是富得流油。短期杂税超过以为半年，管费地捐更是超过一年收入，还没算落地固定税和长期管费地捐，不夸张地说真是一口吃个胖子啊！

江山县长笑容挂在脸上，嘴里哼了几句新歌调，点头道，好，好啊，今天叫县府后厨房加一道回锅肉，一道炒鸡蛋，一道清蒸鱼犒劳诸位。越是这个关节越要仔细些，不能只知道乐。

江山嘱咐杜学究，老杜要严谨不漏，挺过去就是成功，这一段要是乐得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就是诈胜。把保商科长燕飞侠请回县府见我。

燕飞侠说有脸疾不愿见人，让三弟万承祖代自己去见县长。万承祖左挎匣子枪，右挎大号骑兵马刀，骑着一匹乌骓马来到县府。

万承祖把科长燕飞侠脸疾遮面不便见县长禀报了江山，江山点点头，表示理解。

让过茶之后，江山说，长县拿到省府保商文书，保商科只算有了半个执法权允许配备枪械，却还没有允许开枪的官文。你回去告示燕飞侠科长要掌握尺度，遇到事情不含糊，枪口朝上打，不能打人却不可输掉气势。

突然，“啪啪啪啪啪”，长县水陆码头传来沉闷的枪声。

万承祖匆忙辞别县长，拍马而去。江山随后从县府马棚牵出一匹白马，也奔向枪声响起的水陆码头。

长县一号码头，甲县商帮货物刚由二十几个脚夫背扛入库，驻帅军后勤一营副营长马武带领十几个士兵奔过来，说军粮到达，即时征用地方库仓。

脚行把头老楚赶忙过去陪笑说，军爷，这几眼库仓刚被甲县陈记商帮租用了。现在二号码头库仓空着，比这一号库仓干爽透风更适合存粮。

马武冷笑着将楚把头递的香烟叼在嘴上，点燃之后吐几口烟圈说，楚头，别干脚行，吃粮当兵干军需官去得了。他娘的，老子奉命在一号码头接军粮，你叫老子去二号码头征用库仓，这是违抗军令，枪毙你知道不。少他娘废话，老子给你一个钟头，把一号码头库仓清空，否则军法从事。

脚夫把头老楚哀求道，军爷，大货刚入库，要是清出来损失我赔不起啊。再说，甲县陈记雇佣的载货船帮已经出了长县，这么多货要是清出来，就得把码头塞死，军爷等来的军粮到了也卸不了货啊。

马副营长将烟头甩在老楚脸上说，废话少说，清仓搬货，码头不能占用，把货都扔河里去。

脚夫把头老楚，“咕咚”跪地上说，军爷呀，甲县商帮这批货价值连城，若是扔到河里，砸碎千百个老楚的骨头也还不起呀。不能啊军爷，万万不能这么做。

马武脸色一变拔出手枪，枪口朝上“啪啪”开两枪，十几个士兵也跟着开了枪，枪声传到了县府。

马武说，楚头，你要是敢违背军令，我就地枪毙你，这那可不是开玩笑，阻挡军粮进码头，跟盗抢军粮同罪。就给你一个钟头，即刻把货都给老子扔河里去。

老楚不停地给马武磕头，嘴里叨咕着，这批货比老楚的命值钱啊，军爷就是打死老楚，俺也不敢把商帮大货扔河里去。

马武脸色铁青，将枪口对准老楚的头，楚头，老子再问你一句话，清不清仓。

一个犀利的声音传过来，货已入库封存，不能清仓。

马武一扭头，见一个高身量的蒙面人站在十几步远，手里端着一支崭新的驳壳枪。

你谁呀，哪来的土匪山贼？敢在老子这吆五喝六，活腻歪了！

蒙面人说，我叫燕飞侠，长县保商科科长，专门保护商帮货物库仓，谁敢动商帮存货，我手里枪不认人。

马武见蒙面人带的人多，枪不比自己的差，态度和缓一些说，燕科长你来了正好，有军粮要进码头，你叫楚头快些清仓，免得老子动枪。

燕飞侠说，一号码头库仓已满，刚刚封仓，请到二号码头卸货入仓。

马武用枪管顶一下帽檐儿，有几分藐视地说，什么保商科保屁科，我就没听说过。给你们点脸了是不，一会儿到码头的是军粮，按驻帅军与本省约定，战时一切以军需为前，凡有阻拦懈怠者就地正法。

可是长县无战事，并不适合战时约定，一切应该讲规矩。江山县长一翻身下了马，走上前几步，对马武说。

马武见县长骑马赶来，不但没收敛，反倒增添了气愤，我说战时就是战时，你一个地方县长又不在军职，战不战也不用通知你。

江山笑着说，我是长县地方官，若进入战时凡是经过本县的军队和军需，按约定必先通知我。这一项，你蒙不了我。

马武心想，县长毕竟是县长，都不是白给的，跟他斗嘴皮子没便宜可占。于是他一点枪头子说，县长大人来了正好，你命令手下迅速清仓，例行军务，耽误了军需大事，你这个县长乌纱帽还能保住吗。

江山县长说，库仓已满，立刻清仓，至少损失一两成，若是按你说的扔进河里（脚夫把头老楚，耳语了县长枪响内情），那么这批货就全部要损失掉，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是伤天害理。二号码头是专用运粮码头，库仓干爽通风，而且距离驻帅军更近，转运方便，请你到二号码头去接军粮。

马武不耐烦地说。县长说啥呢？本人军务在身，只知道服从命令，不关心你说的那些七七八八。

江山县长说，恐怕你的上级不了解长县码头，就选了最大的一号码头，其实一号码头是水陆综合码头，并不适合存粮。你可报告上司，做出必要调整。

今天我就在一号码头执行命令，别的事我不管，库仓不清出来，我就调兵过来清仓，把货都扔河里去。

一直面带微笑的江山县长也动了气，本县有省府官批保商文书，谁敢破坏规矩，后果恐怕兜不住。

马副营长轻蔑地一笑说，县长口气不小，我开枪是执行命令保护军需，没半点毛病。你手下这几个人拿着几杆破枪，吓唬盗贼还行，老子枪林弹雨啥阵场没见过，再给你们几个胆子敢开枪吗？拿着当烧火棍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江山县长甩掉外衣，从腰间拽出县长大印说，今天我把民国长县县府官印带来了，也把话撂在这，江山发誓要重整长县保商信誉，治盗抢抓伪骗，看来还得治兵匪。

马武听这话，觉得有失体面，刚要动枪。

江山一声令下，把机枪架起来，谁敢擅动库仓商帮货物，格杀勿论。

燕飞侠一摆手，老枪兵选定有利位置架起了捷克式轻机枪，万承祖拔出手枪，贴身指挥老枪兵保卫库仓。

马武听县长喊了格杀勿论，见机枪架起来了，心里一咯噔。机枪可不一般，后勤一营只有两挺老旧机枪，再一看老枪兵架上崭新机关枪上弹瞄准，那般彪悍的样子不在正规军之下啊。

马武心里清楚，机关枪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县长下令开枪，自己身边这几杆旧枪，根本不是这些杂牌地方武装的对手！

马武感觉这个县长可不是文弱书生，其泰然自若并不在乎实弹上膛，与此同时马武对那个蒙面科长也十分打怵，那个人神秘又威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作者/董林（原创小说，版权所有，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