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腊月二十三,鄂西北武当山紫霄宫刚歇了钟鼓,山门外突然就吵吵嚷嚷起来。
土匪头子马老七带着三十二个悍匪,人人端着汉阳造,腰上还挂着土雷,把宫门堵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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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紫霄宫的住持徐本善已经七十六了,须眉全白,可每天还是寅时就起身带弟子练武当内家拳。
弟子慌慌张张报信时,他就淡淡说了句“劫数已到,随我迎客”,一点没见慌。
要我说这事儿的根儿,还得从一年前贺龙将军赠金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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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5月,红三军攻克均县,贺龙在净乐宫追悼阵亡将士,听说武当山有“济世度人”的名声,就特意去紫霄宫拜会徐本善。
俩人坐着聊了好久,从《道德经》聊到“均田免赋”,临走时贺龙把战斗中缴获的二百两黄金留下,说要给宫观修缮用。
徐本善推了好几次没推掉,只能把金锭封在紫霄宫地宫里,还立了“永不动用,以待黎民”的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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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消息走漏了,让马老七给听着了。
马老七本名马振乾,说是均县民团营长,其实干的全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他听说有黄金,眼睛都直了,先后三次借着“烧香”的名头进宫踩点,每次都被徐本善用“素朴山门,并无余财”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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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的不行,他就琢磨着来硬的,选了小年这天动手,估计是觉得这天宫里人可能没那么警惕。
马老七提着枪往里闯,一脸凶相地笑:
“老道,今天不交黄金,我就拆了你的真武圣殿,把你绑下山点天灯!”
三十多支火铳“唰”地一下全对准了徐本善。
殿里的香客吓得四处躲,就十六个弟子并排站在徐本善两边,手按在剑柄上,眼睛瞪着土匪,一点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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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善单手作揖,还是说“贫道守山五十年,没攒过钱,哪来的黄金”。
马老七急了,吼了句“少废话”,抬手就朝殿顶开了一枪,瓦片碎渣子掉了一地。
这时候徐本善眼神突然一凛,长袖一甩,人已经飘到崇台石栏边。
那石栏是整块绿砂岩凿的,六尺长,六百斤重,在殿基上嵌了三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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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看清他怎么动的,就听“咔嚓”一声,石栏从根儿上断了!他弯腰像条龙似的,双臂抱住石头,居然举过了头顶,接着腰一旋,“轰隆”一声,石头飞出三丈远,砸在匪群前面,雪沫子溅得老高,地上还砸出一道深沟。
徐本善这时候头发胡子都竖起来了,大声喊“尔等头颅,比这石头还硬吗?”说实话,六百斤的石头,别说举起来扔出去,现在让壮汉搬一下都费劲,徐本善这功夫是真到家了,换谁看了都得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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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们还没从石头的事儿缓过神,徐本善的弟子们就动了。
这些弟子平时练的是武当“太和拳”“九宫剑”,讲究“后发先至,四两拨千斤”,跟土匪硬拼不一样。
雪夜里能看见他们的衣袂飘来飘去,剑光闪得人眼晕:弟子李合三一剑就挑飞了三把短枪,王得禄用了招“青龙出水”,一下把两个土匪推出去一丈多远;最让人佩服的是女弟子陈永霞,她用“玉女穿梭”把一个土匪的土雷抢过来,反手扔到宫墙外,“轰”的一声震落了积雪,却没伤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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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知道,徐本善早跟弟子们吩咐过“罪不至死者,勿伤性命”——练功夫是为了护人,不是为了伤人,这点徐本善拎得特别清。
马老七一看形势不对,抬手就想朝徐本善开枪。
可他枪还没举稳,徐本善身形一晃就到了他跟前。
左手用拂尘一绕,枪管“咯吱咯吱”就扭成了弯的;右手并着指像把剑,一下点中了马老七的曲池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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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七立马觉得半边身子发麻,“扑通”就跪地上了。
其他土匪一看头儿被制住,吓得魂都没了,纷纷跪地上求饶。
本来我以为徐本善会把这些土匪捆起来送官,结果他却跟弟子说“贫道不杀降”。
他让弟子把土匪的武器收了,把三十多个人带到紫霄宫偏殿,还亲自拿金创药给受伤的土匪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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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七被单独带到丹房,徐本善点了一炉柏子香,给他推宫过血解了穴道,又倒了杯自己酿的黄精酒,问他“马营长,你可知罪?”马老七满头是汗,哆嗦着说“小人贪财,冒犯仙山,愿受王法”。
可徐本善没按常理来,他说“王法之外,更有心法和道法。
你要是真后悔,就去山下修桥补路,把不义之财散了,赎你之前的罪”。
第二天黎明,徐本善放了其他土匪,就留了马老七一个人,还亲自带他去了紫霄宫地宫,打开封着的石函,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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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七盯着黄金看了半天,突然“扑通”跪下,哭着磕了九个响头,然后踉踉跄跄地走了。
没过几天,均县就传了消息:马老七把匪伙解散了,把自己的私宅和粮仓全卖了,换来的银元全捐给了县立小学,自己则削了发,去武当山五龙宫带发修行,法号叫“忏德”。
马老七能有这转变,真不是靠吓唬,是徐本善找对了法子。
他没跟马老七硬碰硬,反而让马老七自己看着黄金想明白,黄金能济世也能祸世,关键看拿的人怎么用。这种用“道”去感化的法子,比啥惩罚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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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年春天,贺龙将军又率部转战到鄂西北,再次来到武当山。
一听说徐本善雪夜退匪的事儿,贺龙拍着大腿笑:“老道之威,一至于斯!”俩人又在紫霄宫聚了聚,煮着茶聊天。
贺龙想留些兵在这儿驻守,徐本善婉拒了,说“山门以清净为德,以无为化暴”。
后来贺龙以红三军的名义题了块“护国佑民”的匾,挂在紫霄宫山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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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后,武当山周边就没再见过土匪,香客也越来越多,山民还编了句俚歌“石头硬,老道功;脑袋硬,碰金钟”,到处传。
现在你去紫霄宫崇台,还能看见当年被徐本善踢断的石栏残基,断面平得像用刀切的一样。
导游会跟你说这是“老道一脚定乾坤”的遗迹,山民们还会凑过来低声补一句:那夜之后,武当山的石头都带了三分灵气,因为徐本善说过,比石头更硬的,是天地正气,是人心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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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本善于1935年无疾而终,弥留之际就说了一句话:吾以一山之道,化一人之恶,足矣。他的弟子把他葬在五龙峰黑虎涧,墓前没立碑,就种了一棵古松。
到现在那棵松还长得郁郁葱葱的。
我总觉得,徐本善守的不只是武当山,更是心里的“道”——用功夫护人,用德行化人,这种劲儿,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想起来还是让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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