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特工天花板，余则成自愧不如；却落得“武穆沉冤，英雄陨落”

1951年2月11日，农历正月初六，天津公安部门收到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匿名情报，记录着以亨利·李普德为首的21名外籍特务名单。

一个多月后，21名美国陆军战略情报处潜伏在天津的特务被一网打尽。同时还缴获了大量间谍器材。

在对这些特务分别审讯时，22岁的女特务张善缘供诉，潜藏在滨江道福厚里5号的齐若斋，也是他们当中的成员之一。

4月28日，齐若斋被强行带走。

审讯中，齐若斋承认这份名单就是他提供的，同时还列举了许多案例，证明自己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党员。

但是急功近利的张子善，没有经过任何的调查，就下达了对齐若斋的处决令。

身居高位的李运昌得知齐若斋被杀后，痛心疾首地表示，这是天大的冤案。

在李运昌奔走下，1987年9月，有关部门为齐若斋平反昭雪，此时距离他被错杀已经过去36年了。

齐若斋一生的精彩程度，比之《潜伏》中的余则成，《风筝》中的郑耀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若斋原名齐庆斌，字若斋，曾化名苏默。1904年1月出生于玉田县边家铺村。

齐若斋的父亲齐秉瑞，曾经是国子监太学生，家境殷实，有6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齐若斋排行老末。

齐秉瑞1906年离世，齐若斋并没有因为幼年丧父就变得孤苦无依。他大哥齐庆贤当时已经30多岁了，是个生意人，在承德拥有几家铺面。

长兄如父，在大哥的庇护下，齐若斋文武兼修。

冀东人口稠密，生活艰辛，男孩子长大了，通常都去闯关东谋生路。有身好武艺遇到困难就多一份保障。

齐若斋的学习成绩也非常出色，18岁顺利地考入玉田师范讲习所。在这里，他结识了我党早期党员张明远。并成为莫逆之交。

师范毕业后，齐若斋做了一名小学教师。

1925年年底，我党资深党员江浩，回玉田老家省亲，同行的还有他的女儿江韵清。

齐若斋与江浩成为忘年交，当他得知江韵清已经是中共党员时，羡慕不已。

在江浩的推荐下，齐若斋考入黄埔军校第五期。

齐若斋他乡遇故知，意外的与正在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进修的张明远异地重逢。

通过张明远，齐若斋又结识了黄埔四期毕业，正在讲习所进修的李运昌。

教员得知三个人是冀东老乡，高兴的说：非常欢迎你们黄埔军校的学生，来农民运动讲习所参观学习。

在黄埔军校的同窗中，齐若斋的军事才能并不出众，但是军事技能却出类拔萃，格斗、射击都是第一，尤其是心思缜密，记忆力超群，说白了就是天生干特工的材料。

军衔毕业后，齐若斋又比其他学员多了一年的特殊培训。

1928年夏天，蒋介石联合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军阀，合力击败了奉系军阀张作霖。随后由阎锡山代理平津及河北的军务。

蒋介石密令齐若斋，潜伏在北平，负责监视阎锡山。

齐若斋的侄女婿刘庆廉当时正在北师大读书，齐若斋也以大学生的身份作掩护，住进北师大的宿舍。

其实我党对齐若斋的行踪，一直都非常关心，得知他抵达北平后，立即命令正在天津工作的张明远以出差为名，到北平与齐若斋接洽。

两个人在前门外打磨厂街一家名为“天友店”的铜器作坊“偶遇”，故友重逢，自然是喜不自胜。

两个人把酒言欢，其间齐若斋提出入党的请求，并拿出40块银元做党费。

张明远回到天津，把这些钱如数上交。

但上级首长认为，同意齐若斋入党，可能增加他暴露的风险，于是就暂时搁置了齐若斋的请求。

当然这是张明远的说法。另外也不排除齐若斋后来入党的可能，只是他身份特殊，他的入党介绍人江浩牺牲太早（1931年），导致他的党员身份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

1931年，齐若斋又考入南京军校警宪训练班。毕业后成为“蓝衣社”的重要成员，回北平任北平分社的助理书记。俨然成为“蓝衣社”在北平的二号人物。

1933年，没落军阀张敬尧公开投敌，舆论一片哗然。军统做出刺杀张敬尧的决定。

齐若斋积极行动，费尽心机终于摸准了张敬尧的行踪。

戴笠认为齐若斋不宜过早暴露身份，刺杀行动由南京来的陈恭澍、白世维等人来执行。

这两个人一个是齐若斋在黄埔军校和南京军校警宪训练班的双料同学，一个是他的冀东老乡，由此可见齐若斋在这次行动中的重要性。

5月7日，张敬尧在六国饭店倒在白世维的枪口下，在齐若斋的接应下，所有参与刺杀行动的人员都全身而退。

1937年7月下旬，齐若斋成功劝说4000多伪军反正，并指挥他们击毙日军特务机关长细木繁及以下500多人，并生擒汉奸头目殷汝耕。

次年3月，陈恭澍等人再次来到北平，在煤渣胡同刺杀华北头号汉奸王克敏。

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美中不足的是，陈恭澍误将日军顾问错认为王克敏，给当场击毙，王克敏侥幸躲过一劫。

而这次刺杀行动，也是齐若斋一手策划并指挥的。

这年6月，冀东爆发了规模空前的抗日大起义，参加起义的人数超过20万，统称冀东抗日联军。

其中第七、第九路军是国军队伍。

这两支部队一共有2万多人，总司令就是化名朱铁军的陈恭澍。副总司令郑士松原名王天木。齐若斋是这两支部队的总参谋长。第7路军总指挥陈维藩；第9路军总指挥王文，绰号王天魔。

七路军成立较早，前身是国军“滦榆游击队”。名义上下辖12个师，但成分复杂，战斗力不强，其中有两个师还是两头下注，骑墙的伪军。

七路军除了攻占过大屯口、宝坻县城外，并没有其他太多拿得出手的战例。

九路军下辖三个旅，一个不满员的师，以及一个独立团。虽然成立时间较七路军晚一些，可战斗力却不容小觑。

尤其是曾乃指挥的独立团，李光汉指挥的第二旅。

他二人都出身黄埔军校，战斗经验丰富，敢与同等规模的日军联队硬碰硬，而且很少吃亏。

也正因如此，七路军、九路军在天津以东的几个县，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

冀东抗日联军六万多人被改编为八路军后，继而向平西抗日根据地转移。

结果路上遭到日军重兵的围追堵截。起义部队伤亡惨重，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千人抵达目的地。

而负责后卫的李运昌第二路军，情况更加危急，不但西去的路被日军堵住，就算是想撤回冀东，必经之路蓟运河渡口也被日军占领。

要想渡河，只能选择在第七、第九路军控制的防区经过。

但是之前冀东八路军和他们闹过很大的摩擦，仇深似海形容毫不为过。

李运昌和其他几位冀东将领商议多时，大家都感觉第七、第九路军肯定会落井下石，即便是同意冀东八路军渡河，也会提出先缴械作为条件。

最后还是李运昌说：我和齐若斋有个一面之缘，我去求他借船，如果我一去不回，就下令分散突围吧。

其实李运昌所部还有4000多人，他们的行踪齐若斋早就了如指掌，所以李运昌来到第七、第九路军指挥部，齐若斋并不感到意外。

当时陈恭澍不在，而王文和陈维藩，都力主将李运昌杀掉，并收编他的部队。

幸亏齐若斋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与王文拔枪相向。

齐若斋是王文的顶头上司，虽然心中不服，但不敢造次。这才保证李运昌的部队顺利的渡过蓟运河。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渡河的4000多人，上岸后大都做了逃兵，最后只剩下130多人。

虽然事后李运昌在回忆录中对王文颇有微词，但各为其主，王文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况且他不久后在天津刺杀日酋铃木启久时，不幸失手遭擒，最终落得尸骨无存。也算是一个抗日英雄了。

李运昌回到冀东不久，日军就集结重兵，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对第七、第九路军的驻地进行猛烈进攻。

七路军一触即溃，而九路军却打得有声有色，一招声东击西，居然拿下了日军囤有大量物资的林南仓，缴获粮食、军火不计其数。

总指挥王文虽然打了胜仗，可敌众我寡，继续打下去九路军必定凶多吉少。

本着擒贼先擒王的目的，王文竟然离开部队到天津，企图暗杀日酋铃木启久。

可惜因为叛徒李祖跃告密，王文被捕后在北平菜市口英勇就义。

九路军各部失去统一指挥，处于各自为战的被动局面，后来被日军一一击破。

九路军残部有些投降后做了伪军。而在战斗中表现最出色的曾乃、李光汉两位将领力排众议，先后率领部队来到冀东。所部被编入八路军序列。

曾乃和李光汉也成为冀东八路军中大名鼎鼎的抗日将领。

而说服他们去投奔李运昌的，就是齐若斋。

七路军和九路军兵败后，齐若斋奉命到天津执行潜伏任务。

期间因为李祖跃叛变，军统潜伏在天津和北平的特工们，遭到毁灭性打击。

齐若斋在天津和北平再无立足之地，只得奉命到重庆面见戴笠。

可是他到了上海，就已经一贫如洗。本来打算先乘船去香港，然后转道去重庆。

然而穷困潦倒的齐若斋，住在一家阴暗潮湿的小旅馆中，吃饭都成问题，哪有多余的钱去买船票。

就在齐若斋一筹莫展之际，事情竟然出现转机。

原来军统第一杀手陈恭澍正在上海，所以当他闻知齐若斋落魄时，主动出手相助，并尽全力说服戴笠，委任齐若斋担任“军统局上海区书记”。

原来担任这一职务的王天木被俘后投敌，军统在上海差点全军覆没。王天木曾经还是军统北平局的骨干，他的叛变，也让平津、河北、察哈尔的潜伏特务几乎被一网打尽。

而齐若斋突然现身上海，自然成为戴笠重新恢复军统在上海势力的关键人物。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可是驻守上海的日军将佐，以及那些助纣为虐的汉奸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恶贯满盈的时候到了。

最先被送入地狱的是汉奸陈明楚与何天风，他们两个都是军统叛徒，并成为汪伪政权中的得力干将。

1939年12月25日凌晨，齐若斋安排杀手刘戈青、马河图等人，在上海愚园路惠尔登舞厅大门口，将此二人乱枪击毙。

仅仅二十天后，齐若斋再次出手，在牛庄路更新舞台，当众击杀大汉奸俞叶封。

这次刺杀行动，让上海滩的汉奸们噤若寒蝉。要知道，俞叶封在上海滩的地位，仅次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

俞叶封和张啸林是亲家关系，他被杀的那一日，本来两人相约一起去看戏，但是张啸林因有事未能成行，侥幸躲过一劫。

随后齐若斋又数次安排人手刺杀张啸林，但都被他侥幸逃脱了。

虽然张啸林于同年8月被林怀部刺杀，但没有证据表明齐若斋暗中与林怀部有过联系。

剪除了日军在上海的鹰犬，齐若斋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对日军将作下手了。

根据日军公布的资料，自张啸林被杀后，到1941年10月，就有66名不同级别的日军将佐，被刺杀身亡，死亡率甚至远高于在前线的日军将佐。

一时间上海滩的日军将佐活得风声鹤唳，平时都不敢公开露面。

到了10月份，齐若斋安排对日军将佐大规模的刺杀行动戛然而止。因为号称军统第一杀手的陈恭澍叛变投敌。

齐若斋随时都有被出卖的可能，为了安全，他离开上海，辗转回到北平，等待东山再起。

而齐若斋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和戴笠与陈恭澍有直接关系。

戴笠曾经说过：军统局南方人太多，占到90%以上，北方人还不到10%，而文武双全的就更少了。齐若斋作为军统的秘密王牌，在暴露前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另外似乎陈恭澍叛变后也没有把齐若斋供诉出来，所以也有人说陈恭澍是假叛变，抗战胜利后他没有受到任何追究，可见假叛变一说，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1943年下半年，冀东八路军为了筹措资金抗日，先后在北平开设了五六十家店铺，主要以经营面食为主。

而这些店铺获取的利润，都由齐若斋负责，再通过秘密渠道，送往冀东根据地。

1945年8月15日，军统特务马汉三乘飞机抵达北平，并声称自己是第一个抵达北平的军统特务。马汉三随即被授予军统北平站站长一职。

等他走马上任才知道，齐若斋已经在北平经营数年，人脉广泛，并成为“国民党北平警备司令部稽察处”处长。

这个稽查处的管的有多宽，就这么说吧，首先就是捕捉抗战时期的叛徒、汉奸，另外戒严、宵禁、临时检查等这些事，也是稽查处的管理范围。

就是记者采访，都要有稽察处发的记者采访执照，名曰“派司”。只要“派司”在手，就能到处畅通无阻。

在齐若斋的积极帮助下，地下党员纪刚、李孟北等三十多人都拿到了“派司”。

有了这玩意儿做护身符，地下党员们就可以深入敌穴，广泛的收集各类情报，适合发表的就公开发表，不适合发表的，就通过电台秘密传送给延安。

当时八路军的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代表，与国民党军的代表斗智斗勇，总能先敌一步拿到可靠情报，齐若斋功不可没。

另外齐若斋在稽查处期间，正式逮捕了汉奸王揖唐、齐燮元、川岛芳子等人。

不可避免的，齐若斋与马汉三的矛盾开始浮出水面。

此时军统局已经改称保密局，马汉山在北平，第一时间就联系到了汉奸德王、李守信、汪时景等人，并护送他们去重庆面见蒋介石。

然后这些汉奸摇身一变，成为国民党军高官，美其名曰接收北平的急先锋。

而齐若斋对这些作恶多端的家伙势在必得。

此时戴笠已经身亡，接任者毛人凤坐山观虎斗，乐见这两员军统故将自相残杀。

按理说，齐若斋这段时间应该非常小心谨慎，不给对方抓住把柄。可是中共地下党员林华（建国后曾任冶金工业部副部长）不幸被捕，当时他只有23岁，在青年学生中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齐若斋费尽心机，将林华成功营救出来。

也就因为这次营救事件，齐若斋被马汉三抓住把柄，伙同国民党“中央警校北平特警班”副主任乔家才，向国民党“南京警察总署署长”唐纵举报齐若斋“通共”。

唐纵是齐若斋的黄埔旧友，更因为齐若斋在抗战时期的卓越表现，因此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然而马汉三和任家才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联名向蒋介石举报齐若斋。

本来蒋介石对齐若斋信任有加，不相信他有“通共”的嫌疑，但他放走林华证据确凿。

为了堵住马汉三和任家才等人之口，齐若斋被免除“北平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职务，禁足在北平地安门东步粮桥北河沿8号闭门思过。

还有种比较流行的说法，齐若斋被免职，是北平保密局局长任家才一人所为。

但这个说法经不住推敲，任家才担任北平保密局长的时间是1948年2月，齐若斋被禁足是1947年年初。而任家才当时并不在国内。

其实无论是马汉三，还是任家才，都低估了齐若斋的人脉关系，也低估了他在保密局的影响力。

齐若斋在北平被禁足三个多月后，就被调往天津，降职为国民党天津市警察局副局长。

齐若斋刚到天津，就主动与中共地下党“城工部”取得联系，并见到一位故人，江浩的女儿江韵清。

当年正是因为江浩的推荐，齐若斋才有机会进入黄埔读书。

齐若斋利用职务之便，搜集到大量宝贵情报，通过他的侄子齐育良，直接交给东北野战军负责情报工作的解方将军。

平津战役前夕，齐若斋在陈长捷官邸附近的关卡，意外截获了详细的天津城防地图，为第四野战军顺利攻占天津，提供了最有力的保障。

另外齐若斋还提出建议，为了便于进城的四野战士进行巷战，给他们带路的地下党员，统一穿白球鞋，胳膊上扎着红绸布。

天津解放后，由于时任天津警察局局长李汉元宣布起义，而齐若斋因为身份没有暴露，继续潜伏下去。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齐若斋住进滨江道福厚里5号江韵清家中。

齐若斋化装成普通市民，每天明察暗访。

1950年5月，一份193人的潜伏特务名单，由齐若斋通过江韵清提供给相关部门。

名单上的孙福锐、李仲堤、刘达礼、赵云洛、徐凤翔等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做事从不张扬，他们特务的身份，就连家人都不知道。不知为何被齐若斋发现了马脚。

随后又有一大批特务被齐若斋揪出来，例如隐藏在铁路部门的陈锦旭、白景云等23人。

隐藏在港口上，蒋军特务头子郑介民指挥的第29纵队220多人。

还有大量当年帮助日寇助纣为虐的街匪恶霸，也都被绳之以法。例如垄断天津白面儿生意的巴延庆。

10月，拥有700多名成员的特务组织“圣母军”，被一网打尽。匪首郑华光、王天赏等20多人被执行枪决。

次年2月11日，以亨利·李普德为首的21名外籍特务名单，又被齐若斋一个不剩的挖出来。于是就发生了本文开始的那一幕。

女特务张善缘之所以诬告陷害齐若斋，并不是因为他提供的外籍特务名单。只因为齐若斋在北平时，处决了她做汉奸的父兄。

齐若斋在所谓的交代材料上，详细记述了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并强烈要求相关人员出面为其作证。

但是时任天津专员的张子善急功近利，没有经过任何的调查，就下达了对齐若斋的处决令。

1951年4月30日，齐若斋被错杀于天津，年仅47岁。

1987年9月，有关部门为齐若斋平反昭雪，此时距离他被错杀已经过去36年了。

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寥寥无几，最熟悉的就是已经白发苍苍的李运昌和张明远，他们挥毫写下“武穆沉冤，英雄陨落”8个大字后，已经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