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月芳华(小说连载64-67)
作者/朱军彪(四川)
【作家/诗人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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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军彪,四川省资中县人,中学高级教师,资中县作家协会会员,内江重龙散曲社会员,内江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资中县书法家协会会员。有多篇作品发表于省内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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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诗人作品】
岁月芳华(小说连载64-67)
朱军彪(四川)
六十四
寝室的灯早已熄灭,值周老师手电筒的光柱在门外扫过,例行公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黑暗如同信号,瞬间点燃了男生宿舍401室压抑已久的躁动。
“哎,我说,”代建军的声音率先划破黑暗,带着一种故作老练的腔调,“你们觉得,咱班上哪位女生的身材最好?”
静默了一秒,随即各种名字被嬉笑着抛了出来。
“宾静萍!”有人喊道。
“宾静萍?”另一个声音接过话茬,啧啧评价:“身材是不错,短跑厉害,线条好,但要说最好嘛……还差那么点意思!”
“余若兰呢?”又有人提议。
“余若兰脸蛋是没得说,娇俏可人,”这次是代建军,他拖长了调子,仿佛在细细品味,“可惜啊可惜……感觉跟飞机场似的,平平无奇。”
一阵压抑的哄笑在黑暗中荡开。
“蔡秀群!蔡秀群总行了吧?个子高,皮肤那叫一个白!”
“高是高了,白也白了,”一个略显酸溜溜的声音反驳,“一般人站她旁边都压力山大,配不上。而且……嘿嘿,似乎也不是有料的主儿。”
话题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一阵,似乎找不到焦点。代建军直接把话头引向了沉默已久的袁正华:“正华!别光听啊,你觉得呢?谁最好?”
袁正华似乎愣了一下,在黑暗中犹豫片刻,才不太确定地试探:“李……李悦萍吧?”
这个词仿佛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李悦萍?!”
“哎哟!有眼光!”
“浓眉大眼,那确实是……”
“何止是脸!没看见吗?前凸后翘,圆润饱满,那才叫有女人味!”代建军的语气变得兴奋起来,仿佛在描绘一幅名画。
一时间,寝室里响起一片混杂着赞同和起哄的“啧啧”声,几乎异口同声:“对!没错!有道理!” 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正华,你去追她!”不知谁喊了一句,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对对对!你去追!你眼光这么好,就该你去!”
袁正华连忙讨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怯意:“不去不去!惹不起惹不起!脾气那么大,凶起来跟虎妞似的!有好几次,她莫名其妙就冲我发火,那眼神能杀人。这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怕是降不住!你们谁行谁上!”
他这话立刻让高涨的气氛冷却了几分。
“算了算了……你都降不住,我们上去还不是送死?”
“就是,她那脾气……”
的确,关于李悦萍的“威猛”,大家都有所耳闻。黑暗里,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李仁永立刻捏着嗓子学了起来:“快别提了!上次班里学化妆,李悦萍帮大家代买的口红,蒋世宏分到的那支不小心被自己弄断了。蒋世宏还挺委屈,张嘴就说:‘你买的啥子口红,一涂就断了!’”
他模仿蒋世宏那憋屈的语气学得活灵活现,另一个室友马上接上,捏着嗓子扮演李悦萍回怼:“口红又不是钢条!得使多大劲啊?别人的都没断,咋就你一个人弄断了?不会用还理直气壮的!”
“哈哈哈哈!”寝室里顿时爆发出大笑。李仁永在笑声中继续补充:“当时李悦萍眼睛一瞪,蒋世宏瞬间不敢吱声,被怼得脸都绿了!”
“还有还有!”又一个声音抢着说,“记得那次音乐课吗?李悦萍叫蒋世宏起歌,蒋世宏心里不爽她,大声喊‘不起!’”
“为啥不起?”有人很配合地问。
“不想起!”
“凭什么?”
“不凭啥子!”
这时李仁永再次拔高音调,语速极快地模仿李悦萍:“你是不是男人?!”
另一个同学粗着嗓子回应:“你说呢?这跟男人有什么关系?”
“是男人就应该有责任,有担当!连一首歌都不敢起,算什么男人?!”
学得淋漓尽致,那凌厉的质问仿佛穿透黑暗,让所有人再次感受到当时的紧张气氛。笑声更加猖獗,床板都被拍得咚咚响。
袁正华在笑声中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心有余悸地总结:“听见没?这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她可是只……母老虎啊!”
这个词一出,寝室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又化作一种心照不宣的窃笑。似乎为了给这略带挫败的讨论找个台阶,有人搬出了“人生哲理”:“唉,其实吧,我爸说过,女生年轻时再漂亮,生了孩子,年龄一大,都会变丑的。”语气老成得仿佛看破红尘。
这话引来一片嗡嗡的赞同:“也是啊……”
“好像真是这么个理儿……”
袁正华也想起了什么,接话道:“我爸也跟我说过,找对象啊,身体好、头脑聪明最重要,美丑无所谓。还特意叮嘱我,尽量不要找太漂亮的,说……嗯……不一定靠得住。”
黑暗中,男孩们你一言我一语,从身材谈到相貌,从脾气聊到“人生经验”,那些关于异性的模糊、好奇又夹杂着些许畏惧的想象,在深夜的寝室里肆意流淌,直到夜更深沉。
他们谁也没料到,这场黑暗中的私密笑谈,尤其是那句脱口而出的“母老虎”,不久后便像长了翅膀一样,精准地飞进了李悦萍的耳朵里。袁正华这个名字,从此在她心里,被用红笔狠狠地画上了一个巨大的、代表着“可恶”的叉。
六十五
熄灯铃响过许久,值周老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401寝室里顿时像揭开了锅盖。
“昨晚论遍了班花校草,今晚总得换个新鲜话题吧?”王建洪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月光在他眼镜片上折射出狡黠的光。
下铺的曾建华突然一拍床板:“评个‘五朵金花’怎么样?就唐小芳她们五个!”
话音未落,靠窗的床铺猛地晃荡起来。陈智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被子哗啦滑到腰际:“曾建华,你什么意思?梁雅君哪点得罪你了?昨晚说班花时我就憋着火呢!”
对床的袁正华立即声援:“就是!说人家丑?梁雅君中考数学满分,全年级就三个!你解个高等代数时还要抄作业呢!”他故意把“抄作业”三个字咬得极重,引得满室窃笑。
“哎哟喂——”角落传来拖长的起哄声,“结拜兄弟这就护上啦?莫非你俩心里有鬼?”
“放屁!”陈智生抓起枕头作势要砸,“曹丽萍每天五点起来读自习,你曾博伟除了会抠脚还会什么?人家自考专科都快拿证了,某些人连中师作业都要哭爹喊娘!”
这时靠门的下铺传来慢悠悠的声音:“要我说谢思丽才冤呢,人家安安静静看书也惹你们了?”赖俊辉推了推眼镜,“上周化学竞赛谁唯一做出压轴题的?你们吵吵的时候人家在刷题呢!”
“唐小芳白得跟糯米团子似的!”上铺突然垂下一绺头发,王建洪倒挂着脑袋喊,“上次我发烧是谁请假出校门去为我买药的?某些人就会说风凉话!”
寝室突然静了片刻。袁正华忽然轻声道:“93.3班哪个女生简单?韩淑萍周末都在图书馆,手指冻得通红还在记笔记……”他顿了顿,“说人家头大?她帮着全宿舍的打水时上下六楼时你们怎么不说?”
月光漫过窗台,夜风拂动淡蓝窗帘。曾博伟讪讪嘟囔:“我就随口一说……”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王建洪突然跳下来揽住众人,“就像我妈总嫌我爸秃头,可每次下雨都记得给他送伞——”
“你爸本来就不秃!”七八个枕头齐刷刷砸过去,笑声惊起了窗外梧桐上的宿鸟。
袁正华突然正色道:“五朵金花要是评,就得像电影里那样——是五个狠角色!”他掰着手指数,“数学天才、自考学霸、竞赛黑马、暖心大姐、毅力女王……”
鼾声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时,还有人在梦里嘟囔:“其实梁雅君笑起来有梨涡……”夜风卷着细语飘向远方,十二个少年在月光里奔赴各自的星辰大海。
六十六
那天晚自习,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落地的声音。班主任刘震生成站在讲台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讲台边缘。
"晚上熄灯熄谈,是铁打的校规。"他的声音像铁钉般钉在每个人的心上,"可我们班的男生寝室,最近常常聊到深夜。"
他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李昌伟同学,请你对此事做出深刻检讨。"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李昌伟缓缓站起身,脸颊涨得通红,手中的检讨书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却出奇地平静:
"尊敬的刘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今夜星辉洒窗,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辰,我却要在这里,为打破这份宁静而忏悔。"
他的开场白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哪里是检讨?分明是散文的开篇。
"我的过错,犹如夜空中最暗的星,虽不耀眼,却真实地存在着。"李昌伟的声音渐渐坚定,"深夜畅谈时,我们谈李白'举杯邀明月'的豪情,论苏轼'把酒问青天'的旷达,说鲁迅在深夜里'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的奉献。我们以古喻今,以诗明志,却忘了最基本的纪律要求。"
袁正华注意到班主任的眉头微微一动。
"我们评说古今人物,犹如司马迁作《史记》,力求客观公正;我们畅谈理想抱负,好似诸葛亮在隆中纵论天下。然而我们忘了,"李昌伟的声音突然低沉,"学生之本,在于尊师重道,在于遵守规章。我们的言谈再精彩,也不能成为违反纪律的理由。"
这时,他引用了《论语》中的话:"'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我们舍本逐末,实在不该。"
袁正华简直要为他喝彩。这哪里是检讨?分明是一篇议论文,既有古典诗词的引用,又有现代文人的风骨。他看见前排的几个女生已经在偷偷记笔记了。
"我们的过错,就像普罗斯特笔下的马德莱娜小点心,看似微不足道,却可能引发一连串的不良后果。"李昌伟话锋一转,"若每个寝室都如此,整个校园将不再有宁静的夜晚;若每个学生都如此,良好的学风将不复存在。"
他的检讨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期间引用了十三处名家名言,用了五个排比句,三个比喻,甚至还巧妙地化用了《红楼梦》中的句子。当他说到"今夜星光依旧灿烂,但我们的行为却不能继续灿烂下去"时,连班主任的嘴角都微微上扬了。
最后,李昌伟深深鞠躬:"愿以此检讨,明我心志。从今往后,定当恪守校规,以学业为重,以纪律为先。请老师同学监督!"
教室里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是真的被文采折服,有人则是为这场精彩的表演喝彩。刘震生轻轻咳嗽一声,掌声才渐渐平息。
"检讨很有……创意。"班主任斟酌着用词,"但最重要的是落实到行动上。特别是有些同学,晚上讨论什么靓男俊女,评什么班花级花,实在不像话!"
袁正华心里一惊:班主任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他环顾四周,忽然明白了几分——也许每个时代,每个班级,都少不了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检讨,以及这样既能批评学生又暗自欣赏学生文采的老师。
窗外,月色正好。而李昌伟的这篇"散文式检讨",注定要成为93.3班的一个传奇。
六十七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被各种声浪搅动。阳光透过老旧的窗玻璃,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粉笔灰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袁正华说到资江血橙的酸甜多汁时,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右手在空中比划着果实的形状。“你们是没尝过,那果肉饱满得一口咬下去,汁水能顺着嘴角流!”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眉梢飞扬,仿佛此刻正品尝着家乡的滋味。
“说得好像谁家乡没点好吃的!”乐至的罗敏猛地合上作业本,发出“啪”的声响。她下巴微扬,“我们乐至的帅乡广场晚上灯火通明,陈毅故居里那棵百年银杏,秋天金黄一片,你们资江有这样的革命底蕴吗?”
李悦萍在一旁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小声补充:“就是,我们还经常去故居听讲解员讲革命故事呢。”
威远的段秀超索性把椅子反过来跨坐着,双臂交叠搭在椅背上。“穹窿地貌见过没?”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俩母山云海翻滚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壮观!更别说川威集团的大烟囱,那是我们威远现代化的象征!”
袁正华感到一阵热血往头上涌,他松开不知不觉攥紧的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印。“资江糖厂的冰糖晶莹剔透,内拖厂的拖拉机全省都在用!”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慢一点就会让家乡落了败仗,“更别说资州时期,你们哪个县不在资州的管辖之下?”
“好汉不提当年勇!”段秀超嗤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现在谁还比这个?”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早已停下笔,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靠窗的一个男生悄悄推开了窗户,但夏日的热风并没让气氛缓和半分。
袁正华深吸一口气,忽然福至心灵:“那你们说,为什么师范学校设在资江而不是别处?”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几分得意,“这不正说明资江的地位吗?”
一瞬间,教室里静得能听到电风扇吱呀旋转的声音。乐至的罗云敏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喉咙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眼神飘向窗外。李悦萍低下头,假装整理已经十分整齐的文具。段秀超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却罕见地没有立即反驳。
袁正华突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他看到罗云敏微微泛红的耳尖,段秀超绷紧的下颌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些同学周末都不能回家,只能待在校园里。对他们而言,家乡不仅是骄傲,也是柔软的心事。
电风扇还在转,搅动着尴尬的空气。袁正华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和下来:“那个……我听说食堂今天有红烧肉,去晚了可就没了。”
段秀超最先反应过来,就势下台阶:“可不是嘛,争这个干嘛,吃饱肚子最实在。”
罗云敏也站起身,轻轻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走吧,再不去好菜都被抢光了。”
桌椅摩擦地面发出声响,一行人鱼贯而出。袁正华故意落后半步,看着同学们的背影,心里暗暗决定:下次要多听听他们说说家乡的故事。
阳光依旧炽烈,但风已经变得柔和。他们走向食堂的路上,话题已经变成了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打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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