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恶神

南阳府有个秀才，名叫刘丰，生得眉目清朗，性子醇厚，就是时运不济。科考放榜那日，他揣着忐忑的心去看榜文，从头至尾扒拉了三遍，终究没见着自己的名字。寒窗苦读十余年，功名梦碎，刘丰心里又酸又涩，没脸在京城多待，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唤上随行的仆人阿福，牵了匹老马来，顺着原路往家赶。

一路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这天傍晚，两人赶到一处山间旅店，天已经擦黑了。店主引着他们住下，房间简陋却干净，阿福安置好马匹，回来伺候刘丰洗漱歇息。可刘丰心里堵得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了件衣裳，起身想去马棚看看阿福有没有把马喂饱——这匹马跟着他跑了一路，也算是劳苦功高。

走到马棚，见阿福正给马添草料，那马吃得欢实，刘丰放下心来。转身要回屋时，眼角瞥见东墙根下蜷缩着个小东西，借着旅店屋檐下挂着的油灯余光一看，是只小白狗。那狗只有猫那么大，浑身雪白雪白的，连爪子、睫毛都是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色，模样周正得很，就是瘦得皮包骨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饿了好些天。

刘丰本就心善，见它可怜，便转身回屋，从包袱里翻出白天剩下的干粮，又让阿福倒了碗温水，蹲在墙根下轻声唤那小狗。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那小狗缓缓抬起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刘丰，犹豫了片刻，才慢慢挪过来，小口小口地吃起干粮。

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刘丰越发心疼，伸手想去摸它的头，它也不躲闪，反而往他手边蹭了蹭。刘丰喜欢得紧，吃完东西后，便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回了自己屋里。小狗吃饱喝足，像是恢复了精神，在屋里跑跳起来，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眨眼间就从屋这头跑到了那头。刘丰见它这般快捷，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捷飞。

当晚，捷飞就蜷在刘丰脚边睡了。第二日启程，刘丰特意找了个小布兜，把捷飞装在里面，挂在胸前，一路带着它赶路。

回到南阳家中，刘丰对捷飞更是疼爱。刘家不算大富大贵，也就是寻常小康人家，除了阿福，还有个做饭的张妈，日子过得不算宽裕，每日开支都得算计着来。可刘丰对捷飞从不吝啬，家里做了鱼肉，他自己舍不得多吃，总要挑最鲜嫩的部分留给捷飞；有时候捷飞没胃口，他还会特意让张妈买些上好的五花肉，细细炖烂了给它开胃。

阿福看在眼里，忍不住打趣：“少爷，您对捷飞比对我还好呢，我跟着您这么多年，也没见您总给我留肉吃。”

刘丰笑着摆手：“捷飞那么小，又乖巧，多疼它些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跟一只小狗争嘴。”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四年。这四年里，刘丰依旧是那个落第秀才，每日在家读书写字，偶尔出门会会朋友，而捷飞却奇异地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四年前那副猫大小的模样，既没长大，也没变老，依旧是浑身雪白，跑起来快如闪电。

刘丰倒不觉得怪异，反而觉得这是捷飞的过人之处，越发宝贝它。出门时，他总把捷飞揣在袖子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旁人见了，都夸这小狗乖巧可爱。

这年秋天，刘丰受邀去城外三十里的白云山拜访一位老友。老友家住在山深处，刘丰吃过早饭便动身，骑着那匹老马，阿福有事没跟来，只有捷飞揣在他袖子里。

山路崎岖，走得慢，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这天又是阴天，云层压得很低，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哗”响，看模样像是马上就要下雨了。刘丰催着老马，想赶在下雨前到老友家，可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袖子里空落落的——捷飞不见了。

刘丰心里一慌，赶紧勒住马，四处张望。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天色又暗，哪里看得见捷飞的影子？他跳下马来，一边喊着“捷飞”，一边在附近的草丛和树林边寻找，可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连捷飞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刘丰又急又怕，捷飞跟着他四年，早已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更像是家人一般。他正站在原地焦灼不安，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

借着渐渐亮起的朦胧月色，刘丰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那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身着一袭白衣，料子看着寻常，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伟，眉宇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没等刘丰开口，白衣男子先走上前来，拱手施了一礼，声音清朗：“阁下可是南阳刘丰刘秀才？”

刘丰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正是在下，不知先生如何称呼？为何认得我？”

白衣男子笑了笑：“我姓苏，在家排行第四，旁人都叫我苏四郎。你一直在找那只小白狗捷飞，对不对？实不相瞒，我便是捷飞。”

“什么？”刘丰惊得后退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四郎，满脸的难以置信。他袖子里的那只小狗，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高大英伟的男子？

苏四郎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坦然道：“我并非凡物，四年前遭逢劫难，化身为狗，险些饿死在旅店墙角，多亏你救了我，又悉心照料了四年，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今日便是来报答你的。”

刘丰定了定神，虽仍觉得不可思议，但看苏四郎的模样，不像是说谎，便问道：“苏先生，你说要报答我，可是我如今并无难处啊。”

“你有所不知，”苏四郎的神色严肃起来，“你近日有一场大灾，性命难保。那些索命的已经在路上了，若不是我，你今日恐怕难逃此劫。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来护你，就一定保你平安，只是此事恐怕会累及十几个人性命，你不必多问，随我赶路便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苏四郎不等刘丰细问，径直走到老马跟前，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刘丰心里又惊又乱，不知苏四郎说的是真是假，但看他神色凝重，不像是戏言，只好压下满心的疑惑，步行跟在马后。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路又走了十来里路。夜色越来越浓，风也更紧了，吹得人头皮发麻。忽然，刘丰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坟头旁，站着四个人。那四人个个身着白衣，头戴白帽，身高足有一丈多，比寻常人高出一大截，手里都拿着弓箭，身形雄伟，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着颇为吓人。

他们看到苏四郎骑马过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敬畏的人，“噗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苏四郎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其中一个白衣人低着头，声音沉闷地回答：“奉我家大王之命，前来捉拿南阳刘丰。”

说罢，他偷偷抬眼瞥了刘丰一眼。那眼神阴冷刺骨，刘丰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苏四郎察觉到他的异样，厉声喝道：“不得无礼！刘丰是我的朋友，今日我要带他过去，你们赶紧滚开，休得在此放肆！”

转头又对刘丰温声道：“你别怕，跟在我身后，这些小辈能耐不得我分毫，伤不了你。”

那四个白衣人听了，脸上露出又气又怒的神色，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违抗苏四郎的命令，只是跪在地上，哭个不停。

苏四郎眉头一皱：“哭什么？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四人这才止住哭声，相互看了一眼，不甘不愿地站起身，低着头，慢慢退到路边，让开了道路。苏四郎骑着马，带着刘丰，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又走了十几里路，山路越发偏僻，两旁的树林黑沉沉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听得人心里发毛。忽然，前面的路口出现了六个身影，一个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铜头铁臂，手里拿着刀斧棍棒等兵器，正是传说中的夜叉。

那些夜叉一看到刘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露出贪婪而凶狠的神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要扑上来。可他们刚往前冲了两步，一眼瞥见马上的苏四郎，脸上的凶狠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噗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浑身抖得像筛糠。

苏四郎坐在马上，语气冰冷地问道：“你们这六个夜叉，在此处做什么？”

一个夜叉手脚并用地爬到前面，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着说：“我等奉大王之命，专门前来取刘秀才的性命。”说罢，他也偷偷抬眼瞄了刘丰一下。

刘丰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躲到苏四郎的马后，紧紧抓住马的缰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刘丰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便是与我为敌！”苏四郎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要从此处经过，你们赶紧滚开，别挡路！”

另一个夜叉爬到前面，磕头如捣蒜，很快额头就磕出了血，哭着哀求道：“四郎饶命！前面那四个勾魂使者，因为没能抓到刘秀才，回去后已经被大王打了五百铁杖，如今生死未卜，多半是活不成了。您今日不让我们抓刘秀才，我们回去后也难逃一死啊！四郎，求求您开恩，今晚我们六兄弟，必须把刘秀才带回去复命，不然我们都得死！”

“放肆！”苏四郎一声怒吼，声音如同惊雷一般，震得周围的树叶都簌簌往下掉。那六个夜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纷纷被震飞出去，足足退了三十多步远，才勉强站稳脚跟，身上的衣服都被震得破烂不堪，嘴角、鼻孔都流出血来，模样凄惨至极。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讨价还价？”苏四郎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们，“要不要我现在就结果了你们的性命？”

六个夜叉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哀告，磕了一会儿，见苏四郎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才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逃走了，连兵器都顾不上拿。

“这些小鬼夜叉，就是欠收拾，好好说话不听，非要逼我动怒。”苏四郎转头对刘丰笑道，“你别怕了，他们已经走了，不会再有人来吓唬你了。”

刘丰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对苏四郎的敬畏又多了几分。他实在好奇，苏四郎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让勾魂使者和夜叉如此惧怕。

两人继续赶路，又走了七八里路，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支队伍，约莫有五十来人。这些人和之前的白衣人、夜叉不同，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穿着寻常的服饰，手里也拿着兵器，只是一个个神色肃穆，整齐地站在路边。

看到苏四郎骑马过来，他们也纷纷跪倒在地，为首的一人开口说道：“四郎，我等奉大王之命，前来捉拿刘丰，还请四郎行个方便。”

他们说的话，和之前的白衣人、夜叉大同小异。

苏四郎勒住马，忍不住笑道：“你们家大王倒是执着得很，我还以为他不会再派人来了，没想到又派了你们来。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刘丰我保定了，便是阎王老子亲自来，也别想把他带走；就算是西方佛祖来了，也得卖我一个面子。我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们回去跟你们家大王说清楚吧。”

为首的那人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为难：“四郎的为人，我等自然知晓，我们也不像前面那四个勾魂使者和六个夜叉那般死板，只是想来向四郎讨个法子。前面那十个家伙，如今都已经殒命了，我们若是空手回去，大王定然不会饶了我们，还请四郎指条明路，让我们能保住性命。”

苏四郎想了想，说道：“也罢，看在你们还算识相的份上，我便救你们一次。你们跟着我来，我保你们平安无事。”

众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连连磕头道谢，然后起身，跟在苏四郎的马后，一同往前走去。

又走了约莫一里路，前面出现了一座城门。那城门样式奇特，大门的形状竟像是一个巨大的鸟头，张开着嘴，像是要吞噬一切。进了城门后，又走了几里路，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士，看服饰像是这里的守将。

他一看到苏四郎，脸色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快步走上前，拱手道：“四郎驾临，本该跪拜相迎，只是我们这里有规矩，不可在路上跪拜，还请四郎暂且到南面的小馆中歇息片刻，容我前去通大王。”

苏四郎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先歇息片刻。”

将士引着苏四郎和刘丰，还有那五十来人，来到城南的一处小馆。小馆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又一个的使者接连赶来，都说请苏四郎和刘秀才一同前往大王的宫殿。

苏四郎便带着刘丰，跟着使者往宫殿走去。那宫殿气势恢宏，远远望去，飞檐翘角，金碧辉煌，绝非人间所有。进了宫门，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又穿过三座大殿，才来到第四重殿中。

大殿里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所用的器皿都是晶莹剔透的玉石所制，里面的菜肴更是琳琅满目，许多食材刘丰连见都没见过，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大殿正中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大王，身着衮服，头戴冕旒，神色威严。他一看到苏四郎走进来，赶紧从宝座上站起身，快步走下来，对着苏四郎深深一拜。

苏四郎只是淡淡地拱了拱手，算是回礼，神色间颇有些倨傲，并不怎么恭敬。

大王也不介意，笑着请苏四郎和刘丰上殿入座。三人分宾主坐下，一边饮酒，一边交谈。大王对苏四郎极为恭敬，言语间处处透着讨好之意，对刘丰也颇为客气，绝口不提捉拿之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王又请两人去月明楼饮酒赏月。月明楼建在宫殿的最高处，楼上四角的柱子上，都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光芒四射，把整个楼阁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楼上早已备好桌椅，还有几个容貌绝美的女子，手持乐器，在一旁伴奏。酒酣耳热之际，苏四郎看着那些跳舞的美人，忽然动了欲念，伸手拉住一个美人的手腕，想要调戏。

那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挣扎着想要躲开。苏四郎见状，顿时大怒，猛地一挥袖子。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的楼阁屋顶突然坍塌下来，砖瓦木料纷纷往下坠落。

眼看着一大块木头就要砸到刘丰的头顶，刘丰吓得大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刘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白云山的一棵大树下，老马就拴在旁边的树干上，而苏四郎正坐在马背上，含笑看着他。

“你醒了？”苏四郎开口说道，“别怕，只是一场幻梦而已，你的灾厄已经过去了。”

刘丰定了定神，想起刚才梦中的种种情景，依旧心有余悸。他看着苏四郎，拱手道：“苏先生，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这份大恩大德，我刘丰没齿难忘。只是我心中有几个疑惑，还望先生能为我解惑。”

“你想问什么？”苏四郎问道。

“先生究竟是谁？那宫殿中的大王又是何人？我前世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为何他非要取我的性命不可？”刘丰一口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四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摇了摇头：“我的身份，碍于天规，不能告诉你。不过人间自有高人知晓其中缘由，你若是真想知道，便去商州的龙兴寺，到东廊下找一位正在缝补衣服的老和尚，他会告诉你一切。”

说完，苏四郎对着刘丰拱了拱手：“缘分已尽，我也不能再留在人间，咱们就此别过吧。”

话音刚落，苏四郎的身形突然飘了起来，越飞越高，很快就化作一个小白点，消失在了天际。

刘丰望着天空，怔怔地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此时天已经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山间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刘丰想起苏四郎的话，也无心再去拜访老友，当即解下缰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着商州的方向赶去。一路快马加鞭，走了三日，终于赶到了商州。进城后，刘丰四处打听龙兴寺的下落，好在龙兴寺在当地颇有名气，很快就有人给刘丰指了路。

顺着路人指引的方向，刘丰骑着马穿过几条街巷，很快就看到了龙兴寺的山门。那山门古朴庄重，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气势不凡。刘丰牵着马，缓步走进寺中，只见寺内古木参天，香火缭绕，来往的僧人络绎不绝。

他按照苏四郎的嘱咐，径直来到东廊下。东廊下靠墙摆着几张石桌石凳，几个僧人正在那里打坐念经。刘丰目光一扫，果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位老和尚。那老和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正低着头，专注地缝补着一件破旧的僧衣，手上的针线穿梭不停，动作娴熟而缓慢。

刘丰走上前，轻轻咳嗽了一声。老和尚抬起头，目光浑浊却透着一股平和，看着刘丰，缓缓问道：“施主何事？”

刘丰连忙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大师，晚辈刘丰，从南阳而来，是受一位故人所托，特来向大师请教几个问题。”说着，他从包袱里拿出早已备好的茶叶和点心，放在老和尚面前的石桌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师笑纳。”

老和尚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刘丰，摇了摇头，把东西推了回去：“施主不必多礼，出家人不贪图俗物。你有什么问题，便问吧，若是我知道，自然会告诉你。”

刘丰见状，也不勉强，便把心中的疑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师，日前我在白云山遇劫，幸得一位名叫苏四郎的先生相救。他说自己本是我养了四年的小白狗捷飞，又说我前世得罪了一位大王，故而遭到索命。他不肯告知我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肯说那大王是谁，只让我来向大师请教。还请大师告知晚辈，苏四郎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大王又是谁？我前世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老和尚听完，沉默了许久，只是低着头，继续缝补手中的僧衣，一句话也不说。

刘丰知道这种高人往往不愿轻易泄露天机，便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候，没有再催促。太阳渐渐升高，阳光透过廊檐的缝隙，照在老和尚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来往的僧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东廊下的石桌石凳空了又满，老和尚依旧低头缝补着僧衣，仿佛没有听到刘丰的问题。

刘丰站得腿都酸了，却依旧没有放弃，只是默默地陪着老和尚。他心里明白，这或许是他唯一能解开疑惑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一直等到傍晚，寺内的钟声响起，老和尚才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看着刘丰，缓缓说道：“施主，你可知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轮回？你前世的罪孽，今生的劫难，都是命中注定，强求不得。那苏四郎不愿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自在。”

“大师，我知道因果轮回的道理，”刘丰恳切地说，“只是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也关乎苏先生的恩情，我若是不明不白，心中难安。还请大师可怜晚辈，告知真相。”

老和尚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也罢，你这般执着，想必也是与佛有缘。我便告诉你吧，只是你听了之后，切不可外传，也不可因此心生怨恨。”

刘丰连忙点头：“晚辈谨记大师教诲，绝不外传，也绝不心生怨恨。”

“那苏四郎，并非凡物，”老和尚缓缓说道，“他乃是天庭的太白金星，掌管金星运转，常伴天帝左右，虽无显赫的神职，却因亲近天帝，说话极有分量，连诸神都要让他三分。四年前，他因一时疏忽，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间，化身为狗，险些殒命，幸得你出手相救，又悉心照料四年，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故而此次你有劫难，他才不惜违背天规，前来救你。”

刘丰听到这里，心中大惊，没想到陪伴自己四年的小白狗，竟然是太白金星下凡，难怪他能让勾魂使者、夜叉甚至那大王都如此惧怕。

“那宫殿中的大王，又是何人？”刘丰接着问道。

“那大王，本是天庭的一位星宿神，”老和尚继续说道，“只因性情暴戾，肆意妄为，触犯了天条，被天帝贬下凡间，驻守在白云山深处的一座神府中，掌管一方鬼神。你前世乃是一位书生，与这位星宿神有过一段恩怨。当年你进京赶考，路过白云山，恰逢这位星宿神化身凡人，在山中作恶，强抢民女。你生性耿直，见状便上前阻拦，还写下文章，痛斥他的恶行，言辞激烈，字字诛心。这位星宿神恼羞成怒，便记恨上了你，发誓要让你付出代价。”

“只是你前世积德行善，寿命未尽，他虽心怀怨恨，却也无可奈何。如今你今生寿运将尽，又恰逢他怨气未消，便想趁机取你的性命，了结前世的恩怨。他本已禀报阎王，派了勾魂使者、夜叉和鬼兵前来索命，却没想到太白金星感念你的恩情，亲自前来护你。太白金星虽职位不高，却深得天帝信任，那星宿神即便再怨恨，也不敢公然与他为敌，只能作罢。”

刘丰听完，心中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世的一时耿直，竟然给自己招来如此大的劫难，若不是救了太白金星，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多谢大师告知真相，晚辈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刘丰对着老和尚深深一拜。

老和尚摆了摆手：“施主不必多谢，这都是你的造化。你前世耿直善良，今生心善好施，才能得到太白金星的相助，化解这场劫难。往后，你更要多行善事，积德行善，方能平安顺遂，福禄绵长。”

“晚辈谨记大师教诲。”刘丰郑重地说。

老和尚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缝补手中的僧衣，不再说话。刘丰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便再次对着老和尚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东廊。

走出龙兴寺，刘丰骑上马，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他思绪万千，想起了与捷飞相处的四年时光，想起了白云山夜路上的惊险遭遇，想起了苏四郎的救命之恩，心中充满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