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声明:文章图片都有AI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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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近来也像枚种子,悄悄在我心底生了根。是我的缘故,夜里睡得浅,他的鼾声便成了枕畔的惊雷,一声接一声,将我薄薄的睡意碾得粉碎。劝他去瞧瞧,他总推说无事,翻个身,那“雷声”便又滚滚而来。我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赌气似的念头:何必互相折磨呢?
真正将这念头坐实的,是隔壁的陈太太。她满面春风地告诉我,自打分房后,她睡得如何香甜,精神如何健旺。“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为自己活几年,不好么?”她的话,像一把钥匙,似乎就要打开我那把困顿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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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一个午后,我几乎是用一种宣布决议的口气,对他提了。他正看报,从老花镜的上缘抬起眼,愣愣地看了我几秒,没有说话,只将报纸轻轻合上,点了点头。那动作里,竟有种小心翼翼的落寞。
初分房的那几夜,果真是天堂。拥着柔软干燥的被子,在无限的静谧里翻身,无人惊扰。我像一株久旱的植物,贪婪地吮吸着孤独的甘霖。可是,这甘霖饮多了,心底却泛起一丝莫名的空虚。夜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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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夜,寒流骤至,我蜷缩在厚重的被衾里,手脚依旧冰凉。忽然无比怀念起他那边那具火炉似的身体。往昔的冬天,我的脚常下意识地探过去,触着他温暖的小腿,他便在睡梦中含糊地咕哝一声,将我的双脚拢过去,捂在他怀里。那般自然的暖意,是再厚的被子也给不了的。也就在那一刻,我才恍然惊觉,他那扰我清梦的鼾声,在这死寂的夜里,竟是我听了大半辈子的安眠曲。它的缺席,让夜失去了形状,变得空洞而令人心慌。
我悄悄起身,推开他房门。他睡得正沉,那熟悉的鼾声一起一伏,像海潮,像晚风。我站在门口,听着这曾经让我厌烦的声音,心里却奇异地感到了安稳与平静。这哪里是噪音?这分明是他生命的号角,告诉我,他在这里,他好好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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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带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那夜,我睡得格外沉。
自此,我们再不提分床的事。我的睡眠依旧时好时坏,但他的鼾声,我渐渐听出了别的意味。那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最笨拙也最坚韧的陪伴。老夫老妻,哪有什么该不该呢?我们早已是彼此的习惯,是嵌在对方生命年轮里的,一道最深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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