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抽油烟机哼着老调子,陈姨弯腰擦灶台瓷砖上的油渍,老花镜滑到鼻尖,她抬手推了推,指腹蹭过镜片上的雾气——那是刚炖好的银耳羹冒的热气。客厅里,老张正对着智能门锁的说明书皱眉,手指在把手上虚虚比划,嘴里反复念叨“左三圈还是右三圈”,像个解不出题的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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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共守的第三十一个秋天。
上周陈姨做白内障手术,老张在病房蜷了三夜。护士换吊瓶时,见他趴在床边打盹,手里还攥着个牛皮小本,翻开满是歪歪扭扭的字:“早8点滴眼药(蓝色瓶),下午3点小米粥(放3颗冰糖)”。年轻时他连酱油瓶倒了都不扶,如今却把医嘱绣进了日子的针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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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整理旧物,陈姨从樟木箱底翻出褪色的红绸子,里面裹着两张1992年的《霸王别姬》票根。老张凑过来看,忽然指着票根边角说:“那天你穿的蓝裙子,风一吹,裙摆扫过我脚踝时,像只振翅的蝴蝶。”陈姨愣住了——他连昨天吃没吃降压药都记不清,却记得三十年前裙摆掠过皮肤的痒。
昨夜起风,老张迷迷糊糊爬起来关窗,顺手给陈姨掖被角。黑暗里,他摸到她露在外面的手,像年轻时那样轻轻握住。窗外的栾树沙沙响,月光漫过床头柜上的药盒,落在两只交叠的手上:一只布满老年斑,像落了层霜;一只缠着刚拆线的纱布,泛着浅粉的嫩。可这两只手,握得比新婚那晚还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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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才懂,相思从不是年轻时的轰轰烈烈,是岁月筛过的细水长流。忘了柴米油盐的琐碎,忘了争执拌嘴的尖锐,却记得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要多搁姜,记得你怕黑所以玄关的灯永远亮到天明。
老来多健忘,原来最该忘的,是生活的棱角;最不忘的,是把彼此磨成了岁月里最合脚的鞋——走再远的路,都踩着彼此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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