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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婚之夜,纪郁寒拥着新婚妻子,心底满是失而复得的暖意。可枕边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像盆冰水浇透他——“我们离婚吧。”
曲苒苒藏着个秘密:她重生了。身旁这个身着军装、眉眼冷冽的男人,正是她的团长丈夫纪郁寒。上辈子她机关算尽逼他成婚,最终落得被弃的下场;重活一世,她只想远离这段孽缘,护好自己和孩子。
然而下一秒,额头传来剧痛,伴着瓷器碎裂声,纪慧芳狰狞的骂声刺破耳膜:“曲苒苒,你怎么不去死!”
奋力睁开眼,曲苒苒猛地盯住窗边的1987年挂历——她竟重生回了十年前!儿子车祸去世后,她精神失常落水而亡,怎么会突然回到这里?
还没理清思绪,头发就被纪慧芳狠狠揪住:“当年你脱光了爬上我弟的床逼婚,现在还敢犟嘴?不知廉耻的东西!”
“不要打阿妈!姑姑别打阿妈!”一个小小的身影哭着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是安安!她的孩子!曲苒苒眼眶一酸,一把推开纪慧芳,不顾额头渗血,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安安不怕,阿妈没事……”
“又在吵什么?”
军绿色的身影跨进门,身姿笔挺如松,俊朗的眉眼间凝着天生的冷漠威严。是纪郁寒!曲苒苒望着这张眷恋了一辈子的脸,心头泛起苦涩的酸意。
纪慧芳立刻收起凶狠,捂着胸口装虚弱:“我让她帮忙收拾厨房,她却说嫁进纪家是来享福的,还说我是泼出去的水,要赶我走……”
纪郁寒上前扶住她,愠怒的目光扫向曲苒苒:“姐才来三天,就被你气犯心脏病六七次,你还不消停!”说罢,扶着纪慧芳进房,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
曲苒苒僵在原地,将安安抱得更紧——上辈子她和纪郁寒阴差阳错成婚,连累儿子也遭厌恶,最后安安还因她惨死车轮下。这辈子,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哄睡安安已是一个小时后,曲苒苒刚处理好额头的伤,就见纪郁寒陪着穿白大褂的女人从纪慧芳房里出来。是张燕,纪郁寒的青梅竹马,也是上辈子横在他们之间的军医。
“慧芳姐心脏不好,经不起情绪波动,以后别让碍眼的人惹她生气。”张燕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曲苒苒,语气里的轻蔑藏都藏不住。
纪郁寒没接话,只送她到门口:“辛苦你跑一趟。”
堂屋只剩两人时,空气压抑得让曲苒苒喘不过气。她鼓起勇气开口:“姐休息了吗?天冷,屋里炭够不够?”
“她不用外人操心,你少在她面前晃就行。”纪郁寒的冷眼像冰锥,“外人”两个字刺得她心口发疼。
“你要赶我走?”
纪郁寒沉默,眼底的不耐却已说明了一切。他放下药包转身就走,留下曲苒苒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堂屋,黄连般的苦涩浸透心底。
“阿妈……”衣角被轻轻扯动,安安举着个小人偶递过来,“阿妈不哭,安安把玩具给你。”
曲苒苒擦去眼泪,却见人偶衣服上绣着“张燕”两字。“这是哪儿来的?”
“昨天张阿姨送的,阿爸说张阿姨不是外人。”
孩子稚嫩的话像盐撒在伤口上,让她狼狈不堪。
第2章
重生后的第一夜,曲苒苒在落寞中辗转难眠。
天刚蒙蒙亮,纪郁寒抱着还没醒的安安准备去幼儿园。上辈子她自卑怯懦,只敢在门口偷偷目送;这辈子她鼓起勇气拿起书包跟上:“我还没去过安安的幼儿园,能一起去吗?”她想多陪陪孩子,再也不想听到小朋友骂他“爹不疼妈不爱”。
纪郁寒侧眸扫了她一眼,没说话,脚步却没停下。一路无言,直到幼儿园门口,他也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朝部队方向走去。
望着他挺拔却冷漠的背影,曲苒苒鼻尖发酸。街边早点摊的吆喝声拉回思绪,瞥见摊主斑白的头发,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因病早逝的阿嬷——当年她连五百块治疗费都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离去。
愧疚涌上心头,曲苒苒转身朝阿嬷开在部队外的面馆奔去。这辈子,她不仅要护好安安,更要让阿嬷安享晚年。
“苒苒来啦!快坐!”阿嬷见她来,满脸皱纹都舒展开,可看清她额头的伤,脸色骤变,“这是咋弄的?你跟郁寒吵架了?”
“没有,不小心磕到门了。”曲苒苒慌忙摇头,“郁寒对我挺好的,他……”
“噗嗤!”邻桌饭客的嗤笑打断她的话,“老太太真有福气,孙女当保姆还能混成团长夫人,这本事可得教教咱!”
阿嬷没听出讽刺,还笑着附和:“是苒苒福气好,遇上郁寒这么好的孩子。”
曲苒苒攥紧衣角,拉着阿嬷进了后厨。阿嬷特地给她做了碗素面,她吃了一口就红了眼——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却尝出了这辈子的酸甜苦辣。
“咱家风范最好的是你妈,可惜走得早,就留下这面馆给我念想。”阿嬷抹了抹眼角,“守着店,就像守着她。”
“阿嬷放心,这辈子我一定替妈好好照顾你。”曲苒苒握住老人粗糙的手,眼眶发烫。
临近中午,穿白大褂的张燕突然走进面馆。她瞥了眼揉面团的曲苒苒,语气带着挑衅:“听说你当保姆时,厨艺让纪阿姨很喜欢。昨天走得急,今天特地来尝尝你做的面。”
“这位是?”阿嬷问道。
“我是郁寒的发小,张燕。”张燕抢先回答,语气亲昵。
阿嬷热情地多加了二两面,可张燕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离开了。曲苒苒望着她的背影,心头莫名不安。
傍晚,她去幼儿园接回安安。直到深夜十二点,纪郁寒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曲苒苒被惊醒,忙起身去接他的军大衣:“我烧了洗澡水,你快去洗洗吧。”
纪郁寒侧身避开她的触碰,将大衣扔在沙发上:“别做多余的事。”
她僵在原地,指尖发凉。想起睡前还念叨“阿爸”的安安,又鼓起勇气问:“以后能不能早点回来?安安很想你。”
“训练忙。”纪郁寒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拿起衣服就朝卫生间走去。
十五分钟后,他光着上身出来,发梢滴着水,径直走向沙发。曲苒苒望着他后背上贯穿半个臂膀的疤痕,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指尖刚触到疤痕,就被他猛地攥住手腕。
“是想让我睡床,还是睡你?”男人的呼吸滚烫,眼神却冷得像冰。
第3章
纪郁寒的脸近在咫尺,滚烫的气息扑在曲苒苒脸上,让她心跳失序。她慌乱避开他的目光:“你别误会,我只是关心你的伤……”
“四年前你趁我洗澡偷进房间,脱了衣服让所有人撞见我们衣衫不整,也是关心?”纪郁寒的冷笑像冰锥扎进她心口。
“那天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她急得声音发颤。
“你目的都达到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纪郁寒松开她的手,眼底满是不信任,转身就朝门外走。
曲苒苒僵在原地,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上辈子她怯懦不敢辩解,这辈子鼓起勇气,他却依旧不愿听。她知道纪郁寒不喜欢自己,安安更是他醉酒后意外的产物,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让安安再像上辈子那样缺爱。
天没亮,曲苒苒就起床做了满满一桌早饭。纪郁寒出来时,她温声道:“炊事班还没开灶,吃点再走吧。”
他却看都没看桌上的饭菜,径直朝外走。曲苒苒下意识跟上,被警卫员拦住。纪慧芳从屋里出来,见状冷嘲热讽:“上赶着讨好?热脸贴冷屁股,活该!”
曲苒苒攥紧衣角没作声,纪慧芳却得寸进尺,抬手就将桌上的饭菜扫落在地:“要不是你,我爸妈就不会吵架出门,也不会出车祸去世!你欠纪家两条命,还想在这儿当少奶奶?”
“张燕是军三代,高学历又漂亮,跟郁寒青梅竹马,他们才是门当户对!”她越骂越凶,突然甩来一份离婚报告,“郁寒结婚第二天就写好了这个,要不是有了安安,你早被扫地出门了!”
“就算生了儿子又怎样?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郁寒照样嫌恶!”
曲苒苒望着那份薄薄的纸,心脏像被攥紧般疼。纪慧芳骂累了,挥手驱赶她:“赶紧滚,看见你就恶心!”
“我能不能留在这儿,得郁寒说了算。”曲苒苒摘下围裙,强撑着骨气回嘴。
纪慧芳不屑地撇嘴:“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命留在纪家!”
曲苒苒没再理她,回房叫醒安安。送孩子到幼儿园后,她在街上晃了许久才去面馆——她怕阿嬷看出端倪担心。可刚转过岔路口,就看见面馆外围满了人,公安正往门上贴封条。
“同志,这是怎么了?我阿嬷呢?”曲苒苒冲过去急问。
“军医张燕在这儿吃面后中毒住院,老太太被带去公安局调查了!”公安的话让她如遭雷击。
“不可能!我阿嬷卖了好几年面,从没出过事!”曲苒苒急得声音发颤。
“除非受害人谅解,否则老太太恐怕要吃苦头。”
第4
曲苒苒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张燕为何偏偏吃两口面就中毒,转身就朝军区医院奔去。
病房门口,她撞见穿着作战服的纪郁寒站在床边。张燕躺在床上,声音虚弱:“我想着老人家的店开了那么久,面又是苒苒做的,才放心吃,没想到……”
纪郁寒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曲苒苒急忙上前:“我阿嬷的店卫生一直很好,你只吃了两口,会不会是后来吃了别的东西?”
“错了就错了,找什么借口。”纪郁寒侧身扫来一眼,语气里的冷漠让她心头发凉。
她知道现在不是辩白的时候,阿嬷还在公安局等着。曲苒苒攥紧手心,声音颤抖:“对不起,是我的错,能不能麻烦你去公安局一趟,放了我阿嬷?”
张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脸上却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我中毒不重,放了老太太也行,只是我现在走不动。”她看向纪郁寒,语气温柔,“郁寒,公安局的同志我们都熟,你替我去一趟吧。”
曲苒苒跟在纪郁寒身后,从医院到公安局的路不算远,她始终走在他右后方,几次想开口求情,都被他冰冷的眼神逼退。
快到公安局门口时,她终于忍不住:“阿嬷年纪大了,每天打烊都把店打扫得干干净净,能不能请他们再查查,别冤枉了她……”
纪郁寒停下脚步,正要说话,两个公安匆匆跑出来:“快开车!上午查封的面馆老太太突然晕倒,已经没呼吸了!”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曲苒苒耳边,她双腿一软,险些栽倒——上辈子阿嬷是因病去世,这辈子怎么会突然……她疯了似的朝公安局里冲,纪郁寒伸手想拉她,却被她挣脱开来。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味,曲苒苒一眼就看见躺在长椅上的阿嬷,脸色苍白如纸。她扑过去抱住老人,声音哽咽:“阿嬷,你醒醒……我是苒苒啊……”
纪郁寒站在原地,望着那单薄的背影,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5
轰!
惊雷般的消息炸得曲苒苒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沌。她疯了似的冲进公安局,只见阿嬷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毫无声息。
阿嬷!她的心骤然揪紧,声音都带着颤音。
别去添乱!纪郁寒低喝一声,身形已抢先冲上前,单膝跪地给老人做急救,老人不能随意移动,麻烦同志尽快去叫医生!
曲苒苒僵在原地,双手攥得发白,指尖冰凉,连呼吸都跟着发紧。她不敢上前打断,只能眼睁睁看着纪郁寒沉稳的动作,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回上辈子阿嬷弥留之际的模样——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她,眼神里满是不舍,最后无力垂下
好在纪郁寒的急救及时,老人渐渐恢复了微弱的呼吸,医生也很快赶了过来。检查过后,医生让护士将老人抬上担架:老人年纪大了,本身体质就弱,加上连日劳累,以后可得好好静养,不能再操劳了。
曲苒苒抹着眼泪,后怕地转头看向正在整理袖口的纪郁寒,声音沙哑:谢谢
既然老人身体撑不住,不如把面馆关了,省得以后再出意外。纪郁寒的语气依旧冷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曲苒苒一噎,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面馆是阿妈留给我和阿嬷的念想,我不想关。
不想关就安分点,别再惹麻烦。纪郁寒没再多说,跟公安交代完张燕的事便转身离开。
曲苒苒跟着医生将阿嬷送进医院,忙前忙后直到傍晚,才想起安安该放学了。匆匆赶到幼儿园,却被告知孩子已被警卫员送回大院,她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刚进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就扎进耳朵。曲苒苒心一沉,快步冲进堂屋只见纪慧芳正恶狠狠地戳着安安的脑袋,嘴里不停叱骂:小崽子,长眼睛是出气的吗?让你擦个桌子,居然把我花三千块买的古董瓶打碎了!
曲苒苒冲上前将安安抱进怀里,低头一看,孩子的左手满是血痕,她慌忙掏出帕子紧紧包住伤口,声音发颤,安安不怕,阿妈回来了,不哭不哭
安安立刻瑟缩在她怀里,哭得抽不上气,小肩膀一耸一耸的,让曲苒苒心如刀绞。她愤然抬头,看着纪慧芳那双和纪郁寒如出一辙的丹凤眼,耳畔突然响起纪郁寒那句别惹麻烦
心头的怒火刚要燃起,又被冷水浇得冰凉。她只能咽下满肚子斥责,哑着嗓子承诺:花瓶的钱,我会赔。”
“你跟这崽子吃穿用度都靠纪家,拿什么赔?还不是用我们纪家的钱!”纪慧芳冷笑,“我要是不常回来,你怕是早当家了,还想把那老太婆也接过来吧?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纪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狠狠抽在曲苒苒的尊严上。她抱着孩子站起身,眼神亮得吓人:“我说了会赔就一定赔,一分一毫都不会用纪家的钱。”
纪慧芳被她突然的气势吓退半步,等反应过来时,曲苒苒已经抱着孩子回了房。她对着楼梯口狠狠啐了一口:“扫把星!”
曲苒苒给安安处理完伤口,又哄了一个多小时,孩子才沉沉睡去。天色彻底黑透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纪郁寒站在门口,语气冰冷:“听姐说,你挑唆孩子打碎了她的花瓶?”
曲苒苒愣住,刚平复的心又被搅乱。上辈子她只会默默承受,可这辈子她不想让孩子受委屈:“不是我,是你姐……”
话没说完就被纪郁寒抬手打断,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厌烦:“曲苒苒,我们该离婚了。”
第6章
纪郁寒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曲苒苒的心里却翻江倒海,疼得喘不过气。
“我们不合适,你很清楚。”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当初算计嫁进纪家,无非是想过好日子,离婚后我会给你一笔足够的钱。”
“结婚五年,我们之间没有半点感情,这段婚姻早就该结束了。”
每一句话都像烧红的烙铁烙在曲苒苒心上,带着灼人的痛。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鼓起勇气抬头:“如果……我爱你呢?”
空气瞬间凝固。曲苒苒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可等来的只有纪郁寒漠然的一句:“今晚加训,我先走了,你好好考虑。”
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曲苒苒望着那道背影,终于明白——她爱不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来都不想要她。
视线落在安安稚嫩的睡颜上,她的心又揪成一团。纪郁寒提了离婚,却从头到尾没问过孩子一句。她轻轻搂住安安,声音哽咽:“安安,不管阿爸怎么样,阿妈这辈子都会拼尽全力爱你,保护你……”
之后几天,纪郁寒都没回来。曲苒苒从警卫员口中得知,他出任务去了。
阿嬷出院后身体大不如前,曲苒苒便接手了面馆。白天她忙着招呼客人、打理店面,还要照看着阿嬷;晚上回大院,既要照顾安安,又要应付纪慧芳的刁难。不到一个月,她的脸颊瘦得凹陷下去,眼窝带着淡淡的青黑,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着。
腊月将尽的一个傍晚,曲苒苒正准备关店,几辆军用吉普突然停在门口。纪郁寒跟着政委和三位老首长下了车,她还没反应过来,几人已经走到跟前。
触及纪郁寒疏离的眼神,曲苒苒收起了打招呼的念头。领头的白发老首长声若洪钟:“早听战士们说这家面馆味道好,有家的感觉,今儿我们几个老战友特地来尝尝。”他看向曲苒苒,笑容亲切,“老板还营业吗?”
“请进。”曲苒苒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店。
纪郁寒却走上前,压低声音叮嘱:“他们身份特殊,你多留意卫生,别再出上回那样的岔子。”
曲苒苒卷起衣袖,语气冷淡:“上门都是客,我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纪郁寒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印象里的曲苒苒总是怯懦木讷,可此刻的她,眉眼间满是从容自信,连动作都透着利落。
厨房与店面只隔了几扇玻璃,曲苒苒的动作清晰可见。面条在沸水里翻滚,菜刀与砧板碰撞出清脆的“哒哒”声,笨重的铁锅在她手里轻盈利落,颠锅时汤汁溅起又稳稳落下。不多时,四碗面端了上来,鲜香瞬间弥漫整个面馆。
“好吃!真有家的味道!”政委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哎?怎么我们的面不一样?”有人发现面有粗有细,有干有汤。
曲苒苒笑了笑:“听着几位首长的口音,大致分清了南北方习惯。北方面宽,做了酱香拌面;南方面细,配了清汤码子。”
“怪不得大家都说你这儿的面暖人!”老首长夸赞着,又补充道,“上回你面馆被封,街坊邻居都自发联名作证,说这是县里最干净的店,老板人也好!”
曲苒苒脸颊微红,拢了拢耳边碎发:“大家抬举了,我只是做好本分。”
纪郁寒看着她温婉的侧脸,眼神微微动容。这时身后传来新兵的议论:“老板人美心善,手艺还好,谁娶了真是福气!”“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回头让政委帮忙问问?”
“食不言寝不语!”纪郁寒“啪”地放下筷子,眼神凌厉地扫过去。新兵们瞬间噤声,低头不敢再说话。
送走老首长们时,天已经黑透,还飘起了小雨。纪郁寒把钱塞给曲苒苒,沉声道:“天晚了,早点回去。”
曲苒苒捏着带着体温的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泛起一丝疑惑——他刚才的语气,好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
雨越下越大,她安顿好阿嬷,冒雨跑回大院。刚脱掉湿透的衣裤,一道惊雷轰然炸响,惨白的闪电透过未关的窗户劈进来,照得她脸色骤白。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她捂着头蜷缩在墙角,眼神惶恐:“安安……我的安安……”
上辈子也是这样的雷雨夜,她抱着浑身是血的安安跪在雨里呼救,可任凭她喊破嗓子,也没人停下脚步……
“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突然,房门“咔”地被推开。纪郁寒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窗边不着寸缕的女人,还有她脸上的惊恐绝望。
第7章
纪郁寒很快察觉到不对劲——曲苒苒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空洞无神,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皱着眉快步上前,脱下身上的外套裹住她的胴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怎么了?”
听见纪郁寒的声音,曲苒苒缓缓抬起头,眼神却依旧涣散。她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声音破碎:“我怕……好疼……安安疼……”
几个小时前还从容干练的女人,此刻像只受惊的小猫,紧紧抱着双臂,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一碰就碎。纪郁寒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莫名软了几分。他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声音放得温和:“别怕,有我在。”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曲苒苒吓得猛地收紧双臂,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柔软的身体贴着他单薄的衬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纪郁寒只觉得一股热气往下涌。他定了定神,将人抱上床,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哄着:“没事了,雷雨很快就过。”
熟悉的皂角香萦绕鼻尖,曲苒苒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慢慢阖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稳。
天刚亮,曲苒苒悠悠转醒,身边已经空了。她摸了摸枕边,还有残留的余温——纪郁寒应该刚走没多久。想起昨晚的失态,她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心跳也跟着加快。他抱了她一夜……是不是说明,他没那么讨厌她?
“阿妈!”纪安安蹬着小短腿跑进来,爬上床抱住她的脖子,“我今天不用去幼儿园,要跟阿妈去看太奶奶!”
曲苒苒愣了一下,阿嬷确实念叨安安好几天了。她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笑着点头:“好,咱们一起去。”
洗漱过后,两人直奔面馆。阿嬷一见安安,就从铁皮盒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糖,要塞进他手里。安安乖巧地在老人脸上亲了一口,惹得阿嬷笑得合不拢嘴。曲苒苒看着祖孙俩温馨的模样,心头满满当当的——这辈子,只要阿嬷和安安平安,就够了。
她让安安在后屋陪着阿嬷,自己则去前堂忙活。刚摆好桌椅,纪慧芳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掀翻了一张空桌子,碗筷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曲苒苒,你可真能耐!居然去讨好老首长,想让他们给你撑腰是不是?”
尖锐的骂声引来了路人围观,曲苒苒皱着眉上前:“你又在闹什么?”
“还装无辜!”纪慧芳眼神阴毒,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今早张燕来给我检查,都跟我说了!你给老首长做面,就你那手艺,吃死人怎么办?还要连累郁寒!”
曲苒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说话注意分寸,我们家的面没问题。我也没找任何人撑腰……”
“我把话撂在这儿!”纪慧芳踢开脚边的椅子,“要么关店回纪家洗衣做饭,要么跟郁寒离婚,带着你那两个拖油瓶滚蛋!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她甩头就走。曲苒苒看着狼藉的店面,又匆匆朝后屋望了一眼——幸好阿嬷和安安没听见。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收拾起散落的碗筷,强装镇定地继续营业。
忙碌了一天,打烊后她抱着熟睡的安安回大院。刚进门,就听见堂屋里纪慧芳的哭诉声:“当初我就反对你娶曲苒苒,都怪爸死要面子非要给她名分,结果她进门没多久就克死爸妈!”
“现在她天天气我,是想把我也克死才甘心!纪家没做过亏心事,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狗皮膏药!”
“你还是团长呢,连婚都离不了!”
曲苒苒脚步一顿,下意识将安安抱得更紧。下一秒,纪郁寒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像淬了冰:“军婚只是难离,不是不能离。”
第8章
纪郁寒的冷漠像一把冰刀,瞬间切碎了曲苒苒清晨刚燃起的微光。
她低下头,望着怀中安安香甜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凝着一层湿意。没有勇气踏入堂屋,她抱着孩子从后门轻手轻脚溜回房间。
入夜,噩梦再次袭来。梦里,阿嬷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牵着浑身是血的安安站在雾里,朝着她遥遥挥手,口型无声地说着“再见”。
“不……不要走!”
坠落的失重感让曲苒苒浑身一颤,猛地睁眼坐起。冷汗浸湿了单薄的睡衣,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大口喘着气,目光扫过沙发上铺好的被褥——纪郁寒终究没进来过。
忽然,门外传来安安软糯的声音:“阿爸,阿妈不跟我们一起去张阿姨家住吗?”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在曲苒苒心上,她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冲了出去。
一开门,便见穿戴整齐的纪郁寒一手提着木箱和书包,一手牵着还睡眼惺忪的安安。曲苒苒呼吸一滞,声音发颤:“你要带安安去张燕那儿住?”
他们还没离婚,他怎么能让孩子跟别的女人同住?这太荒唐了!
可纪郁寒的回答却理所当然:“姐要回婆家了,我训练忙,家里没人照看。张燕家离幼儿园近,她细心,暂时照顾安安正合适。”
“你安心打理面馆就好。”
曲苒苒脚步一个踉跄,心口像被堵住般难受。什么叫“正合适”?她才是安安的母亲,就算离婚,孩子也该跟着她!
她攥紧手心,俯身将安安拉到自己身边,仰头望着这个爱了两辈子的男人,第一次用冷静而坚定的语气拒绝:“我能管好面馆,也能照顾好安安。”
顿了顿,她补充道:“安安还小,父母在身边,对他的成长才最好。”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纪慧芳尖酸的讥讽:“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少拿孩子当挡箭牌!”
气氛瞬间僵住。纪郁寒的目光落在曲苒苒松垮的睡衣上,眉头微蹙:“既然要照顾孩子,先管好你自己,把衣服穿好。”
曲苒苒一怔,低头才发现睡衣衣襟微敞,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脸颊瞬间发烫,她窘迫地扣好纽扣。
纪郁寒放下手中的东西,沉声道:“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管好自己,也别再惹事。”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纪慧芳从她身边走过,狠狠剜了安安一眼,咬牙骂道:“小孽种。”
安安吓得立刻把整个身子缩到曲苒苒腿后。等纪慧芳走远,孩子才仰着小脑袋,满眼懵懂地问:“阿妈,什么是小孽种呀?”
孩子纯真的眼神像针,扎得曲苒苒心口发疼。她强忍着酸涩,将孩子抱进怀里:“姑姑胡说的,安安是阿妈的心肝宝贝,不是什么孽种。”
望着安安懵懂的模样,曲苒苒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纪郁寒铁了心要离婚,就算她一无所有,也绝不会把孩子交给别人!
第二天要带阿嬷去医院复诊,曲苒苒实在不放心让纪慧芳照看孩子,便把安安暂时托付给隔壁关系要好的王姨。收拾妥当后,她匆匆赶往面馆。
阿嬷已经起了床,自从出院后,她像是一下老了十岁,以往稳健的手,现在连拿梳子都颤颤巍巍。曲苒苒走过去接过梳子,轻轻给老人梳理花白的头发。
“你天天这么忙,都没功夫跟郁寒好好相处,你们没吵架吧?”阿嬷拍了拍她的膝盖,语气里满是担忧。
曲苒苒梳头发的手一顿,想起纪郁寒提离婚的话,眼眶瞬间发涩。她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呀阿嬷,我们挺好的。”
阿嬷这才松了口气。陪着老人做完检查,一上午很快过去。不知为何,曲苒苒心里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像有个声音在催着她赶紧回去。
送阿嬷回面馆后,她便匆匆往王姨家赶。刚走到半路,就看见王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色惨白:“出事了!你大姑子跟安安说,郁寒要让张燕当他的新妈妈,安安哭着跑出去找你,被车撞了!”
第9章
王姨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曲苒苒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
她来不及细想,跟着王姨跌跌撞撞地奔向医院。冲进病房的那一刻,只见安安双眼紧闭,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瘦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病床上,显得格外可怜。
“安安!”曲苒苒的心猛地一窒,踉跄着跑过去,紧紧握住孩子冰凉的小手。
一旁的医生见状,连忙安慰:“你别太担心,孩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受了惊吓,睡着了。”
可看着孩子苍白的小脸,曲苒苒的自责如潮水般涌来。上辈子,安安也是为了找她,才遭遇了车祸……历史竟然差点重演!
护士端着药水走进来,见只有她一个人,忍不住皱眉:“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孩子的父亲呢?这么大的事,做父亲的总该来看看吧?”
曲苒苒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喉咙发紧,只能哑着嗓子岔开话题:“是我没照顾好孩子,麻烦您多费心了。”
护士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曲苒苒坐在病床边,轻轻抚摸着安安的脸颊,声音哽咽:“对不起安安,都是阿妈不好,阿妈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的。”
想起纪慧芳那些刻薄的威胁,她的心就一阵发寒。如果这次安安没能这么幸运,她该怎么办?
一个小时后,护士过来提醒该缴治疗费了。曲苒苒刚站起身准备去缴费,就听见病房外有人议论:“你看见了吗?部队外那家老面馆着火了,火势特别大,把旁边两家店都引燃了!”
“看见了看见了!听说开面馆的老太太还在里头呢,不知道救出来没有!”
曲苒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面馆着火?阿嬷还在里面!
她慌忙把钱塞给护士:“麻烦您先帮我缴一下费,再帮我多照看孩子一会儿,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过去!”
话音未落,她已经冲出了病房。分身乏术的恐慌攫住了她,一路上,她不知摔了多少次,裤脚被石子划破,膝盖磕出红痕,却浑然不觉,只凭着本能拼命往前跑。
赶到面馆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曾经熟悉的面馆,连同旁边两家店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几十个穿军装的战士正扛着水管,奋力浇灭残余的火苗。
“快!老太太昏迷了,赶紧送医院!”
顺着声音望去,曲苒苒看见不省人事的阿嬷被人抬上救护车。她心如刀绞,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嬷!”
她跌跌撞撞地朝救护车跑去,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攥住。错愕回头,撞进纪郁寒满是怒火的眸子。
“曲苒苒,这就是你说的会管好自己,管好面馆?”他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沉甸甸的质问。
曲苒苒的心猛地一抽,转头望去,救护车已经呼啸着开走了。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没熄炉火,不只你阿嬷,多少人的安全都可能受到威胁?”纪郁寒的斥责重如泰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是的!我明明熄了火才走的!”曲苒苒慌忙摇头辩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两个公安走了过来:“曲苒苒,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麻烦跟我们回公安局接受调查。”说着,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僵在原地的曲苒苒。
曲苒苒的目光紧紧盯着纪郁寒,脸色惨白如纸:“郁寒,安安出车祸了,就在这家医院,你能不能去照顾他一下?”
然而,纪郁寒只是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在乎?无数道谴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一道像纪郁寒的漠视那样锋利,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在公安局接受了整整一天的盘问,曲苒苒才被允许离开。她顾不上浑身的狼狈和疲惫,直奔医院。
阿嬷还躺在三楼病房里昏迷不醒,而二楼的安安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哭着喊“阿爸阿妈”。曲苒苒心疼得无以复加,快步走过去将孩子紧紧搂进怀里:“安安乖,阿妈来了。”
一旁束手无策的护士松了口气,忍不住劝道:“孩子受了这么大惊吓,一直喊着要爸爸妈妈,你还是给孩子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来陪陪孩子吧?”
曲苒苒的心猛地一颤——纪郁寒竟然一直没来过。
“阿妈,安安疼……安安要阿爸……”怀里的孩子抽泣着,小脸上满是对父亲的眷恋和依赖。
曲苒苒鼻头一酸,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好,阿妈这就去给安安找阿爸。”
等孩子再次睡着,曲苒苒擦干眼泪,强打起精神朝部队走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寒风刺骨,刮得脸生疼。
刚踏入部队外围的警戒线,就被哨兵拦住了:“同志,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有急事找纪郁寒,麻烦您让我进去一下。”曲苒苒的手冻得冰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部队有规定,非军人或军属不能擅自进入。您稍等,我给纪团长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哨兵一脸正色地说道。
曲苒苒的神情暗了暗,但此刻她顾不上计较自己的身份,只能点头同意。
一分钟后,哨兵让她去值班室接电话。曲苒苒快步走过去拿起听筒,刚想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政委和纪郁寒的对话声。
“郁寒,消防队那边查出来了,面馆的炉火有被熄灭后又重燃的痕迹,虽然还没抓到真凶,但曲苒苒肯定是被冤枉的。她这几天受了不少委屈,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该回去安慰安慰她。”
曲苒苒的呼吸瞬间一紧,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可下一秒,纪郁寒清冷的嗓音就像滚油一样灌进她的耳膜:“不用,她不重要。”
第10章
握着听筒的手缓缓松开,电话“啪”地一声落在桌上。曲苒苒站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终于明白,这辈子,纪郁寒只会厌恶她,厌恶所有与她相关的一切。
她木然地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浑浑噩噩回到医院,她实在没勇气面对安安期盼的眼神,便先去了阿嬷的病房。
没想到,阿嬷竟然醒了!
看到她进来,老人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虚弱地喊了一声:“苒苒!”
这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呼唤,却让曲苒苒积攒了许久的泪水瞬间决堤。她快步跑过去,紧紧握住阿嬷枯瘦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嬷……”
阿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微弱却温和:“店没了就没了,不重要,只要我们祖孙俩平平安安就好。”
曲苒苒的鼻头一酸。她知道,那家面馆是阿妈留下的唯一念想,阿嬷心里肯定比谁都疼,可她却还在反过来安慰自己。
想起纪郁寒在电话里的话,曲苒苒抬起通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阿嬷,我们回老家吧,就我们三个,安安、您和我,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阿嬷愣住了,好半晌才含着泪叹气:“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你在纪家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怕你难受,我才一直没敢说。”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问:“郁寒,你是真的舍得离开他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曲苒苒积压已久的痛楚。泪水汹涌而出,她哽咽着说:“我什么都不求了,阿嬷,我只求你和安安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就好。”
其他的,她求不来,也不想要了。
良久,阿嬷轻轻叹了口气:“好,只要你想好了,阿嬷都听你的。”
天还没亮,曲苒苒就去火车站买了上午十点的车票。回到大院后,她翻出纪慧芳曾经甩给她的离婚申请报告,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用纪郁寒常看的那本《战役实录》压在客厅桌上。
堂屋传来响动,紧接着就听见纪慧芳打电话的声音:“郁寒,你顺便去张燕那儿把我的药拿回来,多跟她聊聊天。那丫头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可别辜负了她……”
看到曲苒苒从房间里出来,纪慧芳故意顿住话头,放下听筒,脸上满是讥讽:“呦,这不是纵火犯回来了?不去医院照顾那两个拖油瓶,回来干什么?”
曲苒苒的表情异常平静:“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跟纪郁寒离婚吗?如你所愿,我会带着阿嬷和安安离开。”
“你要是真能带着他们走,我今晚就去烧高香,谢谢老天爷开眼!”纪慧芳的话刻薄又凉薄。
曲苒苒的目光暗了暗,离开的决心更加坚定。她不能把安安留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怕上辈子的悲剧再次重演。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曲苒苒转身就走。纪郁寒,从此山水不相逢,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下午一点,纪郁寒终于完成紧急任务回来。刚到部队门口,就被警卫员告知,需要去张燕那里拿给大姐的药。
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变得阴沉,寒风刺骨。他莫名想起曲苒苒被公安带走时,那双盛满委屈和无措的眼睛,心里竟泛起一丝烦躁和不安。
昨天,他并不是没看到她的求助。只是作为她的丈夫,他越是冷漠,旁人在处理这件事时,或许会因为怜悯而对她多几分偏向。昨晚和政委讨论完面馆纵火的事,他本打算去医院看看她和孩子,可半路接到紧急集合的命令,只能把医药费交给警卫员,让他代为缴纳。
这一忙,就拖到了现在。可不知为何,曲苒苒的身影,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纪郁寒皱了皱眉,或许,他该正视这段时间曲苒苒的改变。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怯懦木讷,打理面馆时从容自信,照顾孩子时温柔细心,这样的她,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或许,和她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思索间,他已经走到了张燕的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母女俩的对话声。
“燕儿,还是你厉害,只假装一次食物中毒,就把纪团长和曲苒苒的关系搅得更僵了。”
“妈,主要还是纪慧芳帮忙,她为了赶曲苒苒走,装心脏病装了这么久。还有面馆那场火,也是她偷偷跑去放的。”
“偷偷告诉你,纪安安那场车祸也不是意外!是纪慧芳故意跟孩子说,我要做他的新妈妈,那小崽子才哭着跑出去被车撞的!”
“啧,真可惜,怎么没把那拖油瓶撞死呢?你以后要是嫁给郁寒,带着这么个前房的孩子,多膈应啊!”
“妈,你放心,纪慧芳说了,今晚要给曲苒苒最后一击,肯定能逼得她带着那小的滚出京城——”
“嘭!”
纪郁寒再也忍不下去,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
张燕看到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颤抖:“郁寒?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见什么了?”
纪郁寒的目光像冰锥一样扫过屋内的母女俩,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语气冷得能冻死人:“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我都听见了。有什么话,你留着去纪检部说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离。寒风灌进喉咙,刺骨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全身。愤怒、懊悔、自责……无数情绪在他心头交织,揪得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竟然一直误会了曲苒苒,而他的亲姐姐,竟然差点害死他的孩子!
曲苒苒那双无助又委屈的眼睛,在他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加快脚步,几乎是狂奔着往大院赶去。
推开大院大门的那一刻,纪慧芳正满面红光地冲出来。看到他,她立刻举起手里的离婚申请报告,喜不自胜地喊道:“郁寒,大喜事!曲苒苒签了离婚协议,带着那两个拖油瓶走了!咱们老纪家,终于清静了!”
第11章
纪郁寒双腿霎时僵在原地,整个大脑都陷入了空白。
曲苒苒走了!?
纪慧芳丝毫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满心都是曲苒苒和纪安安不会在眼前碍眼了,喜滋滋地把报告塞到他手里。
“咱们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天了,这下你跟张燕总算能修成正果了。”
纪郁寒怔看着手里薄薄的纸,当看到曲苒苒娟秀的字迹,顿觉有千斤重。
他捏紧了拳,冷凝的目光盯着一脸兴奋的纪慧芳:“姐,你根本没有心脏病对不对?”
闻言,纪慧芳的笑瞬时在脸上凝固:“你说什么?”
“你还跟安安说,我要让张燕做他的新妈妈,导致他跑出去被车撞,你甚至跑曲苒苒的面馆去放火,想烧死她阿嬷,逼她跟我离婚,对不对!”
纪郁寒一步步紧闭,摄人的压迫感让纪慧芳白了脸,连连后退。
她满脸是遮不住的慌乱:“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张燕已经把所有事都说了,你还不承认!?”0
纪郁寒紧咬着后槽牙,愤恨的眼中满起不可置信和失望。
眼前的女人是比自己年长十二岁的亲生姐姐,从小就爱护他,甚至在父母去世后,又像个母亲关心着自己,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这么狠心的一面。
听到纪郁寒的驳斥,纪慧芳彻底乱了阵脚。
慌神间,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我没有病,话是我说的,面馆的火也是我放的。”
见她承认了,可脸上丝毫没有犯错的惭愧和后悔,纪郁寒脸色难看非常:“姐,你……”
“可我做一切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啊!咱军人世家,你就算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大院里的人,也该是个城里有学历的姑娘,哪里轮得到曲苒苒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贫农,还是咱家洗衣做饭的保姆!”
说到这儿,纪慧芳气的面红耳赤:“而且她还那么不要脸的爬上你的床,害的咱没了爸妈,你要我咋接受一个害死咱父母的女人当弟妹!”
纪郁寒怒从心起:“你可以不喜欢曲苒苒,但你怎么可以栽赃她,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因为你坐牢,你也已经犯罪了!”
纪慧芳头一扭,赌气地坐到沙发上:“那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这个亲姐送去公安局?”
气氛陷入寒冰般的沉默。
就在纪慧芳以为纪郁寒快要妥协时,却见他抓着离婚申请报告大步跨了出去。
她‘噌’的起身:“你上哪儿去?把离婚报告留下!”
见纪郁寒不停,她又气恼大喊:“你找不到她的!我打听过了,她带着纪安安和那老太婆早上就坐车走了!”
纪郁寒步伐一滞,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头的警卫员敬了个礼,他绷着脸直接上了车。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查到了曲苒苒的去向,买了汽车票去了南茂市。
曲苒苒家在南茂市的虹新村,汽车走最快的214国道需要五个小时,现在去追应该还追得上。
就在纪郁寒刚发动车子,一营营长杨超开车过来。
他下了车,急匆匆跑过来:“团长,紧急集合!”
纪郁寒面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南茂市出现严重山体滑坡,214国道、虹新村、荷叶村等六七个村子都被埋了!”
第12章
听着杨超的话,纪郁寒瞳孔骤然紧缩。
恍然间,脑海中曲苒苒和纪安安的模样都成了黑白色!
214国道,虹新村,无论他们在哪儿,都难逃脱山体滑坡的厄运。
没等杨超反应,纪郁寒猛地发动车子,朝部队疾驰而去。
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上车跟了过去。
临危受命,纪郁寒带着上级的紧急指令,带人赶往南茂市抢险救人。
越靠近南茂市,雨越大。
车上,杨超看着身边紧盯窗外的纪郁寒,脸上不由闪过抹疑惑。
纪郁寒是出了名的沉稳和临危不惧,为什么现在会从他眼里看到不安,还有丝若隐若现的慌乱。
“团长。”杨超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纪郁寒抿唇不说话,满脑子都是曲苒苒他们的安危。
直至天黑,部队的车才穿过南茂市,上了214国道,行驶十公里后,远远就看见国道旁倾塌的山坡,混着石头和树根的黄土几乎淹没为了整条路。
靠着车灯和手电灯,隐约可见被埋的车辆。
已经率先抵达的公安医生们正在抢救伤员,现场一片混乱。9
纪郁寒强压下心头的钝痛,稳住情绪沉声开口:“杨超,张文军,唐建国,把你们的人分成三拨,一拨开路,一拨搜救幸存的人,一拨帮医生运送伤员,快!”
“是!”
‘轰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雨水像瀑布倾泻而下。
雨水顺着雨衣帽滴落,擦过纪郁寒刚毅的眉眼。
他拿着铁锹,跟着战士清理被黄土淹没的道路,不忘高声喊:“雨太大,注意山体二次滑坡的危险!”
话音刚落,杨超跑了过来:“团长,有乡亲们说有两辆长途汽车被冲下坡了,里面大概四五十个人!”
闻言,纪郁寒心一咯噔:“那愣着干什么,去救人!”
说着,扔下铁锹拿过安全绳,就要自己亲自下去。
杨超拧着眉:“可两辆车被埋的太深了,坡下太黑,江水又急,根本没办法……”
“就算被埋到地下十八层,只要我们还穿着这身衣服,就得把他们挖出来!”
纪郁寒没有多说,将安全绳固定好后就要下坡。
杨超也不再犹豫,让人照着路,也带着人跟着下去。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才停了下来,一辆被埋的长途车才被挖出来。
借着天光,大家才看清江边的情形。
几件衣服和行李七零八落躺在江边,树枝隐约可见有人拼命抓住的痕迹,而本该又二十几人的车内,只剩下了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活着。
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慌爬上纪郁寒的心,他两眼熬的通红,磨破的双手还不断搜寻着那细丝般的希望和可能。
可挖开车头前黄土,一个熟悉的木箱露了出来。
他目光一怔,想起那天准备带纪安安去张燕家时自己提的木箱。
沾满血泥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打开木箱,里面都是纪安安和曲苒苒的衣服!
纪郁寒呼吸猛然窒住:“苒苒,安安……”
杨超转过头,只见纪郁寒整个人面无血色的僵住,如遭雷击的视线紧盯手里着木箱。
他上前想接过,却在触碰时,一张曲苒苒和安安的合照从木箱夹层里掉了出来。
杨超大惊:“这是……嫂子?”
第13章
沿着214国道,纪郁寒带着战士们一路救援。
直到一个月后,军区派来另一个团接替,他们才接到撤退的命令。
回去的途中,杨超瞄了纪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团长,现场不是没找到嫂子嘛,说不定……她被救了。”
然而这番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牵强,江水湍急,连一个大男人都会像浮萍一样被冲走,何况是个柔弱的女人,还有不过三岁的孩子。
整整一个月,在被救下的幸存者里,没有任何关于曲苒苒他们三人的消息。
纪始终沉默,熬了几天的眼血丝遍布,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心和大脑好像已经麻木,全依靠着本能运作着保持生命。
曲,你在恨我吗?
活着一声不吭地走了,死了也不来梦里看看我
捏紧拳,只觉干涩的眼眶涌上了迟来且二十多年都没再出现的酸胀感。
南茂市,宾来饭馆。
阿妈!”5
刚把手上的面粉洗掉,纪安安就跑了过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腿。
她眉眼一软,擦了擦手后把孩子抱进怀里,揉了揉那小肉脸:看你跑的满头汗,小心摔着。
纪安安蹭着她的肩,奶声奶气地说:阿妈,安安饿了。
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安安,你跑那么快,叔叔都追不上你了。
抬起头,只见何建涛拎着书包,一脸无奈地走过来。
她连忙放下孩子起身,目露感激和歉意:何老师,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替我接安安。
何建涛笑了笑:别这么说,要真论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这家生意一直不怎么好重新做起来了。
听到这话,曲不由想起一个月前的事。
汽车刚到南茂市车站暂停,阿嬷突然肚子疼,她只能带着纪安安送阿嬷去车站找厕所,没想到出来时,车竟然走了。
也因为这个意外,让他们祖孙三人逃了一命,好在钱跟身份证都在身上,她只好带着阿嬷和纪安安在市里找了个便宜宾馆住下。
想着阿嬷的病,她便暂时在这个饭馆找了厨娘的工作。
老板何建涛是一个中学老师,而这个饭馆是他去世两年的妻子留下来的。
何建涛环纪了下饭馆:天黑的早,你还要照顾老人跟孩子,早点打烊吧。
顿了顿,又将目光放在了曲身上:,你真的不要住到我那边的房子吗?店里虽然能住人,但三个人住一间也挤得很。
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而且阿嬷跟安安在身边,我也好随时照顾他们。
听着她第四次的婉拒,何建涛也不再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阿妈。
纪安安扯了扯她的衣角,仰着头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阿爸?安安想阿爸。
闻言,曲心微微一紧。
她俯下身将孩子揽入怀里,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了。
就在曲纠结怎么回答纪安安的问题,却见他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外头叫了起来。
阿妈,是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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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去,不远处的路上驶来几辆军卡停下。
想起一个月前发生的山体滑坡,她想着一定是战士们抢险回来了。
摸了摸纪安安的头:那不是阿爸,不过跟阿爸一样都是军人,安安乖,进去陪太奶奶,阿妈一会儿给说你做好吃的。
纪安安鼓起脸,有些不情愿进后房去了。
见孩子进去了,曲便进厨房拿出面粉,开始做馒头。
天色见黑,杨超让人乘着休息空隙检查车子。
营长,团长这些日子没事吧?
身边的战士忍不住问了句。
杨超绷着脸:死了那么多乡亲们,谁看来心里会没事。
其实也只有他和几个排长知道,纪并不只是因为遇难的人,还因为跟着遇难的曲和纪安安
二十分钟后,二排排长突然过来:营长,刚刚有位女同志硬塞给我们一大袋馒头……”
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忘了吗?快还回去!杨超皱眉道。6
排长一脸难色:可那位女同志扔下东西就走了,饭店的门都关了。
话落,纪从车上下来:什么事?
杨超解释:有位开饭馆的女同志送来一大袋馒头,我让他送回去。
看了眼各个面露倦色的战士:累了一个月,让他们吃口热乎的吧。
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张五十块和三张十块的钱朝饭馆走去。
杨超叫住他:团长,我去吧,你几天都没合眼,先休息会儿。
抬手阻拦:不用,十分钟后,继续前进。
一路走进关了半扇门的饭馆,里面虽然宽敞,但因为用的钨丝灯,所以显得很昏暗。
忽然,一股熟悉的鲜香让纪步伐一滞。
是从右边厨房里传出来的,而且这味道怎么那么像曲的手艺?
厨房里,曲给纪安安做好碗面,正要端去,却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来吃饭的客人,便擦了擦手走出去:吃面还是吃
话说到一半,她瞳孔骤然紧缩。
当看到几步外一个多月没见到,甚至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纪整个人都愣住了。
满眼错愕,好半天才回过神:?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纪的思绪,如释重负的狂喜风浪过后,便有股无明火在胸口烧了起来。
还没反应,男人已经跨到眼前,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她的脸。
你是故意让我以为你死了吗?
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刺的她心一紧,双腿也不由往后退。
察觉到她想逃脱的动作,忽然跨了一步,直接将人抵在墙上,居高临下凝着那张写满慌张的脸。
他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攥紧:你想去哪儿?
只觉呼吸发窒,下意识伸手想推开他:你离我远点
话没说完,手就被对方狠狠扼住。
,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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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着胸膛的怒火,努力平静自己的口吻。
呆呆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要求毫无准备。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眼前山一半的男人。
,我已经在离婚申请报告上签了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或许是逃离了那个成为上辈子噩梦的大院,曲眼底满是从没有过的强硬和坚持。
眉目一拧,只觉额上的青筋在跳:报告我没有上交。
愣了瞬,但很快冷淡地转过身,不去看他:纪慧芳说,你在跟我结婚第二天就写好了离婚申请报告,之后你也提了离婚,现在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一字一句,都像针扎在纪血肉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可看着她的侧脸,心根本没办法让他就此放手。
像是不受控,纪再次朝她靠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既然爱,为什么要离婚。
眼底掠过丝诧然。
她以为‘爱’这个字是绝对不会从纪嘴里说出来的。
熟悉的气息又一次逼近,她正想躲开,却听见何建涛大声喊了句:住手!
皱眉转过头。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提着棉被站在门口。
他个头高瘦,梳着小背头,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眼神却透着丝油滑。
何建涛见纪转过来,气势顿时少了大半。
眼前的男人眉目冷峻,高了自己整整一个头,军人特有的压迫感更是像风似的吹了过来。
但看到曲,他硬是挺起了胸膛:,出什么事了?他是谁?
亲密的称呼让纪脸色一黑。
连忙绕过纪,朝何建涛走去:他是来抢险的军人同志,刚刚刚刚他是想让我做点馒头。
说着,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何老师,您怎么回来了?
何建涛将手里的棉被放在椅子上:最近天冷的很,怕你着凉,所以特意送了床被子过来。
顿了顿,他看向脸已经铁青的纪: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部队里还有耍流氓的痞兵呢。
垂眸不说话。
虽然她也不是很乐意纪被人误会,但为了让他走,也只能这样
看着面前亲密的两人,纪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如果不是身上的军装,他高低要给那满眼挑衅的男人两拳。
这时,外头传来杨超的声音:团长,我们该走了!
紧抿着唇,凝着曲好半晌,紧握的手才松开。
把钱放在桌上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着急促远去的脚步声,曲脸上闪过抹失落。
见人走远了,何建涛才问:你跟他认识?
也不再隐瞒,直言道:他就是我丈夫,应该说是前夫了,我俩都签离婚报告了。
何建涛的心顺着她的话上去又落下。
看着眼前女人清丽的小脸,他暗自感叹:那男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团长呢,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都不要,好在离婚了,自己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何建涛慢慢扬起个自认温柔的笑:,你觉得我这个人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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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出神的曲怔了瞬后笑了笑:大家都说你大方善良,而且学生们夸你会教书。
何建涛是难得的大学生,平时总喜欢看些外国书,思想也比平常人开放些,所以她也没有细想这问题有什么含义。
没想到何建涛直接把她的笑当成对自己的认可,而那些话也是她不好直说的隐晦表达。
天晚了,你早点休息,以后有什么难事儿都跟我说。他抬手整理曲肩上的乱发。
一僵,不露声色地躲开:行
目送何建涛离开,她才将桌上的钱收起来:何老师怎么有点怪怪的。
甩开多余的思绪,曲将面端给纪安安便去算今天的账。
外头,纪一上车,砰的关上车门。
声音之大,吓了杨超一跳。
他转头看过去,纪原本有些颓黯的眼神亮了许多,还带着股怒火。
杨超壮起胆子问:团长,你怎么了?
横了他一眼:开车。
杨超一惊,连忙发动车子,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怎么去饭馆里送了趟钱,回来就这么大的火气?
后视镜里,宾来饭店慢慢消失。
捏紧了拳,半晌后又松开,紧拧的眉也逐渐舒展。
至少曲他们还活着,等回去交了任务,就马上赶过来把她带回去。
晚上九点。
算完账,又将厨房收拾干净后才端了盆热水回房。
纪安安已经睡着了,阿嬷还在给她勾毛衣。
老人总把怕浪费电挂在嘴边,以至晚上做什么都点着蜡烛,戴上老花镜。
叹了口气,上前将热水放下:阿嬷,洗洗脚早点睡吧。
看着为了自己和纪安安操劳到又受了不少的人,阿嬷满眼心疼:你忙了一天,先睡吧,我马上就勾好了,你穿着也暖和。
帮她脱掉鞋子洗脚:医生说了你不能劳累,明天勾也不耽误,冬天还长着呢。
温热的水没过脚,阿嬷凝着曲瘦弱的双肩,悄悄擦了擦眼角。
,苦了你了
仰起头望着老人湿润的双眼:我不苦,只要您和安安好好的,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真正的苦她早已经吃过了。
比起上辈子,这辈子她也早满足了。
可阿嬷心里却像被大石头压着似的难受。
在这个年代,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活着已经够难了,何况还带着自己这把老骨头。
老人叹气,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刚刚外头是不是来人了?我听着声音怎么像纪。
手滞了瞬,匆匆转移话题:明早我要去供销社买菜,阿嬷帮我管好安安。
说着,含笑的语气多了分无奈:您疼他,但也不要给他糖了,吃多了牙齿会坏的。
阿嬷也笑了,看着熟睡的纪安安点点头。
照顾阿嬷睡下后,曲才洗漱完躺上另一边的小床上休息。
黑暗中,她默默算着账。
以她现在的挣钱速度,如果阿嬷病情加重,自己还是措手不及。
乘着现在饭馆客流量还不是很多,她有空打理,不如跟何建涛商量把店租下来,每个月给他租金,自己也好多挣点钱。
有了主意,可思绪不由飘到了纪那儿。
她捏紧被角,心有些烦乱。
但愿他明白自己的话,不要再来了。
17
凌晨一点。
带着最后撤退的队伍回到部队。
跟首长交完任务后,他话锋一转:报告首长,我想申请休假。
老首长坐下的动作一滞,像是看见什么世界奇观般望向纪
入伍十五年,自己愣是没见他休息过,哪怕打结婚报告那天,也是上午打完,下午就训练去了。
我还以为在我卸任前,是不会从你小子嘴里听见休假两个字呢!
老首长站起身,拍了拍纪的肩: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回去写好申请报告交来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的突然严肃起来: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公安那边查到慧芳去面馆纵火,一个星期前把她抓走了。
闻言,纪眉目一拧。
他早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纪慧芳是他亲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老首长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和慧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怎么会做出那么糊涂的事?
的冷脸少有的松和几分:姐这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首长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你的忠诚正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放心吧,慧芳的事不会影响你的。
抿抿唇,没有说话。
纪慧芳这么一来,她婆家那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一大早,纪就去了公安局。
等戴着手铐的纪慧芳出来,他险些没认出来。
纪慧芳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面色苍白憔悴,整个人像是老是十几岁。
看到他,那双黯淡的眼睛才有了丝光。
?纪慧芳愣了会儿,突然上前抓住纪的手,,你救救姐,你姐夫要跟我离婚,我不想离,也不想坐牢,你救救姐吧!
脸色难看,心里更是一片复杂。
她自小在父母庇护下长大,哪里受过这些罪。
他看着满眼祈求的纪慧芳,声音微哑:姐,你后悔吗?
闻言,纪慧芳怔住。
只觉被抓的手慢慢被放开,眼前头发凌乱的女人一脸失神地坐下,像是回想什么。
他没有说话,看着纪慧芳开始落泪,脸上闪过抹愧疚。
她抬起头,哽咽道:姐对不起你了
她知道,纪从小就心高气傲,无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不然也不会才三十岁就当上了团长。
可出了自己这档子事,恐怕耽误了他的前途。
然而纪慧芳的话让纪很是反感: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曲
听到这个名字,纪慧芳面色一僵,眼里骤然升起丝不快。
纵然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但还是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曲,真论起来,还是她把自己逼成这样的。
纪慧芳原想一吐为快,但看纪的神情,只能咽下那些责骂。
察觉到她眼中的不甘,终是失望地挪开眼:我救不了你,不过你还不至于被枪毙,放心吧,无论你坐多久牢出来,我都会养你。
纪慧芳下意识想追过去,却被公安拦住。
深吸口气,压下心口的沉重走出公安局,正想回去收拾东西去南茂市找曲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
他停下脚,转身望去。
张燕!?
18
张燕穿着件时下流行的红色翻领大衣,黑色长裤,一双尖头小皮鞋。
高挑的身材和明艳的长相让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然而纪却回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张燕心一沉,连忙跟了过去:听说你去南茂抢险了,没受什么伤吧?
说着,抬手就要去抓他的胳膊。
躲过,看也不看她:张燕同志,我是已婚军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张燕一僵,悻悻收回手:,我知道错了,上面已经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还开除了我,你别生我气
她含着泪,试图用柔弱唤起纪的怜惜。
突然停下脚,转头看着她。
正当张燕以为他心软了时,却听他冷着脸说: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而且我也知道,要不了多久,你又会因为你爸的关系,被调去其他的医院上班。
听到这话,张燕脸色一白:我
耐心尽失,他不再多说,大步离开。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张燕气的直跺脚。
听他的话,是不打算跟曲离婚了?可曲都走这么久了,难不成还要把她找回来?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买了车票往南茂市去了。
饭馆内,弥漫着浓厚的饭香。
老板,你这冬笋脆又不夹生,还特入味,到底怎么炒的?
还有这卤肉,我还是头回吃这么好吃的肉呢!
老板,以你的手艺在这儿做真是屈才了!
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吟吟地把它放在桌上:大伙儿喜欢就好!
这样的夸奖,基本上每天都能听见几轮,而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因为店里就她一个人忙着,所以客人吃顿饭也需要等些时间,但就算这样,大家也都愿意等,谁都想尝尝她的手艺。
午饭时间过后,曲才得空休息会儿。
正摘着菜,何建涛突然来了,手里还拎着条草鱼。
我路过供销社,顺带买了条鱼,,不介意我在这儿蹭顿饭吧?
笑了:老板要来吃饭,我怎么会介意。
说着,就接过鱼进厨房去处理。
何建涛跟了过去,看着曲娴熟地拍晕鱼后刮鳞破鱼肚。
那双手虽然有些粗糙,但还是纤细雪白的,他看着,几次险些没控制住伸出手。
何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何建涛回过神,看向曲的脸:叫我建涛吧,听着舒服些。
讪讪抿抿唇,继续说:你能把店租给我吗?刚开始租金我可能交的不是很多,等以后生意好了,我会把钱全部补齐的。
听了这话,何建涛愣住。
虽然饭馆的地段不太好,但架不住曲手艺好,来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指不定那天就赚大钱了。
眼见曲杏眼中满是忐忑和期待,何建涛顿觉自己一句话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他露出个温和的笑:行,租金的事你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反正到时候,连人都是他的了。
看着曲放心地松口气,眉眼也因为笑越发明媚,何建涛的心更痒了。
左右明天上午没课,他决定今晚留下来。
在跟曲结婚前,怎么的也得跟她培养培养感情。
19
一条三斤的草鱼,硬是让曲做成了四道菜。
何建涛喜欢吃辣,她便做了道剁椒鱼头和麻辣鱼片。
红红的辣子铺在鱼头上,撒上葱花点缀,热油一泼,滋啦声中香气四溢。
干辣椒和花椒的爆炒,加入过了遍开水和冷水的鱼片,鱼肉麻辣且脆又爽口。
而自己和阿嬷口味比较清淡,纪安安也不能吃辣,便做了道鱼汤和香煎鱼片。
何建涛吃了口沾满辣椒的鱼片,止不住地夸赞:几天没吃你做的饭,厨艺又长进了!
纪安安也捧着碗叫着:阿妈,安安还要喝鱼汤!
用手帕擦去他嘴边的油:不行哦,你已经喝了两碗了,再喝就吃不下饭了。
听到这话,纪安安不开心地嘟起了嘴。
阿嬷给曲加了块鱼肉:你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店外不远处的街角,纪冷眼看着店里和和乐乐的像一家人的四人。
捏紧了拳头,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进去把曲拉出来,照着她脑袋问到底在干什么?难道看不出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吗?
但碍于纪安安,他不想这样进去吓到他。
直到天黑,饭馆要打烊,曲才第三次朝何建涛道:何老师,你帮了够多的忙了,赶紧回去吧。
何建涛目光转了转,应了几声后摸了摸口袋,突然叫了一声:糟糕,我忘带钥匙了。
愣住了:这没有多余的钥匙了吗?
何建涛故作苦恼地摇摇头:没有了,今天早上赶着上课,应该是落在家里了。
皱起眉:那这
她犹豫了下,正想把今天的盈利给他,让他找个宾馆先住一夜,明天找个锁匠过去,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明早我还有课,这里离学校近,我就在这儿对付一晚吧。
听了这话,曲顿时为难了。
他难不成要跟自己和阿嬷他们睡一间房?
何建涛像是看出她的犹豫,拍了拍桌子:放心,我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睡大堂。
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会着凉的。
没关系,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着凉。
说着,何建涛就把三张四方桌挪到了一起,又找来一块布铺在上面。
你拿床被子跟枕头给我就行。
见他打定了主意,碍着店还是他的,曲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他带来的拿床被子拿出来,又拿了个枕头放在桌上。
正整理着床铺,何建涛突然抓住她的手。
浑身一震,赶忙要收回手:何老师,你
谁知道对方没松手,而是把一瓶手霜放在她手里:“苒苒,你每天做这么多事,手都糙了,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曲苒苒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不不,谢谢,我不用……”
说话间,用力把手抽出来,脚步也不由后退了几步。
她总觉着何建涛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明说。
就在何建军想再把手霜塞曲苒苒手里时,一道夹杂愠怒的低沉声音骤然响起。
“曲苒苒!”
曲苒苒愕然转头,只见穿着军大衣的纪郁寒站在门口。
还没等她反应,纪郁寒大步上来,把她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后转身就往外走。
速度之快,让何建涛都愣住了。
曲苒苒又急又慌得蹬着腿:“纪郁寒,你要干什么?”
纪郁寒淡淡回答:“夫妻谈话。”
第20章
听见纪郁寒的话,曲苒苒面色一怔。
夫妻……谈话!?
何建涛回过神,怒从心起:“把人放下,小心我告你耍流氓!”
纪郁寒冷眼一扫:“如果你想干涉军婚,尽管去告。”
一句话把何建涛说的脸一白,可想起曲苒苒说两人都签了离婚报告,又理直气壮起来:“苒苒说你们已经离婚了,哪还有什么军婚!”
闻言,纪郁寒脸色更难看了。
他在外面吹风看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话,她倒好,居然直接跟人说他们离婚了。
没有多说,他转身继续往外走。
听着身后跟过来的脚步声,纪郁寒头也不回:“再往前一步我就崩了你。”
听到这话,何建涛当即停住了脚,后脊也不由发凉。
等人走了,又气的咬牙切齿。
他要是敢崩了自己,那他也别想活着!
可那寒风般的气势和压迫感,让何建涛还是心生怯意,不敢过去。
纪郁寒扛着曲苒苒,一路走到不远处的偏僻的巷子里。
肩上的人像是认命似的不挣扎。
终于,他停下后把人放下,谁知道曲苒苒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往饭馆走。
纪郁寒紧拧着眉,把人拉了回来:“站住。”
曲苒苒扫了他一眼,充耳不闻地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纪郁寒目露怒意,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曲苒苒,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然而曲苒苒侧着头,根本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表情也淡地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突然慌了。
他设想过曲苒苒会怪他,会骂他,甚至动手打他,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种态度。
纪郁寒抑着有些混乱的呼吸,放轻了声音:“苒苒,我们好好谈谈。”
听着他的话,曲苒苒脑海中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相互交织,像无数根针刺在心口。
她还是没有看纪郁寒,只是声音沙哑了些许:“没什么好谈的,离婚申请报告我签了,你放心,我没拿纪家任何东西,而安安是我生的,我当然也得把他带走。”
“没有我,你一个人能生?”
纪郁寒飞快接了句。
曲苒苒一噎,选择沉默。
气氛一时陷入僵凝,纪郁寒努力忽视她脸上的冷淡:“张燕食物中毒是装的,面馆的火是我姐放的,她已经被抓了,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还有安安,我的确不够关心他……”
因为他这番话,曲苒苒好不容易消融的委屈又涌了上来:“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纪郁寒心一紧,突然说不出话。
“当年纪慧芳生日,我误喝了杯酒进错你的房间,是你爸说不能让纪家丢脸,硬逼着让我同意嫁给你,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连带着安安你都不喜欢。”
曲苒苒说着,眼圈渐渐变红:“你自己说已经是新时代,可我为什么要受到你们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难道就因为我没有父母,我是个没有家世的穷丫头?”
“不是,我……”
“打从听见你说我跟安安都不重要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了,咱们只有好聚好散。”
曲苒苒深吸口气,转头看着纪郁寒浮起从没有过的无措双眼,一字字说:“纪郁寒,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第21章
曲苒苒的声音软绵绵的,却像记拳头砸在纪郁寒心口。
他凝着眼前含泪却满是坚决的眼睛,下颚微微一紧。
感受到扼住手腕的力道慢慢松开,曲苒苒终于苒苒松了口气。
就在她以为纪郁寒妥协了时,离开手腕的手突然滑到腰上。
他一手将人往怀里搂,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下一秒,唇舌相撞的麻酥感让曲苒苒瞳孔骤然紧缩。
纪郁寒的脸近在咫尺,那幽深的眼神就像无底洞,像是要将她整个都吸进去。
四年婚姻,他们只亲近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有了纪安安……
曲苒苒白皙的脸霎时红的跟辣椒似的,她奋力挣扎,可男人的手就像绳子,禁锢着她无法动弹。
她只能笨拙躲避那在嘴里攻城略地的舌头,却被一点点夺走呼吸。
就在曲苒苒快要窒息时,纪郁寒终于放开她:“你再说一遍。”
极具威胁的话在此刻透着股说不出的暧昧。
曲苒苒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只能依稀靠着记忆开口:“纪郁寒,我们已经离婚了,你……”
话还没说完,炙热的唇再次贴了上来,将她的话全部吞入肚中。
她捏紧了拳,拼命捶着他石头般坚硬的胸膛。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已经发软,双手也无力地耷拉着,纪郁寒放开他,声音沙哑:“你再说一遍。”
曲苒苒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要不是他抱着,自己可能就跪在地上了。
她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眼,羞愤不已:“你疯了吗?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纪郁寒没有说话,而是放开她,从口袋拿出张纸。
曲苒苒定睛一看,竟然是离婚申请报告。
‘嘶’的几声,那薄薄的一张纸猝不及防地被纪郁寒撕成了碎片。
“你干什么?”曲苒苒又急又不解。
当初他跟纪慧芳几次三番让自己离婚,可现在他为什么把申请报告撕了?
纪郁寒面不改色:“曲苒苒,我们没有离婚,你还是我的人,也不能带着我的儿子跑。”
这话太霸道,让曲苒苒心生不满:“安安是我儿子,而且你也不要认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我不仅能活下去,还能养阿嬷和安安。”
眼见她软硬不吃,纪郁寒头痛不已。
明明是想找她和好,怎么关系反而更僵了。
曲苒苒似是也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要走,然而却被纪郁寒扯住了手。
“让我看看安安,就看一眼。”
纪郁寒语气透着似有若无的祈求。
曲苒苒诧异,嘴里的拒绝在看到他眼神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等回过神,心里止不住的懊悔。
这样答应,不是明摆着打了自己的脸吗?
可想到纪安安一直念叨着‘想阿爸’,她还是心软地叹了口气,带着纪郁寒回了饭馆。
进去时,才发现何建涛已经走了。
曲苒苒把纪安安抱了出来,一见着纪郁寒,纪安安立刻朝他伸出手:“阿爸!”
纪郁寒接过孩子,摸了摸他的脸。
孩子重了些,额头隐约可以看见因为车祸留下来的一道苒苒的疤。
纪郁寒目露心疼:“安安,有没有想阿爸?”
纪安安抱着他的脖子,亲昵靠着他:“想,安安想阿爸,阿爸不要走。”
曲苒苒见这情势,连忙药把孩子抱回来,却听纪郁寒做承诺般的回应孩子。
“不走,阿爸陪着你跟你阿妈。”
第22章
曲苒苒愣住,脸色有些难看。
可看纪安安那亮晶晶的眼神,只能把话先压在肚子里。
“好了安安,你该睡觉了。”
说着,她伸手就要把孩子抱回来。
但纪安安紧紧抱着纪郁寒:“不要,安安要跟阿爸睡。”
“安安,不可以不听话。”
曲苒苒皱起眉,心里有些吃昧,明明自己为他操心最多,他怎么更粘纪郁寒?
或许是因为孩子,纪郁寒突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很温馨。
他揉了揉纪安安的头:“听阿妈的话去睡觉,明天再跟阿爸玩。”
纪安安脸鼓成了包子,不情愿地伸出小指:“拉勾。”
纪郁寒愣了瞬后伸手勾住那小小的手指:“拉勾。”
纪安安这才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乖乖被曲苒苒抱进去睡觉。
十几分钟后,曲苒苒出来,本想打发纪郁寒走,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个包进来,正在铺那三张桌子拼成的床。
“你这是干什么?”
纪郁寒脱下军大衣,垫在被子下:“明天早上安安要是看不见我,你怎么跟他交代?”
曲苒苒哑口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可以睡宾馆,那儿更舒服。”
“没钱。”
听到这个回答,曲苒苒差点气笑了。
他居然连个正当的理由都不愿意想。
纪郁寒看向她:“你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曲苒苒的确疲惫了,也懒得再跟他争辩什么,索性转身进了休息。
一进去,轻轻拍着纪安安肚子的阿嬷压低声音问:“你跟郁寒吵架了?”
闻言,曲苒苒整理被子的动作滞了瞬。
看来阿嬷是已经听见外头的动静了。
她继续整理被子,不愿让老人看到自己复杂的眼神:“没有,就是把话说开了。”
阿嬷看着纪安安稚嫩的脸:“苒苒啊,你要照顾安安,又得照顾我这把老骨头,日子久了,你身体也会垮的。”
顿了顿,她语气多了丝劝慰:“郁寒能过来找你,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为了你自己以后,也为了安安,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曲苒苒沉默了很久,而后才缓声道:“阿嬷,有些事我没办法跟您解释,我在纪郁寒身上已经吃过两次亏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而且我有能力照顾好您和安安,每必要非得靠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听她话语里满是坚持,阿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周遭一片沉寂。
而听力过人的纪郁寒清晰听见曲苒苒的话。
他拧起眉,眼底扶起不解。
为什么曲苒苒说在自己身上吃过两次亏了?
揣着满心疑惑,纪郁寒久久不能入睡。
夜渐深。
曲苒苒也毫无睡意。
她盯着紧闭的门,原本平静的心开始起了波澜。
纵然嘴上说着不想跟纪郁寒有任何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去想给他的拿床被子是不是太薄了。
纠结了半天,曲苒苒蹑手蹑脚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件还算厚的毯子,打开门出去。
借着外头透过门隙的灯光,她摸黑过去。
隐约看见桌子上的人影,曲苒苒轻轻把毯子盖了上去。
正当她想收回手,忽然被抓住手腕用力一扯。
桌子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曲苒苒只觉自己被搂进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里。
纪郁寒低哑的声音像含着口白酒,让人发蒙——
“上回我抱了你一整晚,现在该你抱我了。”
第23章
黑暗中,曲苒苒紧缩的眸子颤了颤,紧接着脸颊跟火烧似的。
她立刻挣扎起来,低声警告:“纪郁寒,你放开我!”
在纪郁寒看来,怀里的人就跟只小奶猫似的,爪子非但挠不疼他,还抓的心发痒。
但又怕真的惹恼曲苒苒,他只能不舍得放开手。
曲苒苒一咕噜爬起来,揪着衣扣连退好几步。
看不清人,只听见纪郁寒的声音多了分少有的温和:“怕我冷才偷偷过来给我盖毯子?”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回了房。
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心软,早知道连被子也不给他,让他冻得受不了自己离开。
听着急促的脚步,纪郁寒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如果曲苒苒不来给自己盖毯子,他的确没有把握把人劝回来,但他现在确定了,自己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哪怕只是方寸之地,他也要继续开垦。
一夜都没怎么睡的曲苒苒第一次睡过头。
平时睁开眼天才刚亮,现在都日晒三竿了。
她连忙起身去洗漱,心里暗叫不好,还有好多菜没摘。
没想到刚一开门,就看见阿嬷和纪安安坐在外头,吃着包子和粥。
而纪郁寒睡的那三张桌子已经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阿嬷盛了碗粥:“苒苒,你起了啊,快来吃吧,郁寒一大早去买的。”
闻言,曲苒苒愣住:“他没走吗?”
纪安安抓着有他半个脸大的包子,指着厨房说:“阿爸说阿妈累了,要帮阿妈干活。”
曲苒苒望着厨房,下意识地走进去。
厨房里的桌子上,处理好的葱姜蒜和青菜整整齐齐摆放着。
‘哒哒哒!’
刀和砧板碰撞的声音让她转过头,只见纪郁寒卷着衣袖正切着葱末,手臂肌肉线条清晰有力。
他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即便穿着厚厚的军棉服也能看出宽肩窄腰,侧脸就像工匠雕刻的石像,坚毅俊朗。
“醒了?去吃早饭吧。”
听见纪郁寒的话,曲苒苒才回过神。
她皱起眉:“你早点回部队吧,这些事我来做就行。”
说着,就要上前接过菜刀。
然而纪郁寒却躲过她的手:“我跟部队请了半个月的假,在假期结束前,我会一直在这儿。”
曲苒苒怔住。
认识纪郁寒这么多年前,她从没见他请过假,哪怕是半天,现在居然请了半个月。
“别,我那桌子是让人吃饭的,不是你的床。”
驱逐之意,显而易见。
然而纪郁寒面不改色道:“你要我走,那还得问问安安答不答应。”
曲苒苒一噎,顿时又气又无奈。
他当初对纪安安那么冷淡,现在反而把他当成自己撑腰的对象了。
没等曲苒苒反驳,纪安安就跑了进来,抱住纪郁寒的腿:“阿爸,一会儿带安安去玩好不好?”
纪郁寒放下刀,俯身将豆子似的纪安安抱起:“今天不行,等过两天你阿妈不忙了,我们一起去。”
纪安安眸光一亮:“真的吗?”
在他的记忆里,阿爸阿妈从没一起带他出去玩过。
纪郁寒点点头:“不信,你问你阿妈?”
曲苒苒立刻瞪向他。
可面前一大一小的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特别是纪安安那写满渴望的目光,瞬间浇灭了她胸口的怒火。
她捏紧了手,扯出个生硬的笑容:“对,等阿妈不忙了,咱们一起去。”
第24章
得到曲苒苒肯定的回答,纪安安开心地拍着小手:“安安还要阿爸送安安去幼儿园,安安要给其他小朋友看阿爸,安安不是没有阿爸的孩子!”
稚嫩的话语像根刺扎在曲苒苒和纪郁寒心上,疼痛来的猝不及防。
曲苒苒垂下有些发涩的眼,没有说话。
她总觉得自己能给纪安安双份的爱,却还是弥补不了父爱的缺失。
纪郁寒抚过纪安安额头的伤疤,看向沉默不语的曲苒苒,眼底浮起心疼和愧疚。
对他们母子,自己的确关心太少了……
曲苒苒很快缓过来,匆匆吃完早饭就忙起来。
虽然因为身边多了个纪郁寒感觉很别扭,但他也帮了不少忙,让自己没那么累。
上午客少,并不是很忙。
直到中午吃饭,何建涛拎着一小罐糖过来。
坐在角落画画的纪安安见他来了,乖巧地叫声:“叔叔!”
何建涛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把糖递给他:“叔叔给你买了猪油糖,喜欢吗?”
“喜欢!谢谢叔叔!”
何建涛视线瞟向厨房,心底嘀咕着那兵痞不会还没走吧?
正这么想着,便见纪郁寒拿着抹布,提着桶水出来。
两个男人视线一对上,顿时电光火石。
纪安安捧着猪油糖,朝纪郁寒跑过去:“阿爸,叔叔给安安买了糖,阿爸吃。”
然而纪郁寒却将糖拿走放在桌上:“安安,不要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
听到这话,何建涛脸色一下就青了。
曲苒苒挎着菜篮出来,想把洗干净的葱蒜放外头晾干,见何建涛来了,步伐一滞。
想起昨晚当着他面被纪郁寒扛出去,有些难为情:“何老师,有什么事吗?”
何建涛这才把目光放在曲苒苒身上:“苒苒,你不是要租店吗?咱们出去聊吧。”
没等曲苒苒回答,纪郁寒冷下脸:“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用得着出去聊?”
尖锐的话刺的何建涛一噎。
曲苒苒皱眉:“你说话客气点。”
她脾气不仅长了,还想帮着外人说话?
纪安安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仰着脑袋看看纪郁寒,又看看何建涛。
最后还是亲昵地抱紧纪郁寒的腿。
虽然何叔叔对他很好,但还是阿爸好看。
曲苒苒将菜篮放下:“何老师,一会儿我还要做饭,咱们就在这儿说吧。”
见她都这么说了,何建涛也只能妥协。
纪郁寒把水倒了,一声不吭地进了厨房,纪安安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曲苒苒擦了擦手,坐下:“我昨天算了笔账,饭馆一个月的净盈利大概是三百块左右,如果租下来,我每个交一百块,我知道这有点少,但等以后生意做大,我会自己提高租金的。”
并非她舍不得给钱,而是生活实在开销大。
纪安安不在机关幼儿园上学,学费是比开销,而阿嬷每一月要花几十块去医院看病买药,自己还得存钱应对老人突发疾病……
她有些紧张地握着手,忐忑于何建涛的回应。
然而何建涛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厨房,刻意压低声音说了句:“苒苒,你还是尽快让你前夫走吧。”
第25章
曲苒苒愣住,俨然没想到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
不是在商量租饭馆的事吗?
没等曲苒苒开口,何建涛趁热打铁似的继续劝:“你既然都决定分开了,就不要再待一起了,有道是剪不断理还乱,你是在为自己找麻烦啊。”
曲苒苒皱眉:“何老师……”
何建涛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笑:“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多的,但我是出于好心,不想你继续受委屈,你这么好,完全可以再找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
曲苒苒越听越不对味,但碍于情面,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的,何老师,咱们还是聊聊租金的事儿吧。”
何建涛敛去眼底的不甘:“好。”
厨房里,纪安安玩着根菜叶,小心看着脸黑的几乎跟锅底一个颜色的纪郁寒。
怎么回事,感觉阿爸突然好可怕……
最后,何建涛同意以每个月一百块的租金,把饭馆租给曲苒苒。
午饭一过,来下馆子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住在何建涛家不远的会计李香梅带着几个妯娌来吃饭,顺道想问问曲苒苒做饭的技巧。
曲苒苒将一盘鱼香肉丝端上桌,笑容亲切:“大家慢慢吃。”
李香梅突然叫住她:“苒苒,你不是跟你男人离婚了吗?要不要重新找个?你看何老师人咋样?”
曲苒苒一怔,刚想回答,她几个妯娌七嘴八舌说起来。
“何老师老婆死好几年了,他学历高,又是吃公粮的,对你儿子又好!”
“对啊,而且你俩看起来还真般配,要是能走到一块儿,也算是桩美事!”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曲苒苒脑袋疼又插不上话。
怎么今天大家都喜欢乱点鸳鸯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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