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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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麻辣校尉喵
图片‖来源于网络
No.2025.11.12
1989年的秋天。
我陈志强都二十八了，还在村东头的砖窑厂当烧窑工，每天灰头土脸的，工资够糊口，就是没姑娘愿意跟。
我娘走得早，
爹拉扯我长大，眼瞅着邻里同龄的都抱上娃了，他急得嘴上起泡，托遍了村里的媒人。
这天，西头的刘婶兴冲冲跑来说。
给我介绍个对象，是邻村的李秀莲。
人勤快，模样周正，就是前两年谈过一个，没成，心里有点防备。
刘婶说人家姑娘要求不高，就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让我好好表现。
我心里直犯怵。
我一米七的个头，常年跟窑火打交道，皮肤黑得发亮，手上全是厚茧，嘴还笨，跟陌生人说话都结巴结巴。
李秀莲我见过，
赶集时远远瞅过一眼，梳着齐耳短发，眼睛亮堂，那天穿着身蓝布褂子。
她干活麻利，是村里有名的好姑娘。
我这样的，能配得上人家吗？
但架不住爹天天念叨，我还是应了。
相亲地点定在李秀莲家。
约定的那天，
我特意跟窑厂请了假，把唯一一件没补丁的蓝涤卡褂子洗得发白，又借了邻居家的“飞鸽牌”自行车，擦得锃亮。
我揣着两斤苹果，还有爹攒了半个月的鸡蛋，一路骑得小心翼翼，手心手背全是汗。
到了李秀莲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的敲响了木门。
开门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叔，脸上带着憨厚质朴的笑，想必就是李秀莲的爹，李大叔。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神透着温和，不像我想的那样挑剔。
“是志强吧？快进来，外头风大。”李大叔把我让进屋。
屋里收拾得干净利落，炕上铺着花褥子，靠墙摆着个旧衣柜。
李秀莲正坐在炕沿上纳鞋底，见我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脸颊有点红，但眼神里透着疏离。
我更紧张了，手里的苹果差点没拿稳。
李大叔给我倒了碗水，笑着问我窑厂的情况，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说的都是“嗯”“还行”“挺累的”这类没营养没头脑的话。
李秀莲一直没说话，只是低头纳鞋底，针脚又快又密，像是在跟谁较劲。
坐了没一会儿，我想去给李大叔续水，结果起身太急，胳膊肘碰到了炕边的搪瓷缸子，“哐当”一声，缸子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哎呀！”
我赶紧弯腰去捡，脸瞬间烧得滚烫。
李秀莲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没说话，只是起身拿了块抹布，默默地擦着地上的水。
那眼神里的不乐意，我看得明明白白。
李大叔打圆场：“没事没事，年轻人毛躁点正常。”
可我心里清楚，这事儿怕是黄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坐立难安，满脑子都是李秀莲皱着眉的样子。
待了不到二十分钟，我就找借口告辞了。
李秀莲没起身送我，只有李大叔送我到门口。
我跨上自行车，刚蹬了两步，就听见李大叔喊：“志强，你等会儿！”
我停下车子，心里疑惑，回头看着他。
李大叔快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非常诚恳：“小伙子，我家秀莲没看上你，是她不懂事。”
“但大叔我，相中你了！”
我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啥情况？
姑娘没看上，
当爹的看上了？
“大叔，您……您别开玩笑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配不上秀莲。”
“配不配得上，不是她说了算，是日子说了算，是生活说了算！”
李大叔摆摆手，语气坚定，“我看你这孩子，眼神实诚，手上有茧子，是肯干活、能扛事的人。”
“秀莲就是之前受了点委屈，对人防备心重，你别往心里去。”
“这事，我帮你做主！”
我还没反应过来，李大叔又说：“你先回去，过两天我让秀莲去窑厂附近的地里干活。”
“你们多处处。”
说完，他转身就回屋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从那以后，李大叔就跟“盯梢”似的，总创造我和李秀莲见面的机会。
“志强，我家地里的玉米该收了，秀莲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下班去搭把手？”
“志强，家里的压水井坏了，你懂点手艺，来给修修？”
“志强，秀莲做了点贴饼子，让我给你送来，你尝尝。”
我没法拒绝，每次去，都尽心尽力干活。
收玉米时，我尽量挑重活干，把玉米棒子扛得满头大汗；
修压水井时，我趴在地上摆弄半天，弄得一身泥，浑然不觉；
吃贴饼子时，我吃得香甜，一个劲说好吃。
李秀莲对我还是不冷不热，要么埋头干活不说话，要么就远远站着，眼神复杂。
我后来才知道，
李秀莲之前谈的对象，
长得白净，嘴甜得发齁，可真到干活时就躲懒，还偷偷跟别的姑娘不清不楚搞暧昧。
李秀莲伤透了心，才对嘴甜的男人没好感。
李大叔怕她再走弯路，才一心想找个踏实的。
有一次，我帮着收完花生，正准备走，突然听见李秀莲跟李大叔脸红的吵架：“爹！我跟他没话说，您别老把他往家里招行不行？”
“没话说就慢慢说！”
李大叔的声音提高了些，“你看志强，干活从不偷懒，对你也实心实意，哪点比不上之前那个？过日子要的是踏实，不是甜言蜜语！”
我在门外听得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尴尬，悄悄转身走了。
我也想过放弃，毕竟李秀莲一直不冷不热。
可每次看到李大叔期盼的眼神，想到他对我的信任，我就狠不下心。
我想，就算最后不成，能帮李大叔干点活，也算是报答他的看重。
转眼到了冬天，一场寒流突然袭来，气温骤降。
那天我在窑厂加班，
突然接到村里小卖部的电话，说是李大叔让打给我的，李秀莲上山拾柴，不小心崴了脚，一个人下不来山了。
我心里一紧，二话不说，抄起大衣就往外跑。
窑厂离山有三四里地，路不好走，我一路小跑，冻得耳朵发麻。
到了山脚下，远远就看见李秀莲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脚，脸色发白。
“秀莲，你咋样？”我跑到她跟前，喘着粗气问。
“崴……崴着脚踝了，动不了。”李秀莲咬着牙，额头上冒着冷汗。
山上风大，天又冷，再待下去非冻坏不可。
我蹲下身，背对着她：“来，我背你下去。”
李秀莲愣了一下，犹豫着：“不用，我再等等，我爹会来的。”
“等你爹来，天就黑透了，路更难走。”
我催促道，“快上来，别冻着。”
李秀莲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趴在了我的背上。
她不重，可山路崎岖，我走得小心翼翼。
她的胳膊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气息吹在我的后颈，暖暖的。
“谢谢你，志强。”
她轻声说，声音比平时柔和多了。
“没事，应该的。”我喘着气回答。
下山的路走了快两个小时，我的后背被汗水浸湿，又被冷风一吹，冻得冰凉。
可心里却暖暖的。
到了村里，我把她背到村卫生室，医生检查后说没伤到骨头，就是韧带拉伤了，敷点药，坚持休养几天就好。
我又把她送回家，李大叔不在家。
我就帮着烧了热水，又按照医生的嘱咐，亲自给她换了药。
李秀莲坐在炕沿上，看着我忙前忙后，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疏离，一时间多了些温柔。
“志强，之前……是我不好，对你太冷淡了。”她低下头，轻声说。
我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
“我爹说得对，你是个踏实过日子人。”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以后……我不跟你置气了。”
我心里一阵狂喜，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过了几天，李大叔特意请我吃饭，席间一个劲地热情的给我夹菜，笑得合不拢嘴。
李秀莲坐在旁边，时不时给我添点茶水，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第二年春天，我和李秀莲结婚了。
婚礼办得简单却热闹，村里的人都来道贺，都说我傻人有傻福，娶到了这么个好媳妇。
李大叔喝醉了，拉着我的手说：“志强，我没看错你，以后可得好好对我家秀莲。”
我重重地点头：“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
我们婚后的日子，平淡又温馨。
李秀莲勤快能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跟着我一起照顾我爹。
我在窑厂踏实干活，后来攒了点钱，承包了窑厂的一个车间，日子越过越红火。
我们生了一儿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
孩子们长大后，总爱听我们相亲的故事。
每次说起李大叔追着我表态的事，孩子们都笑得直不起腰，说：“爸，你这是遇上‘伯乐’了，爷爷就是你的‘金牌月老’！”
我就会搂着身边两鬓斑白的李秀莲，笑着说：“是啊，你爸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是赚了多少钱，是被你爷爷一眼看中，给我牵来了这么好的媳妇，也给我‘点亮’了后半辈子的人生。”
李秀莲会笑着捶我一下，眼里的笑意，比当年那个纳鞋底的姑娘，还要温柔动人。
如今，我和李秀莲都五十多了，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了。
回想起1989年那个秋天，那个笨拙的下午，我心里满是感激。
感谢那个老实巴交的自己，更感谢那个独具慧眼的老丈人。
是他，用朴实的坚持，为我和李秀莲的人生，铺就了一条满是烟火气的、幸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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