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47）甜蜜生活里的一点苦

海南一直下雨，空气里弥漫着无边的潮热，院子里泳池的水都漫出来了。

宋薇端着一杯水站在玻璃门里，看着外面雨水打在泳池上激起的一圈圈涟漪，心里想着许美娟的话。

昨天在一起喝茶的时候，许美娟说：“我听子豪说你不愿意结婚？都这个岁数了，不结婚怎么就招惹到一起了？”

许美娟说这话的时候，陈子豪去房间打电话去了，宋薇心里一激灵，即便是陈子豪比她大两岁，作为女人，三十多岁的年龄还是硬伤。

宋薇独立惯了，她也很清楚，这段感情里，她不是主动的那一个，她一直以为是岁数的问题，她没有前些年热烈。

许美娟在儿子面前不管事儿，温柔贤淑，背着儿子，也是对她颇有微词的。

但是说真的，知道她的存在，第一次见面就送首饰，说的话滴水不漏，去她那家见家长，处处有礼，办事儿无可挑剔。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说难听的话，做奇怪的事儿，都不翻脸，轻声细语的恶心你。

许美娟这话倒是让她搞不懂了，宋薇不是小姑娘了，已经不想委屈自己了，她笑着说：“不是我招惹的子豪，你可以问他。”

许美娟没有接话茬，她说：“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想要孩子，还是得注意身体的。”

宋薇说：“我每年都有体检，倒是子豪，我问过他了，他很久没有体检了，他工作强度大，又长期坐班，对男性前列腺是很不好的，我有个同学是生殖学博士，他说现在的生存环境，食物健康等等，都对男性很不利的，尤其近几年，男性的死精症，无精症发病比例很高的，我就建议子豪去做一下体检，如果要结婚的话，我们俩一定要去做婚前体检的，这也是对双方负责，你说呢阿姨？”

许美娟说：“真是读书多啊，这说的话有理有据的，婚前体检一定要做，你们俩都不小了。”

宋薇说：“是啊，女人三十岁跟男人三十岁不能比，毕竟女人成熟的早，男人三十岁还跟孩子一样没分别，太幼稚了。”

许美娟说：“去年隔壁的老板来度假，想把她表妹介绍给子豪呢，那孩子才二十岁，正是好年纪。”

宋薇挑眉，放下茶杯说：“哦，二十岁就要挑男人了啊，我二十岁的时候，正忙着考研呢，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度假都跑到日本了，还遇见了子豪，阿姨，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您还这么年轻，等我跟子豪有了孩子，你还能帮忙带一带呢？”

许美娟说：“你们自己的孩子自己带，我有我的生活，我不能离开这儿，你们到时候找保姆就行了，我才不管你们的事儿呢。”

嘴上说不管，处处都想管，嘴里念的是佛经，心里装的都是红尘，哼！

雨还在下，陈子豪走过来说：“发啥呆啊？是不是很无聊？是台风的缘故，这个雨怕是还要下几天，我看了航班，今天有取消的，明天看看啥情况，我们提前回去吧。”

宋薇说：“你真要跟我结婚吗？”

陈子豪说：“啥意思啊？都这时候了？你订的家具都快到了吧。”

宋薇说：“我这个年纪了，你不担心我不会生孩子了吗？”

陈子豪说：“常识我还是有的，你这个年龄才是生育的黄金期，瞎担心什么，还真跟你闺蜜说的一样，真恐婚了？放心，我这个人挺专注的，不结婚是我没有遇见想结婚的人，年轻时候也没有走到底的勇气，一辈子那么长呢？”

宋薇说：“那现在呢？”

陈子豪说：“现在不一样了啊，我眼看奔四去了，就按现在人平均寿命变长，我们人生差不多过半了，那一半单身，这一半给你，我想我应该是可以的。”

宋薇说：“好，那我们结婚吧。”

晚餐时候，陈子豪说让他妈找个合适的时间，看个好，“我和宋薇打算年前把婚事办了。”

许美娟说：“那尽快吧，天冷了我不想来回走，上海那个天气，我最不喜欢。”

陈子豪说：“家里也快弄好了，我们回去估计置换的家具就回来了，你看好时间跟我说一声，我们俩准备一下。”

宋薇看着许美娟淡定有气质的脸，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了。

一方面对她表示友好，一方面又对她很嫌弃，好在以后应该接触的也不多，不生活在一起，无所谓了。

这个许美娟在儿子陈子豪面前是很完美的形象，她不会在陈子豪面前说什么，看她的表现就知道了。

这样母子关系好也是表面的，许美娟不惹儿子，陈子豪对她也很好，只是作为旁观者的宋薇觉的有点儿别扭。

李芬芳打电话问宋薇，这么远，如果准备嫁妆要怎么弄到上海去，宋青峰的意思是，“你们看看还缺啥，你们看好，我跟你妈买了直接发上海行不行？这么远，啥也弄不过去啊。”

宋薇说：“本来我们两个家合成一个，又买了新家具和家电，啥也不需要，真的要买了，还没地方放。”

宋青峰说：“那我给你买辆车吧，你上次看的那个电车，你不是说好用，买给你，你也没车不是。”

宋薇说：“我不要，麻烦的很，还堵车，还要保养啥的，陈子豪有车，再买一辆，还得租车位，跟个祖宗似的。”

谈到最后，宋青峰说：“那给你成钱算了，你看需要啥自己买。”

李芬芳不愿意了，“谁家打发闺女没一点儿嫁妆啊，让人笑话。”

宋青峰说：“现在啥年代了，以前都是被子盆子，电视冰箱，现在谁还买那些。”

宋薇在电话这边，听着她爸妈在那里各抒己见，许久她说：“你们谈完了没有啊，折成钱给我压箱底吧，不用多，图个利市，陈子豪说给十万的彩礼，算个过场，他家也没有大人，我们俩还是一锅耍。”

宋青峰说：“那我和你妈给你添添堆儿，给成二十万，就算给你买辆车吧。”

说完又说：“少不少啊？”

宋薇说：“给一万我也不嫌少，我又不是没钱，多少都可以，他妈看的时间是阴历的十一月初十，到时候就在上海办了。”

李芬芳说：“早早没放假啊，我和你爸得去，你小姨和姨夫也得去，还有你姑姑姑父。”

宋薇说：“看看几个人，报给我，我订机票，订酒店，现在就问吧，得提前。”

躲过金九银十，酒店好订，回到上海就忙了起来，本来说在海南拍婚纱照，一直下雨没有停过。

回到上海还得约时间拍婚纱照，布置新房，买婚礼用的东西，宋薇安排她这边的人，陈子豪安排他那边的人。

因为双方都没有大人张罗，所以宋薇格外忙。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程素云和程程带着小豆花提前三天就到了上海，冯益要结婚当天才能到。

她们没有让宋薇给订酒店，自己找的地方住下了。

宋薇和陈子豪当晚请程素云吃饭，结束后，陈子豪有酒局先走了，宋薇送他们到酒店去。

宋薇抱着小豆花，她已经快五个月了，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宋薇说：“好可爱，我也想要个女儿，软乎乎的爱死了。”

程程说：“要啊，你现在要已经是合法得了，赶紧生一个，我跟你说可好玩儿了。”

程素云说：“养孩子可是辛苦的很，你觉得好玩儿是有人替你承担了所有，有阿姨带你可不轻松吗？”

宋薇说：“就得有阿姨，不然程程怎么上班呢？”

程素云说：“你们俩领证了吗？”

宋薇说：“还没去，回头再说，天天忙死了，我这还上着班呢，累死了快，结婚那么辛苦呢。”

程素云说：“先苦后甜嘛，以后你们俩和和美美的，这累几天算啥？”

在酒店，程素云拿出了送给宋薇的结婚礼物，一套黄金的头面加项圈，这明晃晃的一套，价值不菲。

程素云说：“我想着送你别的不知道合不合意，当初程程结婚的时候，就戴的这么一套，不过你的比她的还要大一些，这些算是个纪念吧。”

宋薇说：“这我不能要，这礼太重了。”

程素云说：“我说过，我喜欢你，把你当女儿，程程有的，你也有，就这差别很大呢，只有这个跟程程的一样，收下吧，很美是不是？”

宋薇抱住程素云说：“干妈你知道吗？你对我的好支撑我读完了大学四年，那时候是我最难的时候，谢谢你。”

程素云说：“我跟你投缘，我只有程程一个女儿，等我老了，我指望你跟她一起照顾照顾我，她忙不过来的时候，难的时候，你能抱抱她，你跟她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程程送了一副手镯，礼金是另算的，程素云给了五万，程程的也是五万，她结婚的时候，宋薇随的礼金就是五万。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宋薇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还在家里的亲爸妈。

家人和亲戚在结婚前一天到的，宋薇找车把他们直接接到了酒店。

忙的她啥也顾不上，结婚当天，从酒店把她接到陈子豪的房子里，又返回酒店举办了婚礼。

许美娟一件合体的旗袍，气质一下就提上去了。

宋薇给李芬芳也买了旗袍，她说人太瘦了，穿上不好看，自己准备了一身红色的毛呢裙，站在穿着高跟鞋的许美娟旁边，看起来差太多了。

婚礼举行的很顺利，婚庆公司的人很给力，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只是一晚上没睡好的宋薇一直迷迷糊糊的，被推着完成了婚礼。

到场的大部分都是双方的同事，朋友，还有陈子豪的大学同学。

婚礼结束之后，宋薇娘家的人，当天下午直接坐飞机回去了，冯益休假，程素云一家要从上海飞往威海度假。

宋薇忙着送宾客，结账，收尾工作之后，已经很晚了，又累又饿心情又不好。

原因是她的准婆婆许美娟说：“你们都累一天了，还要回去办吗？你爸妈不是都来了吗？一个女儿嫁两次可不是好事儿。”

宋薇没有力气理她，笑脸送完宾客，晚餐本来说回家叫外卖，许美娟说她中午吃的不舒服了，只想在家里喝点粥。

陈子豪还有国外来的朋友，婚礼结束之后，留在酒店叙旧还没有到家。

宋薇说她太累了，整个人都是晕的，还是点了外卖，只不过是粥，许美娟又说外面的粥都是添加剂，她从来不喝。

宋薇说：“你不喝算了，待会儿我喝。”

宋薇关了门卸妆洗澡，出来看见垃圾桶的外卖欲哭无泪。

她想自己是太累了，累的人都敏感了，不然这点儿事儿那值得心酸落泪了？

她也不是没有爱心，也不是不想维护她跟许美娟的婆媳关系。

但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是一点儿不想迁就许美娟，她知道许美娟故意找她的事儿，也知道许美娟不会告诉陈子豪。

所以，一个找事儿，一个反击，谁也不惯着谁，但这样的状况让宋薇抓狂。

陈子豪安置住朋友回到家，许美娟已经休息了，宋薇问他安置住朋友没有，因为她们明天还要回她娘家。

陈子豪说都说好了，但他说三天太紧张了，“我不是怕累，我是怕你累，这样赶时间太紧迫了，我看你今天就很疲惫。”

宋薇说：“三天回门是传统，而且家里已经发了请帖，酒店也是订的后天，回去跟今天不同，只是待客，我们敬下酒就行了，没有今天这么累。”

陈子豪说：“本来结婚是我们俩的事儿，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宋薇说：“我妈说年轻人，在外面的时间久了，没有人情味儿了，不知道人情世故为何物，家里有喜事，说白了谁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还不是迎来送往的礼节人情嘛。”

陈子豪笑着说：“理解，妈说的对。”

宋薇已经洗过澡了，陈子豪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宋薇在算账。

他说：“不算了，最后统一算吧，你不累吗？早点儿休息，明天中午还有宴请，是挺重要的人，下午还得赶飞机，早点儿睡吧。”

宋薇也是为了缓解尴尬才算账的。

从认识到现在也快一年了，她跟陈子豪俩人亲了抱了，就是没有上过床。

有一次俩人从酒吧出来，在车里差点儿擦枪走火，还是宋薇清醒了过来。

他们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了，一把年纪，还是有足够的克制力的。

关灯躺下，没有一句语言，原本各躺一边的俩人，迅速搂抱在了一起，白天的劳累都忘到一边儿去了。

激情需要时机，干柴烈火点燃就在一刹那，熄灭就在一瞬间。

房门骤然被敲响，许美娟在门外虚弱的喊陈子豪，“子豪，子豪，家里有没有药啊，我胃疼。”

陈子豪颓然从宋薇身上翻下，伸手打开灯，“妈，稍等啊。”

他套上睡衣，拉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宋薇躺着一动没动，这个温柔大方的婆婆啊，怎么就在她面前透着隐约的邪性呢。

陈子豪再进来，迅速脱光了睡衣，开始穿衣服，他说：“我妈胃疼，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宋薇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

陈子豪说：“累了一天了，你休息吧，去附近的医院看看就回来了。”

宋薇说：“没事儿，你不也累吗，妈不舒服，我还休息啥，走吧。”

她动作很快，睡衣外面套上长款羽绒服，袜子套上裤腿儿，穿靴子看不出来。

晚上的急诊也很忙，几个喝醉酒打架的男人还在急诊前台扯皮。

宋薇和许美娟一起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着，陈子豪去咨询挂号。

医生问了许美娟的饮食情况，又问哪里不舒服，没有做检查，医生说是肠胃炎，让她吃饭注意点儿，开了药就可以了。

回去的路上，陈子豪问许美娟白天都吃啥了，她说早饭没吃，中午就吃了酒席，晚上也没吃。

陈子豪问宋薇，“你们俩晚上没吃饭啊？”

宋薇说：“我点了粥，妈没吃。”

许美娟说：“我不饿。”

宋薇无声的冷笑，“真是能装啊，自己的儿子，不是有啥说啥吗？这还得掂量一下能不能说，真是搞笑。”

许美娟说她要回去，“一回来吃的也不习惯，天也冷，我觉得手都没有暖热过。”

陈子豪说：“你不舒服回去咋整，一个人也没人照顾你，这家里还有钟点工，她明天就上班了，你不如在这儿待一段时间，你冷就开空调啊，等我从宋薇家办完事儿回来再说。”

许美娟说：“我没事儿，可能哪一口吃的不对劲儿了，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陈子豪觉得把他妈留家里不合适，但是宋薇家酒席已经预定了，请柬也发完了，不能不回去。

一路上陈子豪都特别严肃，宋薇也很安静。

这个婚她本来不想结，结完了也没有想象的幸福和喜悦。

她睡了一会儿，睡醒的时候，她突然就想起宋安和林晓乐那短暂的婚姻了。

人与人之间，最靠不住的就是爱，什么是爱？爱是一种感觉，它来的莫名其妙，走的破破碎碎。

李芬芳和宋青峰人缘不错，这次宋薇结婚，请了很多人，都是大半辈子积累的人脉，给人家随完份子了，现在是收回礼的时候了。

宴请的时候，陈子豪带着宋薇敬酒，言谈举止给李芬芳和宋青峰撑起了体面，都夸他闺女聪明能干大博士，找个那么好的女婿。

跟上海的婚礼不同，这边都是亲戚朋友，彼此都认识，像一个大家庭一样，随便到一桌，陈子豪就得喊人，“表舅好，姑老爷好，表姨好，表姐好……”

宋薇介绍，陈子豪跟着喊人，顺口又有礼貌，众人都是夸赞李芬芳和宋青峰找了个好女婿。

简直就是赶场，酒店的宴请结束，家都没回，从酒店直接去机场飞回了上海。

累瘫的宋薇想到回去还有许美娟在，她家都不想回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