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有个老姐妹,叫林阿姨,终身未嫁。上周她喝醉了,我无意中听到一句话,整个人当场愣住,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家,瞬间裂开了一道缝。我妈和林阿姨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俩人几乎形影不离。我爸呢,对这段友情表现得特别“支持”,他每次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买最好的菜,饭桌上客客气气地给林阿姨夹菜,喊她“芷君”,喊我妈“秋华”。那种周到,像极了上级视察,隔着一条无形的河,冷淡又疏离。我一直以为我爸不喜欢林阿姨这种慢悠悠的性格,毕竟我妈是风风火火的烈马。直到那天,我爸让我帮忙搬一个积满灰尘的旧纸箱,箱子底突然裂开,一本深红色绒布相册掉了出来。我爸的反应,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像被烫到一样,慌张地捡起相册,死死塞回箱子最底下,用一堆旧书压得严严实实。他的脸上,是一个快五十岁男人不该有的心虚和慌乱。我看到了,相册摔开的那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梳着麻花辫的林阿姨,笑得比阳光还灿烂。那个周末,家里没人,我像个做贼一样,撬开了那个潘多拉魔盒。我反锁房门,手抖着翻开那本相册。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里面只有一个人,全是林阿姨。图书馆的侧脸,运动会的抓拍,公园里的微笑,厨房里的背影。每一张照片下面,都用钢笔标注着时间和地点。这根本不是相册,这是一个男人用镜头为一个女人写的,一部长达数年的无声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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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没有照片,只有一行潦草的字:“此生挚爱,不敢拥有。”日期是一九九五年夏。我查了,我爸妈是九五年年底结的婚。几个月后,我爸娶了我妈。我瘫在椅子上,后背发凉。我爸这个在我眼里稳重如山的男人,心里竟然藏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我妈最好的闺蜜。那我妈算什么?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一个替代品?我们家二十多年的和睦安稳,难道都是我爸演出来的?从那天起,我爸在我眼里彻底变了样。他给我妈带烤红薯,是演;他催我早点睡觉,是演;他饭桌上跟我妈讨论单位破事,更是演。他成了一个完美的演员,而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底牌的观众。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上周林阿姨又来吃饭,我爸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林阿姨的眼神,不再是刻意的疏离,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带着缱绻的柔和。就那么一秒钟,快得像个幻觉。我实在受不了了,晚上在阳台,我递给我爸一根烟,问他:“爸,你跟我妈,感情好吗?”他抽烟的动作顿住了,看着远处的霓虹,很久才吐出一口烟圈,说:“你妈是个好女人。”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给了一个评价。一个中肯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评价。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有些秘密,一旦被揭开,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曾经我以为坚不可摧的家,原来早就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生活里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争吵,而是藏在岁月静好之下的,无声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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