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0月17日清晨,贵州桐梓县山雾尚浓,张学良坐在窗前背诵英文诗句。这是他被软禁的第3573天,节律像钟摆——读书、练字、遛猫,很少波澜。可这天,刘乙光推门而入,神情罕见地兴奋:“汉卿兄,去重庆的电报到了。”短短一句,把屋里空气都搅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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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并不突然。一个月前,南京国府里关于“如何安置张学良”已经议论多次。蒋介石忧虑北方战局,担心“少帅”落入共产党之手;郑介民捧着地图进进出出,最终锁定了重庆。既远离前线,又方便保密局掌控,这样的折中方案听上去滴水不漏。
张学良却满怀期待,他以为自己即将重返南京,甚至可能恢复自由。赵一荻轻声提醒他“先别高兴太早”,这句话后来被证明很有分量。可当时的张学良,还是让侍从把那两只黑猫装进竹笼,准备与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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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桐梓到重庆不足七百里,军用卡车昼行夜宿。路上景色迅速更迭,张学良不时掀帘张望,又不时俯身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刘乙光察觉到他的好奇,故作轻松地解释:“委员长想见你,当然要先把行程安排妥当。”实则保密局早已获得蒋介石口头指示:这一程只是中转。
歌乐山的行宫原本属于戴笠。戴笠坠机后,空荡的豪宅更显突兀:欧式柱廊、大理石壁炉、巨幅油画,静得能听见松针坠地。张学良踏入客厅,一下就愣了。十年南国草屋,突然换成绸缎和水晶,他反而觉得别扭,转身对赵一荻轻声道:“这一切未免太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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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当上任不过半月的毛人凤与沈醉结伴出现时,局面微妙起来。毛人凤先快步上前,立正敬礼:“副座辛苦!”沈醉也跟着喊“副座”。称呼沿用的是1930年代军令部系统的旧制,很懂心理。张学良笑了笑,没有拆穿,随口寒暄:“重庆秋天凉,兄弟们也多保重。”
午餐摆了满桌东北菜——锅包肉、溜肉段、酸菜白肉。菜香勾起张学良酒兴,他自顾自连喝三杯高粱,谈起在锦州、营口练兵的往事,毛人凤只点头附和。气氛看似和乐,其实暗流翻涌:军统要摸清张的情绪,张学良则试探对方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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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毛人凤并未直接说明后续安排,只是含糊表示“飞南京的飞机正协调”,却把具体日期一拖再拖。几天过去,张学良察觉不对,向刘乙光发问:“到底什么时候起飞?”刘乙光躲闪地笑:“您先安心歇歇,空军那边排队。”
10月下旬,保密局内部电报来回传递。蒋介石对台湾防务十分在意,担心大陆随时变天,决定把“少帅”一起转去台北。道理很简单:只要张学良在手,东北旧系和美国舆论都能被牵制。于是航线从南京改为台北,却没人提前告知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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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日夜,歌乐山灯火明灭。张学良刚刚与沈醉碰杯,毛人凤忽然接到电话,返身走到客厅中央,压低嗓门说:“委员长命令,明天直飞台湾。”话音落地,瓷杯碎裂声跟着响起。张学良脸色铁青,盯着几人:“原来如此,我又被耍了。”赵一荻递上湿毛巾,他摆手拒绝,缓缓起身,自嘲道:“副座不副座,都一样。”
次日清晨,白市驿机场薄雾未散。C-47运输机的螺旋桨轰鸣声里,张学良几乎没有回头。他穿一件灰呢大衣,帽檐压得很低。赵一荻提着手提箱跟在身后,刘乙光、沈醉远远陪同。登机前,毛人凤再次敬礼:“副座保重。”张学良站在舷梯上,短短一句回敬:“那就保重吧。”随后转身进入机舱,舱门合拢,尘埃落定。
飞机划破云层,目的地——台北松山机场。机翼下的云海翻腾,谁也说不清下一站囚居会持续多久。毛人凤在跑道尽头目送机身消失,他需要向南京汇报“圆满完成任务”,而张学良要面对的是又一段无解的岁月。运筹帷幄者与被操控者,各自沉默,历史并未立刻给出评判,却在暗处加速书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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