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内金化石有奇效

家门前的梧桐树，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可树下的老房子却一年比一年显得破败。曾几何时，这里也充满欢声笑语，而今却只剩下一声沉重的叹息。回首望去，这个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般光景的？那些细碎的日常，如同水滴石穿，早已为今日的困顿埋下了伏笔。

记忆最深的是父亲那“掷地有声”的面子。哪怕家里餐桌上只有青菜豆腐，只要来了客人，父亲必定要摆出七碟八碗，烟酒都要挑牌子响亮的。为了给他一个远房侄子凑彩礼，他瞒着母亲取走了家里仅有的三万存款，只因为对方一句“叔，咱家就您最有出息”。那一次，母亲哭了整整一夜，而家里的经济窟窿，许久都没能填上。

奶奶的心，像是永远长在了我们这个三口之家之外。母亲怎么教育我，父亲该如何晋升，家里该换什么电器，她都要一一过问。最激烈的那次冲突，是母亲想贷款给我买一套好点的学区房，奶奶却拍着桌子说：“小孩子在哪里读书不是读？你们就是瞎折腾！”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终计划搁浅。类似的争吵太多，家的温度，就在这一次次的拉扯中凉了下去。

而家里的钱，就像指缝间的沙，从来留不住。父母似乎从无规划，月初宽松时，可以带我去高级餐厅；到了月末，却要为水电费发愁。父亲的口头禅是“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可他赚的钱，却总也赶不上他花钱的速度。

后来，小叔做生意失败，父亲又开始“仗义疏财”，几千几千地往外借，自家却开始刷信用卡度日。信用卡刷爆了，便去碰网贷。我常听见他们在深夜压低声音争吵，内容总离不开“利息”、“催款”。父亲也曾尝试改变，跟人合伙包工程，梦想着“干一票大的”，结果血本无归。而社区介绍的保安工作，他却觉得“丢份儿”，不愿去干。

家里的气氛，渐渐变成了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谁忘了倒垃圾，谁看电视声音大了，都能引发一场战争。吼声、哭声、摔门声，成了我最熟悉的背景音。我们仿佛被困在一个孤岛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彼此伤害，再也无人有心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母亲劝父亲学学电脑，说现在什么都智能化了，父亲眼一瞪：“我一辈子没碰那玩意儿，不也过来了？”他固守着自己的世界，对一切新事物关上了门。

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父亲倒下的身体。常年熬夜、抽烟、焦虑，让他在去年秋天突发脑溢血。医院成了吞金兽，掏空了所有，还欠下不少债。父亲躺在病床上，眼神浑浊，母亲一夜白头。

如今，我坐在安静的病房里，看着窗外那棵老梧桐。我终于明白，一个家的衰败，从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是屋檐下的每一道裂隙、每一次挥霍、每一场内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共同侵蚀的结果。它静静地、缓缓地沉没，如同夕阳西下，带走的是一整个曾经充满希望的白天。如果早一点，我们是否能看到这些悄然蔓延的裂痕？可惜，生活从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