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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廷黻眼中的中国近代史
(节选)
文丨马勇
本文摘自
《中国近代史》
从人民本位的立场上提出了截然不同甚至根本相反的看法,建构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解释体系叙事框架。其中最著名的开山者莫过于蒋廷黻。
蒋廷黻生于1895年,那一年为甲午战争后第一年,也是《马关条约》签署的年份。蒋廷黻出生于湖南邵阳一个农民家庭,家境并不太坏,因而小时候有条件接受了几年私塾教育,打下了一些旧学的根底。
10岁的蒋廷黻离开家乡前往长沙接受新式教育,入明德小学。稍后又转入美国基督教长老会在长沙创办的益智学堂,开始接受比较西方化的近代科学教育。
1911年,也就是辛亥革命那一年,蒋廷黻接受美国教会的资助,前往美国留学,先后就读于派克学院、澳柏林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主修历史,也兼及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一般课程。
当蒋廷黻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正值中国政治急剧变动的年代,对于故国的每一个政治变动,人文科学出身的青年学子蒋廷黻都格外关注,也试图从历史上去说明这些变动背后的深层原因,希望将来有一天学成归国能够有机会从事现实政治,创造历史。
所以他在大量阅读中外历史著作的同时,格外重视德国和意大利的历史,对于这两个国家的杰出政治家俾斯麦、加富尔、马志尼等人的政治经历和政治思想也高度重视,他真诚期待中国能够出现这样的政治家,能够有力地带领中国走出中世纪,建设一个富强、文明、民主的新国家。
在美国读书的十几年,国际形势也在急剧变化着。
蒋廷黻经历了最完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过程。战争爆发后,蒋廷黻坚定地站在协约国方面,相信国际正义一定能够战胜国际邪恶,相信中国如果能够很好把握住这个历史机遇,就一定会改变先前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坦然步入世界民族之林。
十多年的留学生涯仿佛一晃就过。1923年,28岁的蒋廷黻获得了博士学位,他的博士论文题目是《劳工与帝国:关于英国工党特别是工党国会议员对于1880年以后英国帝国主义的反应的研究》。
年轻的蒋博士双喜临门,那一年除了获得博士学位外,还与在美留学的留学生唐玉瑞结了婚。新婚不久,蒋廷黻携新娘漂洋过海返回祖国,迅即出任南开大学历史学教授。
在南开任教之余,蒋廷黻继续他在哥大已经开始的中国近代外交史研究,而且利用便捷的条件,将研究重心放在中国文献的收集鉴别和整理上,以期由此填补外国学者的天生缺陷。这项研究不仅填补了中国史的空白,而且为中国史学进步提供了一些新的方法或范式。
南开六年,蒋廷黻在中国史学界崭露头角。1929年秋季开学,蒋廷黻应罗家伦校长的聘请,出任清华大学历史系主任。这是蒋廷黻事业的真正开始,他参照美国的大学制度对历史系进行全面改造,不仅注重课程设置,而且注意人才引进,很快配置了当时国内大学历史系顶级阵容,主讲中国通史和古代史的是雷海宗,主讲隋唐史的是陈寅恪,主讲蒙元史的是姚从吾、邵循正,主讲明史的是吴晗,主讲清史的是萧一山,而蒋廷黻自己则主讲中国近代史和外交史。
主持清华历史系为蒋廷黻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工作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他个人的研究也有很大推进。他继续在南开时已经开始的工作,继续搜集并逐步扩大近代史、近代外交史领域的资料,完成《近代中国外交史资料辑要》两卷,上卷从1822年开始至1861年,中卷自1861年至1895年。两卷共辑录重要外交文献近千篇,是到那时为止最全选材、最精良篇幅,也最大的中国近代外交史料汇编。
蒋廷黻的学术目标当然不是编辑一套外交史料,而是自己的研究,他在搜集这些资料的同时,也相继写作发表了一批有关中国近代史、外交史的论文,特别是有关鸦片战争的研究,那不仅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也是中国真正与外国发生外交关系的开始。
在1931年发表的《琦善与鸦片战争》一文中,蒋廷黻根据大量无可争辩的史料颠覆了林则徐的英雄形象,再现了琦善在鸦片战争中的作为和意义。蒋廷黻指出,琦善受命前往广东后并没有撤防,在军事准备方面无可称赞,好像也应该无可指责。至于在外交方面,琦善的做法不仅毫无过错,而且实在是超越时代超越那时所有人,因为他审时度势看清了中英两国的强与弱,权衡了利害轻重而作出一个高度理性的选择。
但是,蒋廷黻认为,琦善的理性选择使他个人蒙羞,成为国人痛恨的不抵抗范本或卖国贼,然而实在说来,琦善的这个理性举动又使中国错过了至少二十年的进步机会,因为按照林则徐的部署和预案,那么中英之间必大战,战则必败,败则中国必速和,速和不仅可使中国的损失大幅减少,而且可以使中国的维新提前至少二十年。
至于林则徐个人,那么也必然因大战大败而身败名裂,所以蒋廷黻推论,清廷罢免了林则徐,实在是最大限度地成全了林则徐一世英名,是林则徐的终身大幸事,但对于中国的国运来说,林则徐的去职实在是大不幸,人为拖延了中国政治进步,阻碍了中国走上世界的路。
蒋廷黻的观点今天看来并不算什么,历史悖论几乎从来如此,但这篇文章在当年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知识界对抵抗、妥协究竟孰利孰弊的争论。
随后几年,蒋廷黻被政府征调从政,先后担任行政院政务处长、驻苏联大使等,这个计划就被一拖再拖,甚至有泡汤的危险。1938年春,蒋廷黻结束了驻苏大使两年任期,在那还没有新的任职安排空当中,写作一部《中国近代史》的念头又急剧萌生。
蒋廷黻那时住在汉口,身边并没有多少图书,但是他的写作念头越来越强烈,所以他决定即便没有参考文献,他也要以自己这些年对中国近代史的观感作一个简略的初步报告。这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部《中国近代史》的来历。
经过大约两个月的时间,蒋廷黻的这部《中国近代史》就大致完成了,很快交给陶希圣、吴景超、陈之迈等人主持的艺文研究会,作为《艺文丛书》的一种在同年出版。
在这部篇幅不大的《中国近代史》中,蒋廷黻为我们大致描绘了近代中国的一个基本走向,他认为,近代中国不管面对多少困难与问题,但走向世界,不断拉近中国与世界之间的差距,始终是近代中国的主题。
蒋廷黻指出,中国在过去或许确实有着自己漫长的历史传统,但是到了近代,中国错过了工业革命、错过了启蒙运动,中国不是近代世界规则的制定者,只是世界一体化过程中的迟到者,因而中国在发展过程中不是要挑战世界已有规则,更不能对这些规则采取非理性主义的冲撞或鲁莽颟顸式的摧毁,而是应该引导国民尽快接受、尽快适应这些国际规则,尽快让中国和世界一样,和其他民族国家一起发展、一起进步。
蒋廷黻《中国近代史》篇幅不大,但由于观点鲜明、立论平实、论证严密、逻辑清晰,因而在1949年前的中国近代史学界受到普遍重视,是那时大学历史系使用最广的教材,即便今天读来,依然觉得有一股清风扑面的感觉,有大梦初醒般的震动。
蒋廷黻和他的《中国近代史》在1949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被提及,但在过去三十年,这本书再度成为近代史的一本重要入门书,有数不清的版本,最好找。
沿着近代中国所走过的道路,蒋廷黻在这部《中国近代史》中用四章分别描述了近代中国救亡图强的四个选择,重构了近代中国历史画卷。
任何一本学术著作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也同样存在这样那样的缺点。不过就总体而言,学术史的研究表明,这部小书依然为中国近代史研究建构了一个分析框架和话语系统,是近代史科学化研究的开山之作,在不经意间将近代史学科带入一个新的境界。
(本文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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