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0月14日凌晨,朝鲜中部山区被浓雾和炮声撕开。联合国军的探照灯刚刚扫过阵地,一枚迫击炮弹便精准落在美军集结点上。指挥所里的联络员惊呼:“那门炮又开始了!”他们口中的“那门炮”正是志愿军某营八二迫击炮,而操炮的少年面庞因为长年风霜显出冷峻——唐章洪,当时年仅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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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年前,这个四川中江的农家少年还在河边放牛。1950年冬,他跟随征兵车队离开家乡。身形单薄,却执意请求分到火线部队。营长劝他:“先去后勤?”唐章洪摇头,眼神透着倔强。后来有人回忆,他在新兵连第一次摸到炮身时,手心的温度比炮钢还冰,却没有半点迟疑。
志愿军炮兵培训强度高到极限。背炮管,上百台阶;潜伏测距,山风刺骨;填装射表,数字密密麻麻。许多老兵一夜之间长出白发。唐章洪却拿根木棍在地上画弹道,用石子推演修正量。战友起哄:“小唐,你这是算命?”他淡淡一句:“算敌人的命。”玩笑之余,数据牢牢刻进记忆。第一次实弹测试,他连发三枚,全部命中圆心。教员沉默片刻,只留下一个评语:“对炮膛温度有直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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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朝鲜战场后,双方火力胶着。美军仗着航空和重炮,往往先铺天盖地轰击再推进。志愿军的传统阵地打法成本高、代价大。唐章洪反复观察后,总结出一套“六快四不”准则:隐蔽快、架设快、测距快、装弹快、瞄准快、射后转移快;目标模糊不打、数据模糊不打、油弹混投不打、空中照明不打。口诀朴素,却在实战里屡试不爽。
1952年秋,上甘岭进入最惨烈阶段。美军调集超过三百门大口径火炮,妄图在一夜之间夷平高地。志愿军阵地被硬生生掀去三层土,电话线断了又接。就在这种环境下,唐章洪主动把炮位设在距敌不足九百米的斜坡洼地。火炮口径小、便于快速转移,他要用高密度点杀压制敌军冲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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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日拂晓,美军两个加强连穿过焦土带,开始攀爬斜坡。唐章洪压低身体,沉声道:“瞄准再高两分!”装填手应声:“明白!”炮弹划过空气,第一发直接命中指挥所掩体。紧接着的五分钟内,炮口像缝纫机般跳动,足足倾泻六十余发。美军无线电里充斥尖叫和杂波,他们意识到,自己正被一门看不见的迫击炮撕开缺口。
敌军急调反炮火侦察,派出火力点连续搜索。唐章洪把炮架拆成三段,背起就换位置。炮身尚在冒烟,他又开始下一轮射击。短暂停火只是为了让炮管降温,也是为了等敌人再次集结。一波一波的冲击被拉开,又被炸散。到黄昏,统计人员发现仅唐章洪所操炮位就消耗炮弹一百二十六发,直接打残或击毙敌军达四百二十人。对方在战斗记录里,第一次出现了“玉面杀神”这一暗号。
战斗告一段落后,志愿军指挥员来到炮位,见泥泞里躺着一支被汗水浸白的毛巾和半截干粮。唐章洪正靠在断木后,衣袖被炮口后坐卷裂,手背气泡鼓胀。卫生员要给他包扎,他摆摆手:“炮膛清理完没?”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红了眼眶。夜幕降临,他的炮班仅剩三人还能行动,却依旧保持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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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役结束,志愿军前沿获得难得喘息。战果上报,军部决定授予唐章洪“特等功”。颁奖那天,破旧礼堂里掌声雷动,他只是抿嘴站在队尾。参谋请他讲几句经验,他回答:“好炮手不靠讲,靠练。”台下很多干部记住了这句话,却鲜有人知道,他在回到宿营地时悄悄把奖章塞进被缝的内袋,怕夜里磕着。
美军方面对“玉面杀神”一度以为是整建制炮兵团。几次侦察无果,干脆在情报里标注“未知单兵火力点,不具备常理”。这种讽刺的评价,也从侧面透露出对手的无奈。后来抓获的美军俘虏被问及最恐惧的武器,不是航弹,而是“那门总在黑暗里出现的迫击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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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前夕,唐章洪随部队回到后方整训。军报刊发他的事迹,他却要求匿名:“战场不是舞台。”但荣誉无法掩藏,川军老乡团慰问时,将他比作抗日时期的勇将黄继光,他连连摆手,说自己还差得远。有人提议送他去军校深造,他选择留在连队带新兵。理由只有一句:“炮还得有人接得住。”
退役后,唐章洪回到四川。邻里只知道他当过兵,至于“一炮干掉四百多人”的传奇,他从未提过。村小学请他讲课,他带去一块旧炮弹皮,让孩子们传看:“打仗的东西,最好永远放在博物馆里。”语气轻,却蕴含沉甸甸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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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往前走,“玉面杀神”这四个字渐被新的故事覆盖。档案馆里,那张充满硝烟的战果统计表依旧安静地躺在卷宗夹板间。420这个数字,不止是一段惊心动魄的记录,更是一名普通士兵在极端条件下对极限精准的追求。唐章洪活着,荣誉也活着。对后辈而言,这意味着责任——面对任何强敌,冷静、果断、绝不退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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