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我刚挂断领导的电话,手机屏幕的光还亮着,映着桌上那盒凉透了的炒粉。
忽然,我妈的语音消息跳了出来,足足有59秒。
“儿啊,睡没?妈跟你说个事……你张姨又抱孙子了,满月酒办得可气派了。你跟小雅……是不是也该考虑要个孩子了?趁妈还年轻,能帮你们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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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听完,把手机扣在桌上。声音停了,但那股压力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走到窗边,楼下路灯的光晕里,几个年轻人正有说有笑地走过。曾几何时,我和小雅也那样,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
可现在,我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
我拉开抽屉,最里面放着我和小雅的体检报告,旁边是一张薄薄的、却感觉有千斤重的纸——我们的准生证,刚办好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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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拿出来,盯着上面那几个字,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我爸。
就在上周末回家,我妈让我帮她清理旧书卖废品,在一个铁皮盒子里,我无意间翻到了我爸1995年的工资条。
基本工资:148元
岗位津贴:25元
实发合计:173元
那张泛黄的纸条,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了我心里。
我记得那么清楚,95年,我正好上小学一年级。学费、书包、新文具盒、那双我吵了很久的白球鞋……我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下班后去帮人修自行车。夏天的傍晚,他就坐在楼栋口,背心湿透,叮叮当当。
他用那173块钱,和无数个疲惫的夜晚,撑起了我的整个童年。他从未对我说过“苦”,但他一生的疲惫,都刻在了那张小小的纸条上。
而我现在的工资条呢?
税后一万二。听起来是爸爸的几十倍。
可当初他173块能买下我一个安心童年的小县城,现在房价是一万二一平。我算了一笔账,如果孩子现在出生:
· 奶粉、尿不湿,每月3000;
· 幼儿园,最普通的,每月2500;
· 房贷,5000;
· 我们俩的生活费、交通费、人情往来……
· 这还没算孩子生病、早教、以及未来能挤死人的兴趣班和学区房。
我的“一万二”,像一张扔进水里就瞬间化开的薄纸。
我继承了我爸的善良和勤劳,却可能要让我的孩子,继承我此刻的焦虑、疲惫和看不到头的房贷。这太不公平了。
我拿起那张准生证,两端轻轻用力。
“刺啦——”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它碎了,像某种枷锁,也像某个我一直以来被设定好必须完成的任务。
小雅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她看着我和我手里的碎片,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走过来,抱住了我。
“我们不要孩子了。”我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是抖的,心却是稳的。
她点了点头,眼泪蹭在了我的睡衣上。那不是悲伤,是理解,是共同做出一个艰难决定后的释然。
这不是绝望,更不是逃避。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善良——在我无法确保给他一片蓝天之前,不让他来经历我正经历的风雨。
我不再是那个趴在爸爸修车摊前写作业的小男孩了。我亲手“断”掉的,不是家族的根,而是一种代代相传的、沉重的循环。
我的肩膀,扛不起一个生命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么,不让他来体验这份艰难,就是我能给他的、最大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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