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旧铝锅,熬得出粥的香客厅的老菜罩,罩得住日子的软卧室的布门帘,挡得住风也藏着甜阳台的竹簸箕,晒得出日子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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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的旧铝锅用了十年,是妈妈当年搬新家时,从老房子的橱柜里抱出来的。她说 “这锅跟着我煮了你高中三年的早饭,铝厚,熬粥不糊底,你别嫌弃旧”。锅底被常年的炉火烤得发暗,像裹了层深褐色的糖霜,中间因为总熬稠粥,微微往下凹,每次煮小米粥,粥开了都会从凹处漏两滴在灶台上,黏糊糊的米汤干了之后,得用热水泡半天才擦得掉,可我偏舍不得换 —— 新买的不锈钢锅倒是亮堂,冬天端着总打滑,这铝锅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指腹能摸到锅柄上磨出来的浅纹,是十年里每天端锅练出来的熟稔。
妈妈以前总用这锅给我煮南瓜粥,天不亮就起来切南瓜,熬到粥里飘着金黄的南瓜茸,现在我每天早上也用它熬小米粥。先把小米淘洗两遍,放进锅里加凉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粥在锅里 “咕嘟咕嘟” 冒泡,泡泡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带着小米的清香。孩子总爱穿着小拖鞋凑过来,扒着锅沿仰着头问 “妈妈,什么时候能吃呀?我都闻到香味了”,有时候还会伸手想帮我搅粥,结果小手没力气,勺子在锅里转圈圈,溅得自己衣服上都是粥星子,我假装生气地擦他衣服,他却笑得露出豁牙。
锅沿有个小磕碰,是去年冬天孩子非要帮我端刚熬好的红薯粥,手没抓稳,锅沿撞在灶台瓷砖上弄的。现在每次盛粥,我都会特意从没磕碰的那边倒,怕锋利的缺口划到手,也怕烫着凑过来的孩子。上次邻居王阿姨来借酱油,看到这锅就笑 “丫头,你这锅都变形了,咋还不换个新的?现在的珐琅锅多好看”,可等她喝了碗我熬的小米粥,又叹着气说 “你家这粥比我家新砂锅熬的香,我家那锅总熬不出这股绵劲”—— 她不知道,这锅熬的不是粥,是妈妈当年站在灶台前,一边搅粥一边等我起床的晨光,是孩子围着锅边蹦跳的期待,是我握着锅柄时,指尖传来的、十年不变的踏实,这些藏在粥里的香,新锅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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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桌角的老菜罩是外婆编的,算起来得有十五年了。当年外婆在老家院子里种了片竹子,秋天砍下来劈成细条,坐在屋檐下编了三个菜罩,一个给我家,一个给舅舅家,一个自己留着。这菜罩的竹条现在有点松,边缘用蓝布条缝了圈边,布条洗得发白,有的地方还脱了线,我用针线补了两针,针脚歪歪扭扭的,倒也结实。菜罩顶有个小破洞,是家里的橘猫趁我们不在家,跳上桌想偷罩里的肉,爪子挠出来的,我索性用红线在破洞处绣了朵小桃花,花瓣大小不一,孩子每次看到都拍手说 “这是菜罩的小帽子,真好看”。
每天做完饭,要是有剩菜,我就用这菜罩罩着。菜罩里总藏着小惊喜:有时候是孩子偷偷放进去的水果糖,说 “给菜菜吃点甜的”;有时候是爸爸忘在里面的打火机,找半天找不到,最后掀开菜罩才发现;还有次猫把玩具老鼠藏在了菜罩底下,害我们找了一晚上。夏天用它罩凉拌黄瓜、凉拌木耳,竹条透风,菜不容易闷坏,吃的时候还带着点凉丝丝的气;冬天罩着刚蒸好的馒头、包子,第二天早上热一热,还是软乎乎的,不像用保鲜膜裹着那样,会沾一层水汽。
外婆当年编这菜罩时,我才上小学,总在旁边捣乱,把她摆好的竹条弄散,还偷偷咬竹条的头,说 “尝尝甜不甜”。外婆一边假装生气地拍我的手,一边把竹条重新摆好,手上扎了刺,就喊我帮她挑,我用小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夹不出来就急得哭,外婆反而笑着说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现在每次掀菜罩,都能闻到竹条淡淡的清香,想起外婆坐在院子里编竹活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银头发上,竹条在她手里转着圈,偶尔会骂我两句 “小调皮蛋”,可眼里满是笑。这菜罩罩的不是剩菜,是外婆的心意,是孩子的小调皮,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日常,这些软乎乎的日子,新菜罩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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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布门帘是纯棉布料,原本是浅粉色,洗了七八年,现在颜色发浅,像褪了色的桃花。门帘中间绣着朵小菊花,是我刚结婚时,没事做绣的 —— 那时候还不会刺绣,对着教程一针一线地缝,绣到一半手一抖,把花瓣绣缺了个角,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另外几个花瓣也绣得歪歪扭扭的,现在看倒有种笨拙的可爱。门帘右边缝了个小口袋,是后来加的,我总把眼镜、钥匙、零钱随手塞进去,有时候急着出门找钥匙,翻遍了包都找不到,最后一拍脑袋,才想起在门帘口袋里,每次都能笑着骂自己 “记性真差”。
夏天挂着这门帘,能挡蚊子,风从窗户吹进来,门帘轻轻晃来晃去,带着布料的软,不像纱帘那样硬邦邦的;冬天挂着能挡冷风,卧室里的暖气不容易跑出去,晚上睡觉被窝里能多暖会儿。孩子总爱掀着门帘躲猫猫,把自己藏在门帘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喊 “妈妈来找我呀!我在这里”,有时候跑得太急,还会被门帘绊倒,爬起来揉着膝盖笑,门帘上的线头都被他拽掉了好几根,我缝了又拽,拽了又缝,最后索性不缝了,反正也不影响用。
上次闺蜜来家里住,看到这门帘就说 “你这门帘也太旧了,换个新的纱帘吧,又轻又好看”,我笑着没说话。结果晚上睡觉,她裹着被子说 “还是你这布帘舒服,挡光又挡风,我家那纱帘半夜总漏风,冻得我睡不着”—— 她不知道,这门帘挡的不是风,是我刚结婚时,一针一线绣进去的期待:期待有个温暖的家,期待日子过得慢一点;是孩子躲猫猫时的笑声,是我随手塞进口袋的小物件,这些藏在门帘里的甜,新门帘挡不住。有次洗门帘,发现口袋里藏着孩子的一张画,画着我和他,还有门帘上的小菊花,虽然画得简单,可我看了半天,心里暖暖的,把画小心地收进了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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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的竹簸箕是外婆编的,和客厅的菜罩是 “双胞胎”,竹条被常年的阳光晒得发亮,边缘有点卷,像被风吹弯的小草。现在我用它晒各种干货:春天晒香椿芽,摘下来洗干净,摊在簸箕里,阳光晒两天就变得干硬,装在袋子里能吃一年;夏天晒萝卜干,把萝卜切成条,撒点盐腌一会儿,再晒得干干的,冬天炖肉、炒辣椒都好吃;秋天晒桂花,捡来小区里的桂花,铺在簸箕里轻轻晒,满阳台都是桂花香;冬天晒干辣椒、干豆角,过年时拿出来炒菜,满是年味。
每次晒东西前,我都得先把簸箕里的小玩意儿掏干净 —— 里面总藏着孩子的小石子、玻璃球,还有他偷偷放进去的小玩具,有时候还能掏出半块没吃完的饼干,是他蹲在簸箕旁边玩时掉进去的。晒萝卜干的时候,孩子总爱蹲在旁边,拿根小棍扒拉萝卜条,说 “给它们翻个身,这样晒得更干,妈妈炒着才香”,扒拉得太用力,还会把萝卜条扒到地上,我假装生气地让他捡起来,他却笑着把萝卜条塞回簸箕,说 “萝卜条不怕疼,它们想跟我玩”。
上次秋天晒辣椒,突然刮起了大风,簸箕被吹倒在地上,红辣椒撒了一地,孩子跟着我一起捡,小手被辣椒辣得通红,却还笑着说 “辣椒在跟我们玩游戏呢,它们想跳个舞”。我一边给孩子洗手,一边想起外婆以前用这簸箕晒花生的样子:她坐在小板凳上,把花生摊平,嘴里念叨 “晒透了才香,你小时候总在旁边捡着吃,一次能吃一大把”。现在我晒的萝卜干、香椿芽,也会装一小袋给妈妈寄去,妈妈回信说 “味道跟你外婆当年晒的一样,吃着就想起老家的日子”。这簸箕晒的不是干货,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生活滋味,是藏在阳光里的香,是孩子的小调皮,这些日子里的暖,新簸箕晒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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