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冯芳丨历史之手，紧紧抓住我们

随着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宗教改革等事件奠定基础，从十七世纪开始，我们进入了现代性社会。现代社会主要有城市化、商品化、理性化和高度的劳动分工等特征。其中我们发现曾经占据巨大的领先优势的新月沃地和中国，在现代化发展中却落后于起步晚的欧洲。戴蒙德认为文明发展的差异源于地理环境与物质条件，但是我们发现，早期占据地理、农业优势的国家，在当今现代世界中仍然占据着重要地位。这些所谓的新规则不过是旧规则的改头换面而已。世界上两个最早的粮食生产中心——新月沃地和中国仍然支配着现代世界，或者是通过它们的一脉相承的国家，或者是通过位于很早就受到这两个中心影响的临近地区内的一些国家（日本、朝鲜、马来西亚和欧洲或者现代中国）或者是通过由它们的海外移民重新殖民或统治的那些国家（美国、澳大利亚、巴西）。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人、澳大利亚土著和美洲印第安人支配世界的前景仍然显得籍淡无光。公元前8000年时的历史进程之手仍然在紧紧抓住我们。（戴蒙德，1997：470）

与传统社会相比，现代社会呈现出独特的特征，面临着新的发展瓶颈。解释现代社会的复杂特征，适应现代社会的变迁升级，需要我们持续关注社会的变化，不断反思自身的现代性体验。

01

社会整合困境

现代社会是劳动分工为基础的工业社会，有了新的生产方式，随之而来也出现了新的社会整合方式。在现代社会，由于产生了劳动分工，群体的各个部分都具有了各自的功能，相互已经难以分割。（涂尔干，1893：110）对社会来说，它必须要求每个成员都要作为社会分子而具有同样的信仰和行动。然而假使社会失去了某些组成部分，它的内在功能也不至于会发生紊乱。（涂尔干，1893：112）这就是建立在社会成员异质性和相互依赖基础上的社会整合方式——有机团结。

而在传统社会，主要是通过强烈的集体意识将同质性的个体结合在一起。面对自杀这一社会失范现象，宗教通过凝聚共同意识，能发挥有效的抑制作用。宗教的有益影响并非来自宗教观念的特殊性质。宗教之所以使人避免自杀的欲望，不是因为宗教用某些特殊的理由劝告他重视自己的身体，而是因为宗教是一个社会，构成这个社会的是所有信徒所共有的、传统的、因而也是必须遵守的许多信仰和教规。这些集体的状态越多越牢固，宗教社会的整体化越牢固，也就越是具有预防的功效。（涂尔干，1897：142）

现代社会的劳动分工使得个体之间的异质性越发明显，对于每个人来说，每个人的个性范围很有可能远远超过了共同意识的范围，集体意识变得越来越脆弱和模糊，与之对应的通过强烈的集体意识将同质性的个体结合在一起的机械团结在逐渐衰弱，而建立在社会成员异质性和相互依赖基础上的有机团结逐渐占据主体地位。

进入现代社会，家庭规模小型化、断亲现象引发热议、新的职业群体不断出现，每个人不再受到传统的家庭、共同体和职业群体的保护。我们应该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一种切实的中介环节，让孤独的个体重新获得群体的依恋感和道德上的自足，而涂尔干认为，职业群体可以承担起这样的使命。当群体很强大的时候，它的权威就会把自身表现为它所确立的道德纪律，接下来这种纪律也会得到同等程度的尊重。相反，如果社会很不稳定，人们很容易就能摆脱它的纪律，也很少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社会就只能对其设立的律令产生极其微弱的影响。所以我们可以说，职业伦理越发达，它们的作用越先进，职业群体自身的组织就越稳定、越合理。（涂尔干，1908：9）组织越稳定，群体越紧密地凝聚在一起，个体之间的联系也就越紧密，如同一个个零散原子的个体，也有了更多的链接彼此的机会。

02

精神危机

进入现代社会，理性在西方文明发展过程中一步步彰显出来。只要人们想知道，他任何时候都能够知道；从原则上说，再也没有什么神秘莫测、无法计算的力量在起作用，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掌握一切。而这就意味着为世界除魅。人们不必再像相信这种神秘力量存在的野蛮人那样，为了控制或祈求神灵而求助于魔法。技术和计算在发挥着这样的功效，而这比任何其他事情更明确地意味着理智化。（韦伯，1918：29）

韦伯提出，随着宗教改革出现的新教伦理对于现代资本主义产生了重要影响。闲谈、奢侈品的、自负的炫耀，所有这些规念都是无客观目的的非理性态度的表现，因而也就不符合禁欲主义的要求，尤其是它们并非为了上帝的荣耀，面是为人服务的。然而这些观念随时都在起作用，随时都在帮助人们作出有节制的注重实用的决定，以反对任何艺术的倾向。这在个人修饰方面，比如穿着上，尤其如此。那种强大的要求生活统一性的倾向在否定肉体崇拜的观念中找到了其理想的基础。而这种倾向直至今天仍然极大地增强着资本主义对生产标准化的兴趣。（韦伯，1904：132）资本主义精神的很多方面都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特别是禁欲的新教伦理对于资本主义发展有着重要意义。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在经济生活面前，我们看到军事、行政和宗教的功能逐渐败落了。惟有科学功能才能挑战它的基础地位，甚至在现代人的眼中，科学也很难赢得这一荣誉，除非它能够提供物质上有用的东西，也就是说除非它能够在经营业中起到很大的作用。我们有充分理由说，这些社会基本上已经变成了工业社会。（涂尔干，1908：13）

因为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人们的物质条件得到改善，产品变得更加多元，而经济结构中的不同派别发生了冲突，社会呈现出混乱无序的竞争状态。对利益的过度追求，也导致个人迷失自我，马克思对此提出，我们要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涂尔干提出人类的进步过程就是功能不断脱离器官的过程，——但又不完全脱离开——和生活不断脱离物质的过程，换言之，就是在生活变得更加复杂的同时，逐渐使生活“精神化”，使生活变得更灵活、更自由。（涂尔干，1893：295）因此面对经济生活的非道德性这一精神危机，我们必须要提出自己的道德标准，避免个人处于道德真空。

03

现代性异化

齐美尔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货币处于统治地位，它被人们视为“纯粹的工具”，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可以用于任何的目的和意图。金钱主宰的现象会在许多方面贬低事物的特殊个性，也会降低人们从多方面来意识到这些个性：尽管如此，但还是不可否认，金钱会对其它一些现象有所促进。如果事物特性所具有的共同之处(即经济价值）被投射和置于一种外在于自身的形式中，那么，至少它们至少在心理上有变得显而易见的机会，尽管这种机会很少得到实现。每一种置金钱于度外的生活方式，都免除了对事物的纯粹客观特性和价值评估所造成的分心和阴影，由此而使那些内在方面完全异质的关系最终表现为货币价格的形式。（齐美尔，1900：150）但是货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接受主观的因素。货币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变得频繁，而人与人之间的越来越淡薄，甚至异化。

韦伯同样强调了现代社会的经济发展中，我们更应该关注在特定社会经济生存状况中成长起来的人的素质。当我们面对我们自己这一代的墓地而思考时，激动我们的问题并不是未来的人类将如何“丰衣足食”，而是他们将成为什么样的人，正是这个问题才是政治经济学全部工作的基石。我们所渴求的并不是培养人的幸福安康，而是要培养那些我们认为足以构成我们人性中伟大和高贵的素质。（韦伯，1895：85）

现代社会的货币是客观劳动成果精确的等价物，但衡量它们身上个体的和个人的东西却太不适当了：客观的依赖关系（货币所提供的）之局限对洞悉微妙差异的意识而言不过是一道背景，在这道背景之上，首先使从此背景分化出去的个人及其自由完全凸现出来。（齐美尔，1900：304）资本主义的这一矛盾，显示着个人与社会存在着双重关系，个人在社会中生活，但同时与社会对立。

04

总结

现代社会出现的新特征和严重的社会问题，急需一种知识体系为理解和解决新兴社会问题提供智力支持，这一形势也推动着社会学的出现。社会学是这一社会变迁的必然结果。面对传统向现代化社会转变的这一复杂路径，社会学家们提出了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理论，不同理论之间不断争辩。现在又有学者提出“新现代性”，这也提醒我们，需要不断关注社会的巨大变迁和自身的现代性体验。虽然社会学不可能直接地引导我们去解决现实的社会问题，但是能带领我们不断地进行反思，让我们在激发意志的同时，感受到我们需要努力的方向。

阅读书单

1.涂尔干《社会分工论》

2.涂尔干《自杀论》

3.涂尔干《职业伦理与公民道德》

4.韦伯《学术与政治》

5.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6.韦伯《民族国家与经济政策》

7.齐美尔《货币哲学》

8.戴蒙德《枪炮、病菌与钢铁》

行业

研习社

•本期作者：莫冯芳，华南理工大学社会工作研究中心研究生

•本期编辑：爱唱歌的懒羊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