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掛中天》没有辜负影迷们的期待,推动扎实、悬念充沛,构建起饱满热烈的情绪张力,直到最后一幕的凌冽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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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芷蕾更是实至名归,呈现了近年女演员中最为精彩的表演,真实、贴切,连带着张颂文与冯绍峰都沉下心来,隐忍对戏,实现了演技上的升阶。
底层男女的离合悲喜,弱小蚂蚁的困境突围,情爱撕扯间的血肉淋漓,全在一场场欲言又止、引而不发的“暗战”中,被尽情呈现与铺展。
A. 困境
《日掛中天》的核心主题:困境。
三位主要角色都深陷于各自的困境当中。
体制男其峰(冯绍峰饰)隐秘出轨,试图在家庭和情人之间构建平衡。
这自然没有可能,婚外情被女儿知晓,不仅跑到情人的直播间闹场,偷偷发恐吓短信威胁出轨老爸,还抑郁低落,尝试割腕,以死相逼。导致其峰忙乱无措,回家提离婚、全力护情人的计划自然告吹,为腹中私生子负起责任更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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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症患者吴葆树(张颂文饰)则已成废人。五年牢狱,刑满释放后孤苦无依,没有亲人、没有收入。走投无路之际,更是收到胃癌晚期的噩耗,真应了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当然,最难解的困境集中在女人曾美云(辛芷蕾饰)身上。多年前撞死路人还现场逃逸,被前男友吴葆树顶了包;之后碰见已婚男其峰,知三当三,但却迟迟得不到名分和回报,第一个孩子流掉,第二个孩子在腹中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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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医院巧遇多年前顶包的葆树,后者不仅堂而皇之地住进家里,干涉她的情感与工作,还找她索取金钱和身体的回报;她倾心投入的情夫被家庭和事业缠绕,再难给她预期中的兑现。赖以生存的服装店和直播间更是艰难经营,业绩下滑、货款拖欠,时代摧枯拉朽,正在夺去这个女人的全部希望。
三位深陷现实困境的悲苦男女,犹如烈日曝晒下的细小蝼蚁,仓皇奔突,焦灼无望。(所以本片更契合《烈日灼心》的片名)
B. 善恶
辛芷蕾极为贴切地诠释出这份焦灼感。
在医院爬楼,累到坐在阶梯上喝水;娴熟地介绍直播货品,被持续恶评骂到退播;冲向供货方讨要欠款,与另一位孕妇激烈对峙,然后被葆树的一枚烟头毁掉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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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美云并不是什么女神,她有自己的算计,多年前车祸逃窜,葆树被迫顶包;后来又疏离前男友,找到情人其峰且知三当三,在自己的服装店,也有着圆滑娴熟的销售话术,以及穿吊牌衣服的道德瑕疵;
其峰当然更不是什么好人,出轨辜负家庭,疏离辜负情人,制造矛盾更是辜负了女儿,丈夫、情人、父亲,没一项角色做得成功,像极了身边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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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颂文也将吴葆树这位“废人”角色演绎得饱满真切。一开始还担心他再次露出高启强那样的“登味”,还好没有,在“出租房三人碰头”那场戏,张颂文是最贴近高启强的一段表演,随后他便跟随着辛芷蕾一同滑落,漠然、散漫、无望,仿佛只是存活的一具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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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掛中天》里,导演蔡尚君秉持着“只呈现,不评价”的原则,几乎以白描手法完成叙事。镜头以手持、跟拍、平视为主,同时避开了“快切反打”的电视镜头廉价感,配乐也极为克制(几近于无),目的便是避开主观评判的干扰。
于是,我们得以见证人性的丰沛与复杂。为爱顶罪,困境突围,撕扯救赎,承担或放逐,全在这三位苦命男女的关系中徐徐铺展。
C. 撕扯
片中几个惊艳段落,构建起饱满热烈的情绪及悬念张力。
首先是三人在出租房的相遇。
吴葆树心安理得(表面)地住进曾美云的出租房,鸠占鹊巢、理所应当,而且还干涉起曾美云的情感生活,要求她将其他男人的痕迹清理出去,完全以主人自居,心安理得的模样恨得人牙痒痒。
结果情夫其峰自己拿钥匙开门进屋,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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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葆树一副主人作派,邀请坐下,安排曾美云切西瓜招待来客。
其峰:你来这儿多久了?吴葆树:你多久没来了?
曾美云躲进厨房切西瓜,三人的情绪张力达到高潮。
两个男人进入隐秘的雄竞对峙局面。吴葆树自然聊起蹲监狱,撞路人,递香烟,身处体制的其峰占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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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曾美云夺门而出,其峰紧随跑出。
接着是其峰女儿割腕,葆树向曾美云讨要“赔款”,一同讨要衣服退款,以及电梯遇险。
在尾随美云时,张颂文已经完全进入无赖模式,过往冷峻的表情,开始呈现出松弛的状态。找到供货方讨要退款一场,张颂文更是松弛散漫,与辛芷蕾的紧张焦灼形成强烈反差。
而到了电梯遇险一场,似乎是在call back台词中的撞人与顶罪。那场戏再次向观众证明,语言并不可信。葆树和美云依然保持着多年前的情感关系,美云依然心有算计,临阵脱逃;而葆树永远是那个勇敢献身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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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一步步被推向片尾的高潮。
那也是曾美云情绪焦灼的顶点,从葆树的还钱与平淡,她已经猜到了葆树回家的真实目的:放弃生命。这激发出她内心深处的良知和悲悯。
她拒绝接受这悲苦的结局,拒绝认可葆树的彻底放弃,但是眼前的悲苦绝望,又像一团乱麻根本无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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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杂货店给葆树买车上的食物,突然腹内绞痛,而后在车站厕所意外流产。这摧毁了她最后的防线。
辛芷蕾演出了彻底破防后的女人形象。她大汗淋漓,鬓发凌乱,跌跌撞撞,她思考着留下男友的方式,寻求着冲破困境的办法,她看到水果刀,无需多想,那是她仅存的一根救命稻草。
曾美云抓住菜刀,用力捅进男友的小腹。如此,葆树可以留在这里接受治疗,她可以承受牢狱之灾,作为葆树顶罪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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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救赎如此痛楚憋屈,却又如此绝望无奈。
值得一提的是,《日掛中天》是一部脱离“农村叙事”,完全进入城市语境的现实主义电影。其中呈现出城市人的生存困境与情感撕扯,如此真实贴切,又如此痛苦激烈。这样的叙事创新令人欣喜,让我们对国产电影再次生出新的希望。
诚挚地推荐给你,我的城市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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