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解放后，国军一少将找到新任市长朱其文：请帮我联系党组织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三日，沈阳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寒气透骨。新任市长朱其文刚在府衙里坐稳，就被门房冲进来的脚步声惊动——来者一身旧军装，肩章闪着少将星光，不请自通地立正敬礼。对方报出名字：葛佩琦。随后抛出一句几乎令在场所有人停住呼吸的话：“请帮我联系党组织。”

朱其文心里咯噔一下。三天前，沈阳城还是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部的心脏地带，眼前的少将却主动找上门要“接组织”。真假？陷阱？还是别有隐情？他没有立即答应，只端起茶盏，示意葛佩琦坐下。短暂沉默里，葛佩琦叹了口气：“我是地下党员，组织线断了。”语调平静，却字字铿锵。

消息传到东野政委罗荣桓那里，指示是八个字：谨慎接触，核实身份。于是，一段追溯十余年的隐秘旅程被重新翻开。

时间往前推到一九三五年冬天的北平。北大校园里，葛佩琦正靠在寒风里的板凳上抄实验报告。那年，他已从物理系提前修满学分，却把主要精力放在街头的抗日演讲。有人劝他，“理科生读你的书，别掺和政治。”他甩下一句：“国都都不保，算什么科学。”年轻气盛，但并非空喊。几个月后，“一二·九”游行，他冲在最前排，嗓子喊哑，眼眶布血丝。

抗战全面爆发后，他从实验室转进豫东黄泛区，组织游击队，坚持到粮尽弹空才被暂编为国民党部队政治主任。此时的他，已在中共西安地下党名单上列名。入党批复是通过一块肥皂盒送到手的，他说自己“连哭带笑地搓了半宿肥皂泡”。

一九四二年开始，他把身上那件蓝呢军服穿得格外整齐——少将参议身份，是地下情报工作的最佳通行证。日伪南京军事会议文件、第一战区兵要地志、后勤补给表……都被他装进双层皮箱，通过长江码头的小贩船送去延安。李克农对材料做过批示：“数字清晰，判断准确，可信。”

抗战胜利，国共角力转入东北。葛佩琦主动争得留在沈阳，一纸调令把他以政治部少将督察身份编入杜聿明系统。许多人以为他飞黄腾达，他却在日记里写：“虎口立木，心内如履薄冰。”为了掩护，他常在官邸里高谈阔论“反共救国”，转身却把敌军番号、兵力与炮兵口径写进暗号本，再交地下电台译成一行行莫尔斯码。

可风险终于逼近。一九四七年底，北平地下电台被破获。西安、沈阳、兰州多个秘密点相继失联，葛佩琦的上线李年被捕。那一夜，他悄悄把备用情报箱埋在司令部后院的榆树下，埋完仰面躺在雪地里喘粗气。有人路过问他在做什么，他淡淡回了一句：“测温度。”对方信了。

局势越发紧绷。有人劝他赶紧出逃，他却分析沈阳守不住：东北野战军南线已破营口，北线莱山亦扼。于是他打定主意留到最后一刻。十一月一日夜，国民党守军溃败，沈阳宣布戒严。他看着司令部大门被炮火照得通红，心里反倒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冷静。两小时后，他撕掉袖标，将备用地图塞进里衣口袋，步行向城东民宅躲避。

解放军接管沈阳的第一件事是张贴安民布告。葛佩琦远远看到那张红纸，突然笑了一下——作战图上反复描的“城防东门”三个字，此刻被一张薄薄的公告取代，城防已不是机密。笑毕，他立刻想到自己与组织失联已有四个月。而能否把握这次机会，不光是个人安危，还有许多秘档仍压在他手里。

于是便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面对朱其文，他没有出示任何证明，只递上对联式简短履历：“北大物理，豫东游击；西安地下，沈阳潜伏。”随后补一句：“失联四月，急盼接头。”短短三十六字，信息量惊人，却又恰到好处。朱其文没有立刻表态，起身去隔壁室打电话。几经周转，得到的答复是：地下线全部被毁，暂无法核实。

僵局持续了半个月。期间，葛佩琦配合市府清点仓库、收缴枪械，凡涉及军事技术细节，他都谦逊避谈，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特殊经历。有人私下打听他是否考虑在新政权任职，他摇头：“多年的影子工作，惯了。晋升做不来。”

十二月初，他决定离城南下。马车颠簸，车夫问他去哪里，他说：“先到山海关，再看路怎么走。”语气平静得像在谈一趟普通差旅。其实此行他带着整整两箱卷宗——沈阳各要塞工事图、铁路线及粮草分布表、被俘官兵名单。那是他留在沈阳的全部收获，也是必须交到组织手里的东西。

跨进北平城时，已是一九四九年一月。程潜在城市外的旧公馆接见了他，听完汇报只说一句：“小葛，这回总算活着回来了。”尘埃落定。九个月后，天安门城楼上礼炮齐鸣。阅兵方阵里，华北大学政治研究所队伍经过金水桥，一个身材干瘦、戴黑边眼镜的人扬起头，看向红旗。那是葛佩琦，胸前新别着校徽，旧肩章早已不见。

建国后，情报系统几次邀请他出山，他却去了人民大学物理教研室。讲第一堂《力学》课时，有学生问为何弃军从教，他微微一笑：“四平的炮弹声够响，沈阳的子弹也够密，现在该让科学的声浪更响些。”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明白人知道，那背后是多少次刀尖起舞、暗夜潜行。朱其文晚年回忆，仍对那天办公室里的斑驳阳光印象深刻——“他肩上少将星光虽暗，却胜过很多人帽盔上的金属反光。”

地下战线的荣誉不常被公开，但有一点无可置疑：在沈阳这个关口，葛佩琦把自己压上了赌桌，最后赢来一座完整的城市情报网，也赢来一个不用再潜伏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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