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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桌不欢迎外人。"
侄女陈思琪的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温暖。
我和妻子苏静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张红木圆桌,十二把椅子,十个精美的餐具摆设,唯独缺了我们两个的碗筷。
金碧辉煌的酒店包间里,亲朋好友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紧张。
侄女穿着洁白的礼服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刚刚说出了什么了不起的话。她的未婚夫程远站在旁边,眼神中带着困惑和不安。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程远。
有些话,是时候说出来了。
01
那是十五年前的冬天,父亲突发心梗离世,母亲在三个月后也因思念过度撒手人寰。
料理完父母的后事,我和弟弟陈文斌坐在老房子的堂屋里分家产。
"哥,你看这样行不思琪?"弟弟搓着手,眼神有些躲闪,"老房子和那十万块存款,你都拿走。我就要那辆破车和爸留下的那些工具。"
我当时就愣了。老房子虽然不大,但位置好,十万存款更是父母一辈子的积蓄。而他要的那辆面包车和工具,加起来也就值个万把块钱。
"文斌,这不合适。"我摇摇头,"咱们两兄弟,家产应该平分。"
"哥,你别说了。"弟弟突然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我知道自己不争气,没本事赚大钱。但我有个请求,能不能先借我三万块?思琪才四岁,惠子又怀着二胎,我...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看着弟弟的狼狈样,我心软了。
最终,我不仅把家产全给了他,还额外给了他五万块现金。
"哥,这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弟弟拉着我的手,眼中满含热泪,"以后思琪就是你的女儿,你就是她的再生父亲。"
谁知道,弟媳张惠流产了,二胎没保住。
从那以后,他们夫妻俩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思琪身上,几乎要把她宠上天。
而我,也真的把思琪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爱。
02
思琪五岁那年,弟弟的小生意失败了,欠下十几万外债。
债主每天上门催债,有时候还带着人来威胁。弟弟吓得不敢回家,张惠整天以泪洗面。
那段时间,思琪经常被吓哭,小小的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伯伯,他们为什么要骂我爸爸?"思琪趴在我膝盖上,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别怕,伯伯保护你。"我轻抚着她的小脑袋,心疼得要命。
我二话不说,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拿出来,帮弟弟还清了外债。不够的部分,我还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了款。
"哥,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弟弟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好好对思琪,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兄弟,没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从那以后,我和苏静没有孩子,就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思琪。
她的生日,我们从不缺席;她的家长会,我和苏静轮流参加;她想要什么玩具、衣服,我们总是第一时间买给她。
思琪也很亲我们,总是甜甜地叫着"伯伯""伯母",像个小天使一样围着我们转。
那时候我以为,这份亲情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我错了。
03
转折点出现在思琪十二岁那年。
弟弟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开了一家小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收入稳定。张惠也在商场找了一份导购的工作。
一家人的生活逐渐好转,思琪也从普通中学转到了市里的重点中学。
变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思琪,伯伯给你买了新书包。"我提着刚买的名牌书包去弟弟家,想给她一个惊喜。
"哦。"思琪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随便放那里就行。"
我有些意外,以前她收到礼物总是高兴得跳起来,这次怎么这么冷淡?
"思琪,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我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没什么。"她把手机收起来,"伯伯,我同学说,老是收别人东西不好,会让人看不起的。"
这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思琪,伯伯不是别人,伯伺疼你就像疼自己女儿一样。"我蹲下身子,想摸摸她的头。
她却躲开了。
"可是我不是你女儿啊。"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现在有钱了,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04
思琪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和苏静精心准备了生日派对。
我们订了她最喜欢的蛋糕,买了她心仪已久的项链,还邀请了她的同学朋友。
可是她却在生日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谢谢大伯大伯母的好意,但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这么隆重的生日会了。"
朋友们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思琪,这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苏静有些难堪,"我们就想让你开心。"
"我知道你们的好意。"思琪客客气气地说,"但是我觉得,亲戚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毕竟,我们不是一家人。"
不是一家人。
这五个字,彻底击碎了我的心。
当晚,弟弟打电话给我道歉:"哥,思琪还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文斌,我想问你一句话。"我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我对思琪的好,你都看在眼里。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弟弟才说:"哥,可能是我们教育不当。但你也要理解,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自己的想法?"我苦笑,"什么想法让她把疼爱她的人推开?"
"哥,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思琪只是希望独立一些。"弟弟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再说,她现在学习紧张,可能没时间考虑这些。"
我挂了电话,心里明白了一切。
不是思琪变了,是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变了。
当他们不再需要我的帮助时,我就从"恩人"变成了"外人"。
05
今天是思琪的订婚宴。
一个月前,她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还是很高兴的。
"伯伯,我要订婚了。"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开心,"对方叫程远,是我大学同学,人很好。"
"那太好了!"我由衷地为她高兴,"什么时候?我和你伯母一定参加。"
"下个月十五号,在金汇大酒店。"她报了地址和时间,"到时候见面我再详细介绍。"
我和苏静商量着要送什么订婚礼物。最终我们决定送一对金镯子,寓意着对她新生活的美好祝愿。
可是今天到了酒店,我们却发现被安排在了门口的签到桌,连主桌都没有我们的位置。
"先生女士,请问您们是?"服务员礼貌地询问。
"我是新娘的大伯。"我报出身份。
服务员查看了名单,有些为难:"抱歉,主桌已经坐满了。我给您们安排其他桌子。"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跟着服务员走向指定的桌子。
那是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坐的都是一些不太熟悉的亲戚。更让我意外的是,桌上只有十个餐具,却要坐十二个人。
"不好意思,可能餐具没准备够。"我对服务员说,"能再加两套吗?"
服务员刚要去拿,思琪突然走了过来。
她穿着洁白的订婚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确实很美。
"不用加了。"她对服务员说,然后转头看着我和苏静,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这桌不欢迎外人。"
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们。
我感觉血液瞬间冲上了大脑,二十多年的记忆如电影般闪过:父母的葬礼、弟弟的眼泪、思琪的笑脸、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关怀与付出...
我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程远,这个即将成为思琪丈夫的年轻人,他的眼中写满了困惑和不安。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开口——
06
"程远,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你的未婚妻思琪,她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上大学的学费,还有你们订婚的这场宴席,每一分钱都是我出的。"
程远愣住了,眼神在我和思琪之间来回游移。
"她的父母这些年虽然有些积蓄,但远远不够支撑这些开销。"我继续说道,"包括你手上戴的那块表,也是我上个月给她的零花钱买的。"
思琪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大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淡淡一笑,"既然我是外人,那外人的钱,你们也不应该要。"
程远走向思琪,声音有些急促:"思琪,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家里条件不错吗?"
"我..."思琪说不出话来,眼中闪烁着惊恐。
弟弟陈文斌急匆匆从主桌跑过来,脸色涨红:"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今天是思琪的大日子!"
"是啊,大日子。"我点点头,"所以我觉得应该把事情说清楚。程远,你知道她为什么能上市里最好的大学吗?因为我每年给她交三万块的赞助费。你知道她为什么能住那么好的公寓吗?因为首付是我出的,月供也是我在还。"
周围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程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伯,求你了,别说了。"思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话。"
"现在知道错了?"苏静终于开口,眼中满含泪水,"思琪,你记得五岁那年你发高烧,是谁背着你跑遍了半个城市找医院?你记得中考前一个月,是谁每天陪你复习到深夜?你记得..."
"够了!"思琪突然尖叫起来,"我不想听!这些都是你们愿意做的,我又没有求你们!"
她的话像一巴掌狠狠抽在我脸上,但我却笑了。
"你说得对,都是我们愿意做的。"我转向程远,"小伙子,我最后问你一句,如果没有这些钱,你还会娶她吗?"
07
程远沉默了很久,目光在思琪和我之间徘徊。
"叔叔,我需要冷静一下。"他最终开口,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思琪,我们...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程远,你听我解释。"思琪急忙拉住他的手,"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
"够了!"程远甩开她的手,眼中满是失望,"思琪,我们交往两年,你从来没有提过这些。你让我以为你家里条件很好,让我以为我娶的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女孩。"
"我...我只是..."思琪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像样的理由。
程远转身看向我:"叔叔,我为思琪的无礼向您道歉。她...她不应该那样对待您。"
"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我拍拍他的肩膀,"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选择伴侣不只是看外表和条件,更要看品格。一个连养育之恩都能忘记的人,你敢把后半生托付给她吗?"
程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变得坚定:"叔叔,您说得对。我想...今天的订婚宴,就到这里吧。"
话音刚落,整个包间炸锅了。
宾客们议论纷纷,有人在指责思琪的忘恩负义,有人在同情程远的遭遇,还有人在责怪我选择了这样的时机爆料。
弟弟陈文斌脸色铁青,拉着我走到角落:"哥,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我看着这个我曾经倾尽所有帮助的弟弟,"文斌,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对你们一家怎么样?"
"你...你确实对我们很好。"他避开我的视线,"但是哥,思琪她只是年轻气盛,说话没经过脑子。你为了这点小事,就毁了她的婚姻,这样真的好吗?"
"小事?"我苦笑,"在你们眼里,伤透我和苏静的心,就是小事?"
这时,张惠也跑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大伯哥,你这样做,思琪以后还怎么做人?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我摇摇头,"她十九岁了,该为自己的话负责了。"
看着他们一家人,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二十多年的付出,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08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程远的短信。
"叔叔,谢谢您让我看清了真相。我已经和思琪分手了。她是个好女孩,但我们不合适。另外,我想单独请您和阿姨吃顿饭,当面感谢您。"
我把短信给苏静看,她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命苦啊。"
"苦的不是他,是我们太傻了。"我放下手机,"静子,我们以后别再管思琪的事了。"
"嗯。"苏静点点头,眼中还有泪光,"可是,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说道:"对不对,时间会证明。至少,我们救了程远。"
两个月后,弟弟打来电话。
"哥,思琪这段时间很消沉,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他的声音很疲惫,"医生说她有些抑郁的倾向。"
"然后呢?"我的声音很平静。
"哥,你...你能不能来看看她?她现在谁的话都不听,只有你..."
"文斌。"我打断他,"当初是谁说我是外人的?现在又要我去看她?"
"哥,我知道错了,思琪也知道错了。"弟弟在电话里哭了起来,"求你了,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帮帮忙吧。"
我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一年后,我听说思琪找了新男朋友,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条件一般但人很老实。
听说她变化很大,不再那么任性,也学会了感恩。
听说她经常问弟弟,能不能来我家道歉。
但我没有见她。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修复。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收回。
我用最残忍的方式,给她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虽然心疼,但我不后悔。
因为我知道,只有经历过真正的失去,她才能明白什么是珍惜。
只有品尝过背叛的苦果,她才能学会感恩。
这也许是我这个"外人",能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人生如茶,先苦后甜。
愿她能在苦涩中,品出人生的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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