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一招一式地挥舞木剑,卫青恍惚间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从马厩里走出来的奴隶少年,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帝国的大将军?
"父亲,我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当大将军,打匈奴!"卫登仰着小脸,认真地说。
卫青蹲下身,轻轻擦去儿子额头的汗水:"登儿,为父宁愿你做个太平盛世的文官。战争...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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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卫青在睡梦中安然离世。消息传入宫中,汉武帝悲痛不已,下诏追谥为"烈侯",命以诸侯王之礼厚葬,并亲自为其撰写碑文:"大将军卫青,起于微贱,建功于边陲,威震匈奴,名垂竹帛,可谓人臣之极矣。"
出殡之日,长安百姓自发沿街相送。他们记得,这位大将军一生七次出征匈奴,从无败绩,却从不居功自傲;他位极人臣,却始终保持谦逊本色;他改变了汉朝对匈奴的弱势地位,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卫登捧着父亲的灵位,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他不知道的是,卫氏家族的传奇并未结束——数十年后,他的堂兄卫子夫之孙刘询将成为汉宣帝,延续大汉的辉煌。
而这一切,都始于平阳侯府马厩旁那个默默擦拭马鞍的奴隶少年...
八、将门虎子
元封六年冬,长安城飘着细雪。十岁的卫登跪坐在父亲灵位前,小手紧握着那柄卫青生前亲手为他削制的木剑。灵堂外,前来吊唁的朝臣络绎不绝,他们的目光扫过这个瘦小的男孩时,总带着几分怜悯与审视。
"登儿,该用膳了。"平阳公主——卫青的遗孀轻声唤道。她虽是皇室贵女,却毫无骄矜之气,这些日子明显憔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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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登恍若未闻,突然抬头问道:"母亲,父亲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平阳公主眼眶一红,正要回答,忽听门外侍卫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汉武帝身着素服大步走入,身后跟着新任大司马霍光。皇帝亲自拈香祭拜后,目光落在卫登身上:"这孩子,与仲卿长得真像。"
"陛下..."平阳公主刚要行礼,被武帝抬手制止。
"朕今日来,一为祭奠仲卿,二是有要事相商。"武帝示意侍从捧上一个锦盒,"仲卿临终前上书,请求削去其三子侯爵。朕思虑再三,决定保留卫伉宜春侯、卫不疑阴安侯爵位,至于卫登..."他亲手打开锦盒,取出一枚青铜印玺,"朕特封为发干侯,领北军校尉,入宫与皇子同习文武。"
平阳公主大惊:"陛下,登儿尚幼..."
"正因年幼,才更该好生培养。"武帝意味深长地说,"卫氏满门忠烈,去病早逝,仲卿又...朕不能让将门血脉就此断绝。"说着蹲下身与卫登平视:"孩子,可愿随朕入宫?"
卫登望向母亲,见她含泪点头,便挺直腰板答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武帝大笑,揉着卫登的发髻道:"好!有乃父之风!"转身对霍光嘱咐:"去病当年也是这般年纪入宫,你要好生教导。"
霍光恭敬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卫伉——卫青长子正死死攥着衣袖,指节发白。
九、暗流涌动
太初元年,未央宫演武场。
十六岁的卫登手持真剑,与太子刘据切磋剑术。两个少年身影矫健,剑光如练,引来阵阵喝彩。场边坐着日渐衰老的武帝,不时含笑点头。
"停!"霍光突然叫停比试,"卫校尉方才那招'回风拂柳'使得不对。你父亲当年使这招时,手腕要再沉三分。"
卫登额头沁汗,抱剑行礼:"谢大司马指点。"
太子刘据擦着汗笑道:"霍将军也太严苛了。要我说,表兄这剑法在羽林军中已属上乘。"
"殿下过奖。"卫登偷眼望向观礼台,发现母亲平阳公主正与皇后卫子夫低声交谈,两人眉宇间都带着忧色。自从两年前李夫人得宠,卫皇后处境日益艰难,连带卫氏一族也渐失圣心。
傍晚回到卫府,卫登发现大哥卫伉正在庭院独饮。
"大哥。"卫登行礼道,"今日休沐,何不入宫参加骑射?陛下还问起你..."
"问起我?"卫伉冷笑,"是问那个整日酗酒的宜春侯吧?"他猛灌一口酒,"父亲在世时,眼里只有你和去病表哥。如今去病死了,你就成了陛下新宠!"
卫登蹙眉:"大哥醉了。"
"我没醉!"卫伉摔碎酒壶,"你可知朝中都在传什么?说我们卫氏外戚势大,说皇后失宠在即...那个霍光,表面上一副忠厚模样,暗地里..."
"慎言!"卫登急忙制止,"霍大司马是去病表哥的亲弟,与我们同气连枝。"
卫伉摇摇晃晃站起来,突然压低声音:"三弟,小心霍光。我听闻他与李夫人兄长李广利过从甚密..."话未说完,突然瞥见廊下人影闪动,立刻噤声。
当夜,卫登辗转难眠。披衣起身来到父亲生前书房,摩挲着案几上那把卫青用过的青铜剑。月光下,剑身泛着冷光,仿佛映照出那个风雨欲来的长安城。
十、巫蛊之祸
征和二年盛夏,长安城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
卫登快步穿过未央宫长廊,腰间印绶叮当作响。二十七岁的他已褪去青涩,眉宇间颇有卫青当年的沉稳气度。但此刻,这位执金吾却面色凝重。
"卫大人!"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跑来,"江充带人闯进椒房殿了!说是奉旨搜查巫蛊!"
卫登心头剧震——皇后寝宫都敢搜,这是要变天!他立即转向太子宫,却见宫门紧闭,侍卫比平日多了数倍。
"卫兄!"太子舍人张安世从暗处闪出,低声道:"太子命我在此候你。江充在太子宫挖出桐木人偶,陛下震怒,太子决定起兵诛江充!"
"糊涂!"卫登急得跺脚,"这岂不是坐实了谋反罪名?我这就去面见陛下..."
"没用的。"张安世苦笑,"陛下在甘泉宫养病,所有奏章都经霍光之手。如今城门已闭,太子让你速带卫氏族人离京!"
卫登如坠冰窟。他猛然想起十日前,大哥卫伉因"擅闯宫禁"被夺爵下狱,原来都是铺垫!匆匆赶回卫府,却见羽林军已将府邸团团围住。
"奉旨查抄卫府!"领军的正是霍光心腹田仁,"卫登勾结太子谋反,拿下!"
平阳公主从内院冲出,厉声喝道:"大胆!本宫乃陛下亲姐,看谁敢动卫家!"
田仁面露难色,正在僵持之际,一队车驾疾驰而来。霍光亲自下车,沉痛道:"公主见谅,卫伉已在狱中招供,称卫登参与太子谋逆。陛下有令,卫氏满门...下狱候审。"
卫登直视霍光双眼,突然明白了一切。他缓缓解下佩剑,在母亲哭喊声中,平静地伸出双手戴上镣铐。那柄青铜剑落地时,发出清脆的铮鸣,宛如二十年前马厩里那副被奴隶少年擦拭的马鞍声响。
十一、塞外忠魂
本始元年深秋,一只商队缓缓行经朔方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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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苍苍的卫登勒马驻足,望向那座父亲亲手修筑的边城。三十年前的烽火早已熄灭,城墙却依旧巍峨。巫蛊之祸后,因平阳公主以死相求,他免于一死,被流放敦煌戍边。如今新帝刘询即位,大赦天下,他才得以返乡。
"将军,要进城看看吗?"随行的老兵问道。尽管卫登早已是庶人,旧部仍习惯称他将军。
卫登摇头,目光投向更远的北方:"去高阙塞。"
三日后的黄昏,他们来到当年卫青大破匈奴的古战场。卫登独自走上山岗,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撮长安土和一块灵牌。他跪在地上,小心地挖了个坑。
"父亲,儿子带您来看您打下的疆土了。"他将泥土与灵牌埋入土中,声音哽咽,"霍光死后被灭族,李广利投降匈奴...陛下...不,该称孝武皇帝了。他晚年下《轮台诏》,承认穷兵黩武之过..."
秋风掠过草原,掀起层层草浪,仿佛无数铁骑奔涌。卫登恍惚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跨马而来,铠甲映着夕阳,宛如天神。
"卫氏虽败,但父亲当年收复的河套,至今仍是大汉疆土。"卫登对着虚空轻声道,"刘询殿下...就是戾太子之孙,已继位为帝。他身上流着姐姐卫皇后的血,会是个好皇帝..."
暮色四合,老兵寻来时,发现卫登静静靠在一块岩石旁,已然长眠。他怀中紧抱着那柄从长安带出的青铜剑,面容安详,仿佛回到了儿时在父亲膝下听故事的时光。
远处,朔方城的烽火台亮起灯火,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照耀着这片浸透卫青热血的土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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