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
皇帝把药碗递到皇后嘴边那一刻，太医院值房的更鼓刚好敲了第三下。
没人知道，这碗黑得发紫的汤汁里，麝香含量足以让一匹种马当场绝后。
更没人知道，皇后在接碗时，小指指甲缝里还留着半粒米大的红花渣——那是她下午偷偷在御花园石臼里碾的，一共三粒，一粒没少。
皇帝先抿了一口，像往常试毒那样，舌尖刚碰到药面就皱了眉。
“苦。
他顺手把碗推给皇后，动作自然得像递过去一盏温酒。
皇后低头，唇沿沾了药，却没咽，喉咙轻轻一动，药顺着舌底滑回碗里，连声音都没出。
这一套，她练了整整三个月，对着镜子，用蜂蜜水，练到下巴发酸。
第二天，皇帝没起来。
太医诊完脉，跪在地上，额头贴着金砖缝，只说了一句：“龙精已绝。
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尘埃。
皇后站在屏风后，指甲掐进掌心，疼得真实——她怕的是自己也喝下去，昨晚回房后，她抠喉咙抠到眼泪鼻涕一把，吐出来的药汁里带着血丝。
档案里写得很冷：嘉靖二十七年，帝嗣遂断。
可档案没写，皇帝后来把寝殿所有铜镜都砸了，因为照不出一张还能延续血脉的脸。
也没写，皇后在冷宫墙根种了一排红花，年年开，年年剪，剪下来的花晒干后混进香炉，味道跟那晚的药一模一样。
最绝的是，史官只记了“肖氏三代不得入仕”，却没提原因。
真实原因是：皇后姓肖。
皇帝在龙椅上下旨时，声音哑得像漏风的老窗，他说：“朕绝后，你们肖家就别想再往前走一步。
一句话，把满朝文武的嘴都缝上了。
没人敢提醒他，先皇的外祖母也姓肖。
后来有太医院的后生偷偷算过，那碗药若真按剂量喝，女子顶多月事紊乱，男子却终身不育。
皇帝只尝一口，就一口。
命运像早就写好的药方，君臣佐使，分毫不差。
皇后活到了七十三，临终前把贴身宫女叫到榻边，只说了一句：“把剩下的红花种子，埋到孝陵去，别留根。
故事传到民间，少了药，少了毒，只剩一句酸溜溜的劝世谣：
“帝后同寝，各怀鬼胎；一碗苦汤，断了两代。
听着像戏文，其实比戏文还老实——
它没替谁喊冤，也没把谁写成疯子，只是把“活下去”三个字，写得血淋淋，又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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