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妹妹订了月子中心,妹夫非要退款,可退的钱到我钱包后他却急了
那家月子中心是她精挑细选了三个月的结果。
名字叫“安隅”,坐落在城市一角,远离喧嚣,被一片小小的香樟林包裹着。
她第一次去探访的时候,正是一个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洒下细碎而温柔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混合了泥土、青草和淡淡消毒水的气味。
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干净、清爽,带着某种专业的承诺。
中心的接待顾问穿着浅米色的制服,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像是溪流淌过圆润的卵石,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悦耳。
她领着她参观,脚步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空调系统在墙壁内发出轻微而持续的嗡鸣。
房间的窗户很大,正对着那片香樟林。窗帘是浅灰色的,质地厚重,能完全隔绝光线。床品是高支数的纯棉,触手生凉,带着被阳光晒过一般的蓬松感。
角落里放着一个婴儿护理台,上面整齐地码放着进口品牌的尿不湿、护臀霜和柔软的纱布巾。
顾问介绍说,这里的月子餐由五星级酒店前主厨和营养师共同制定,一天六餐,精确到每一克的蛋白质和维生素。
还有产后修复瑜伽、新生儿抚触教学、心理疏导……
她几乎是立刻就付了定金。
六万八千八。
对于她来说,这笔钱不算什么。但对于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的妹妹林玥来说,这几乎是天堂。
她能想象到妹妹住在这里的样子。穿着柔软的哺乳衣,靠在床头,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她的脸上,宝宝在身边安睡,不必理会一地鸡毛的琐碎。
这是她能为妹妹做的,最好的事。
妹妹林玥的电话打来时,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姐,我看到了,太漂亮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她能听到电话那头,妹妹因为激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喜欢就好。”她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我……我跟张健说了,他……”妹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有些迟疑。
张健,她的妹夫。
她心里微微一沉。
“他怎么说?”
“他说……太贵了,说没必要。”林玥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他说,他妈妈可以来照顾我。”
她办公室里的绿萝,叶片上凝着一颗水珠,晶莹剔T,仿佛随时会坠落。
“小玥,听我说,”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件事你不用管,钱是我出的,就当是我送给外甥的礼物。你安心养胎,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姐,张健他……”
“你把电话给他。”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略显紧绷的男声。
“姐。”
“张健,我听小玥说,你觉得月子中心没必要?”
“姐,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太破费了,六万多,不是小数目。我妈有经验,她把我带大的,肯定能把小玥和孩子照顾好。”张健的声音听起来很客气,但那份客气里透着一股疏离的坚持。
“你妈妈的经验是三十年前的。现在的育儿理念和过去不一样了。”她耐着性子解释,“小玥是剖腹产,恢复期很重要。月子中心有专业的护士和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这能让你妈妈做到吗?”
“我妈身体好着呢,二十四小时没问题。”
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能想象到张健此刻的表情,大约是眉头紧锁,嘴角下撇,一副“你们女人就是爱乱花钱”的样子。
“张健,这不是身体好不好的问题,是科学和专业的问题。产妇情绪、新生儿黄疸、堵奶……这些突发状况,你妈妈能处理吗?还是说,你打算让小玥在最虚弱的时候,去学习如何处理婆媳关系?”
最后一句,她说得有些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张健才闷闷地说:“姐,我知道你是为小玥好。但这钱,我们不能让你出。我们自己家里的事,自己解决。”
“我出的钱,不是给你们家的,是给我妹妹的。”她强调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是我老婆,我们是一家人!”张健的声调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那你就更应该让她在生完孩子后,得到最好的照顾。”
“最好的照顾不一定是最贵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成了僵局。像两只顶着牛角的公牛,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她感到一阵疲惫。
“这样吧,张健。这件事,我不想和小玥争论,影响她心情。你如果坚持,那我们再谈。但前提是,别让小玥为难。”
挂了电话,她看着窗外,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她不理解。
张健的收入虽然不高,但两人省吃俭用,也算过得去。这笔钱由她来出,完全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负担。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自尊心”吗?
还是,有别的原因?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妹妹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偶尔在微信上给她发一些胎动的视频,或者是一些可爱的婴儿用品图片。
她以为张健想通了。
直到那个周末,她提着一袋子进口樱桃去看妹妹。
开门的是张健。
他穿着一件旧T恤,头发有些乱,看到她,眼神闪躲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姐,你来了。”
屋子里很闷,窗户紧闭,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饭菜余味。
妹妹正窝在沙发里,盖着一条薄毯,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不开窗透透气?”她走过去,伸手想推开窗户。
“别!”张健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她,“小玥月份大了,不能吹风,容易感冒。”
她看着张健紧张的样子,又看了看沙发上一脸无奈的妹妹,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现在是夏天,不是冬天。孕妇更需要空气流通。”她绕开他,还是推开了一条窗缝。
一股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屋子里的沉闷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妹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张健站在一旁,没再说话,但脸色很难看。
她将樱桃放在茶几上,“给,给你补补维生素。”
“谢谢姐。”林玥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怎么了?不舒服吗?”她挨着妹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
“没……就是有点累。”
她看向张大健,“你没带她出去走走吗?医生说后期要多散步。”
“最近天热,怕她中暑。”张健的回答滴水不漏。
她觉得这个家里的空气,比刚刚没开窗时还要压抑。每一个对话,都像是在水下进行,充满了阻力。
她决定开门见山。
“张健,关于月子中心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健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姐,我还是觉得……不妥。”
“哪里不妥?”
“钱。”他吐出一个字,然后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道,“我妈下周就从老家过来了,车票都买好了。她特地去学了做月子餐,还带了好多土鸡蛋。”
她简直要气笑了。
土鸡蛋?
她订的月子中心,用的是可追溯源头的有机鸡蛋。
“张健,我再说一遍,钱,我来出。跟你,跟你妈,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张健的音量陡然拔高,“你是我大姑姐,不是我妈!你这样搞,街坊邻居怎么看我?说我张健没本事,老婆生孩子还得靠大姑姐?”
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了。
“面子?你的面子比小玥的身体还重要?”她也站了起来,与他对视。
“这不是面子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什么原则?让刚生完孩子的妻子,去应付一个三十年没带过孩子的婆婆,这就是你的原则?”
沙发上的林玥突然哭了起来。
“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她的哭声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两人的怒火。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妹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姐姐不好,不该跟你老公吵架。”
张健也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哭泣的妻子,眼神里满是慌乱和一丝愧疚。
那天的谈话,最终在妹妹的眼泪中不欢而散。
她离开的时候,张健送她到门口。
楼道的声控灯坏了,光线昏暗。
“姐,”张健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沙哑,“算我求你了,把那个中心退了吧。钱退给你,我一分不要。就当我没本事,行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
这让她感到困惑。
一个男人,为了所谓的“面子”,可以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吗?
她开始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阳台上。
城市的夜景像一片流光溢彩的海洋,但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张健的反应太奇怪了。
正常情况下,即便一个男人爱面子,也不至于对一笔“从天而降”的、能极大改善妻子产后生活质量的钱,如此抗拒。甚至到了哀求的地步。
这不合逻辑。
除非……他抗拒的不是“月子中心”,而是这笔钱被“花掉”这个行为本身。
他需要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粒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D。
可是,他需要钱做什么?
他和小玥的生活一直很节俭,没什么大的开销。两人也没有买房买车的打算。
她想起了上次去他们家,无意中瞥到张健手机屏幕上闪过的一条信息。
“……最后期限是月底,再不还钱……”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条信息似乎带着某种催促的意味。
难道,他欠了债?
这个可能性让她心头一紧。
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就严重了。
她不能直接去问张健,他那种性格,肯定不会承认。问妹妹,妹妹月份大了,她不想让她再操心。
她决定从侧面了解一下。
她有一个大学同学,在张健所在的公司做HR。
她找了个借口,约了同学吃饭。
饭桌上,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她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张健。
“哦,张健啊,我知道他,”同学晃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挺老实一个技术男。就是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开会老走神,前两天还被他们总监给骂了。”
“状态不好?怎么了?”她故作关心地问。
“不清楚。不过我听他们部门的人八卦,说他最近好像在搞什么投资,天天对着手机看那些红红绿绿的曲线,神神叨叨的。”
投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投资什么?股票吗?”
“谁知道呢,好像是什么虚拟币之类的吧,听着就悬乎。”同学撇了撇嘴,“前阵子还听说他跟人借钱,我们公司财务都收到过催债的电话,不过打到公司来,影响不好,被我给拦回去了。”
催债电话!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一切都说得通了。
张健不是为了面子,他是真的需要钱!他挪用了家里的积蓄去搞那些不靠谱的投资,结果亏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之所以拼命阻止她给妹妹订月子中心,不是因为他觉得贵,而是因为他指望着,如果这件事黄了,能从她这里“借”到这笔钱,去填那个窟窿!
甚至,他可能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他不是希望她退款。他是希望她把这笔钱,以另一种方式,交到他手上。
一股寒意从她的脊背升起。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不仅拿自己小家庭的未来去赌博,还在打她这个大姑姐的主意。更可恶的是,他用妻子的产后健康和新生儿的照顾质量,作为他整个计划的掩护。
他用“我妈能照顾”当借口,用“男人的自尊心”当挡箭牌,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一刻,她对张健所有的不满,都转化成了一种混杂着愤怒和失望的情绪。
她心疼自己的妹妹。
那个单纯、善良,一心一意爱着这个男人的傻姑娘。
她现在怀着孕,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把他们的家,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她该怎么办?
把真相告诉妹妹?
不行。林玥的预产期就快到了,现在告诉她这些,等于是在她心上插一把刀,万一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想一个办法,既能保住妹妹和孩子,又能让张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得到教训。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慢慢成形。
第二天,她主动给张健打了个电话。
“张健,我想了一晚上,你说得对。”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很平静。
电话那头的张健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妥协。
“姐……你……”
“小玥的情绪最重要。既然你坚持,我也不想再为这件事跟你们吵架了。”她顿了顿,继续说,“你把月子中心的合同和发票给我,我去办理退款手续。”
“真的?姐,你真的同意退了?”张健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压抑不住的欣喜。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过退款流程可能有点慢,钱会原路返回到我的信用卡里。大概需要七到十五个工作日。”
“好好好,没问题!谢谢姐!真的谢谢你!”张健的语气几乎是感激涕零了。
她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如释重负,喜上眉梢。
他以为,他的计划得逞了。
他以为,这六万八千八,很快就能到他手里,解他的燃眉之急。
他太天真了。
挂了电话,她看着手机上月子中心的联系方式,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她没有去办退款。
她只是给她的客户经理发了条信息,告诉她,如果有一个姓张的先生打电话来咨询退款进度,就告诉他,手续正在办理中,但因为财务流程,会比较慢。
然后,她开始等待。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个让张健彻底暴露,也让妹妹能够认清现实的,时机。
等待的日子里,张健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开始频繁地给她发微信,嘘寒问暖。
“姐,最近天气转凉,注意加衣服。”
“姐,看你朋友圈说胃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买点养胃的药送过去?”
甚至有一次,她公司楼下的前台打电话上来,说有位张先生给她送了下午茶,是一份精致的燕窝。
她看着那碗晶莹剔T的燕窝,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越是殷勤,就越证明他心虚,越证明他对那笔钱志在必得。
妹妹那边,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林玥在电话里说:“姐,还是你通情达理。张健这几天对我可好了,天天给我炖汤,还陪我散步。他说等孩子生下来,他妈妈来了,他也会帮着一起带的。”
听着妹妹天真的话语,她心里五味杂陈。
“那就好。”她只能这么说。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月底。
她那位在HR部门的同学,又给她发来了“情报”。
“你那个妹夫,最近跟丢了魂一样。听说催债的电话都打到他父母家去了,他妈在电话里哭天抢地的。”
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晚上,张健的电话又来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殷勤讨好,而是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焦灼。
“姐,那个……退款的事,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到账啊?”
“我问了,他们说财务流程走得慢,可能还要几天。”她不紧不慢地回答。
“还要几天?!”他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怎么会这么慢!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拖延?姐,你能不能再帮我催催?我这边……我这边有点急用。”
“急用?你急用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我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周转。我答应借给他的。”张健的谎话张口就来。
“哦?是吗?那你自己的钱呢?你和小玥不是还有些存款吗?”她步步紧逼。
“那个……那个钱买了理财,还没到期,取不出来。”
“是吗?我怎么听小玥说,你们的钱都放在活期里,准备随时生孩子用的?”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能听到张健粗重的呼吸声,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
过了好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说:“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张健,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拿你老婆孩子的救命钱去赌,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你……你知道了?”张健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健,你太让我失望了。”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一时糊涂,被朋友骗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帮帮我!那笔钱,你先借给我,我保证,我以后做牛做马都还给你!”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哀求。
“帮你?我怎么帮你?帮你去填那个无底洞吗?然后让你继续去赌?”
“不!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姐,月底就是最后的期限,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去小玥的单位闹!小玥她……她快生了,她不能受这个刺激啊!”
他终于说出了实话。
也终于,拿出了他最后的底牌——林玥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招,很卑劣,但很有效。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张健,你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钱,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小玥平安生下孩子,住进月子中心。等我亲眼看到她们母子平安,得到最好的照顾。到那个时候,我会处理你的债务。”
“不!来不及了!他们月底就要……”
“那是你的事。”她冷冷地打断他,“是你自己惹出的麻烦,你就得自己去承担后果。你可以去求他们宽限几天,也可以去跪下磕头。总之,在小玥出院之前,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我是在救我的妹妹。而你,张健,你差点毁了她。”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她把张健逼上了绝路,也等于把整个家庭都置于一种巨大的风险之中。
但她别无选择。
她不能妥协。一旦这次妥协了,张健就永远不会吸取教训。那个债务的窟黝,会像一个黑洞,吞噬掉妹妹未来所有的幸福。
那一晚,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她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林玥带着哭腔的声音。
“姐!你快来!张健他……他不见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妹妹家。
屋子里一片狼藉,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林玥挺着大肚子,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不停地掉眼泪。
“我早上醒来,他就没在。手机关机,我给他公司打电话,他们说他今天根本没去上班。衣柜里他常穿的几件衣服也不见了。”
林玥指着茶几上的一张纸,“他……他就留了这个。”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是张健潦草的字迹。
“小玥,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我没脸再见你。家里的存款,我拿走了。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忘了我吧。”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这几行冰冷的字。
林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我……姐,我该怎么办啊……”
她走过去,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妹妹。
“别怕,小玥,有姐在。天塌不下来。”
她知道,张健没有真的“消失”。
他所谓的“离家出走”,不过是演给她们看的一场苦肉计。他拿走了家里仅剩的存款,是想让她看到,这个家已经山穷水尽了。他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她立刻拿出钱来。
他赌她不忍心看妹妹在这个时候受苦。
他赌对了。
她确实不忍心。
但她更不能让他得逞。
“小玥,你听我说,”她扶着妹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是你和宝宝。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提前待产。”
“可是张健他……”
“他是个成年人,他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你只需要为你自己和孩子负责。”
她不顾妹妹的反对,强行把她带到了医院,办理了入院手续。
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闻着熟悉的消毒水味,林玥的情绪似乎终于稳定了一些。
她看着窗外,眼神空洞。
“姐,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傻瓜,”她削了一个苹果,递到妹妹嘴边,“他只是……暂时遇到了一些困难,脑子不清醒。等他清醒过来,会回来找你的。”
她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她怕妹妹承受不住。
她只能用这种善意的谎言,先稳住她。
安顿好妹妹,她走出病房,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张健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你在哪?”
“……姐,你别找我了。我对不起小玥,我对不起你们。”
“张健,收起你那套可笑的表演。”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小玥已经住院了,医生说她情绪很不稳定,有早产的迹象。你如果还算个男人,就立刻给我滚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知道你没走远,就在这附近哪个小旅馆里耗着。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她继续说,“我的条件不变。在小玥平安生下孩子之前,你休想拿到一分钱。你如果敢让她和孩子出任何一点意外,张健,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她挂了电话,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场战争,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当天晚上,张健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到病床上的林玥,又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玥一看到他,眼泪又涌了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
张健“噗通”一声,跪在了病床前。
“小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他抱着林玥的腿,嚎啕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她知道,有些结,需要他们自己去解。
有些伤口,需要他们自己去舔舐。
三天后,林玥剖腹产生下了一个六斤八两的男孩,母子平安。
当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抱到她面前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隔着育婴箱的玻璃,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心里所有的坚硬和防备,都在瞬间融化了。
这是她的外甥。
这是她用尽全力,保护下来的希望。
林玥出院那天,她亲自开车去接。
张健跟在后面,默默地提着大包小包。这几天,他一直守在医院,寸步不离,照顾得也算尽心。
但她和他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车子没有开往他们那个压抑的小家,而是直接驶向了城郊的“安隅”月子中心。
当车子缓缓驶入那片熟悉的香樟林时,林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姐,我们……这是?”
“回家。”她言简意赅。
张健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栋精致的建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客户经理早已等在门口,热情地迎了上来。
从办理入住,到护士接过宝宝进行专业的检查,再到营养师送来温热的月子餐……一切都有条不紊,专业而高效。
林玥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看着窗外的绿树,喝着温润的米汤,眼圈又红了。
“姐,谢谢你。”
“我们是姐妹。”她帮她掖了掖被角。
安顿好一切,她走出了房间。
张健正站在走廊的尽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走到他面前。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的事了。”
她把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这里面是七万块钱。六万八千八是月子中心的费用,多出来的,算是我借给你,给你母亲买张回程车票,再给你和小玥添点生活费。”
张健没有接,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姐,我……”
“我不是在帮你。”她打断他,“我是在帮我妹妹,帮我外甥。这笔钱,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们这个家的。我需要你写一张借条,写清楚还款计划。我不管你去做兼职,还是去送外卖,每个月,我需要看到你为这个家,为你的错误,付出的努力。”
张健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她。
“另外,”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月子中心的钱,是我出的。所以,从法律上讲,这份服务的受益人,是我指定的林玥。这里不欢迎家属陪住,尤其是,一个曾经试图剥夺产妇和新生儿享受这份服务的权利的家属。”
张健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一个月,你可以来探视,但不能住在这里。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是探视时间。其余时间,请你离开。”
“不!姐!你不能这样!小玥她需要我!孩子也需要我!”他终于急了,声音里带着哀求。
“需要你?需要你把她推进火坑吗?”她冷笑一声,“张健,这是对你的惩罚。你必须学会,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最基本的责任是什么。不是赚钱多少,不是面子大小,而是尊重和爱护你的妻子和孩子。”
她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一眼。
她听到身后传来他压抑的、痛苦的抽泣声。
她没有心软。
有些教训,必须刻骨铭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张健果然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月子中心。
他会隔着玻璃,看很久很久的宝宝。
然后,他会走进林玥的房间,帮她按摩浮肿的小腿,笨拙地给她讲一些从网上看来的笑话。
林玥一开始不理他,后来,会慢慢地回应他几句。
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他找的各种兼职信息,还有他制定的详细还款计划。
他把本子递给她看。
她只是淡淡地扫一眼,说:“这是你的事,给我看没用。你要向小玥证明,向你的儿子证明。”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林玥出月子那天,气色红润,身材也恢复得很好。宝宝白白胖胖,非常可爱。
张健来接他们,他看起来瘦了,也黑了,但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慌乱和阴郁,多了一份沉稳和坚定。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信封。
“姐,这是第一个月的还款。”他把信封递给她,“虽然不多,但……我会努力的。”
她没有接。
“给小玥吧。”她说,“这是你们家的钱。”
张健愣住了。
她看着妹妹怀里熟睡的宝宝,笑了笑。
“从今天起,你们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好好过。”
回城的路上,阳光很好。
她开着车,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张健小心翼翼地为林玥打开车门,用手护着车顶,生怕她碰到头。
那个曾经差点被一个错误决定拖入深渊的小家庭,此刻,正沐浴在阳光里,笨拙地,却又坚定地,走向未来。
她知道,那张六万八千八的发票,不仅仅是为妹妹订下了一个安稳的月子。
它更像一个精密的医疗器械,精准地切开了这个家庭内部隐藏的脓疮,虽然过程痛苦,流了很多血和泪,但最终,让它有了痊愈和新生的可能。
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她的信用卡账户,收到了一笔六万八千八的退款。
是月子中心退回来的。
她笑了。
其实,在决定让妹妹住院的那天,她就已经去办理了退款手续。
她只是需要用“不退款”这个筹码,去和张健博弈,去逼他成长。
而真正的“月子中心”,她用自己的积蓄,又重新付了一遍。
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就让它成为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吧。
车子汇入滚滚车流,奔向远方。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考验。
但只要心中有爱,有守护的信念,总能找到出路,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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