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市中心医院走廊,晚上八点。
"妈,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林浩压低声音,眼里全是怒火。
周梅云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个发黄的笔记本,连眼皮都不抬:"我没闹。"
"奶奶都住院三天了!你退休在家,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她住院跟我有什么关系?"周梅云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吓人。
"你们是夫妻啊!"
周梅云笑了,那笑容让林浩后背发凉:"是啊,AA制的夫妻,34年了。"她摊开笔记本,"你想看看这34年的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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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建国在病房里第五次看表。
晚上九点半,周梅云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不对,是能打通,但她接起来就说身体不舒服,然后挂断。
"你媳妇到底什么意思?"林秀芳坐在病床边,语气已经从不满变成了愤怒,"妈刚做完手术,医生说要24小时陪护,她倒好,在家享清福?"
林建国揉着太阳穴:"她说她也不舒服。"
"不舒服?"林秀芳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昨天路过你们小区,看见她在楼下超市买菜,活蹦乱跳的!哪里不舒服了?"
病床上的老太太虚弱地睁开眼:"别吵了……"
"妈,您别管,我今天必须说清楚。"林秀芳站起来,指着林建国,"当初我就说这个女人不行,小心眼,记仇。你不信,非要娶她。现在怎么样?吃了咱家34年,连陪护都不肯。"
"姐,你别说了……"
"我不说?那谁说?"林秀芳的眼圈红了,"我自己孩子还小,单位又忙,这几天我都请假在这陪着。她呢?退休了,闲得很,就是不来。这是什么儿媳妇?"
林建国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其实也觉得周梅云做得过分。母亲住院,当儿媳的怎么能不来看?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年周梅云确实很少来看母亲,过年过节来坐一会儿就走,从不多待。
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毕竟从结婚第一天起,他们就说好了,AA制。各管各的事,互不干涉。
34年了,一直如此。
晚上十点,林浩从外地赶回来。刚毕业两年的他,看到奶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父亲和姑姑都满脸疲惫,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妈呢?"他问。
"在家。"林建国避开儿子的眼神。
"在家?"林浩愣了,"奶奶住院,她在家干什么?"
林秀芳冷笑:"你妈说不舒服。我看是心里不舒服。"
"什么意思?"
"你去问她。"林秀芳把手机塞给林浩,"你去把她叫来,就说我说的,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浩连夜赶回家。
推开门,客厅灯火通明,电视开着,播的是连续剧。周梅云靠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切好的水果盘,手边还放着一杯热茶。
"妈!"林浩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奶奶住院了,你怎么还在家看电视?"
周梅云按了暂停键,慢慢转过头:"奶奶住院,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婆婆啊!"
"是啊,是我婆婆。"周梅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和你爸是AA制,他家的事,我不管。"
"什么AA制不AA制的!"林浩急了,"那是你婆婆!别人家的儿媳妇都在医院照顾,你倒好——"
"别人家是别人家。"周梅云打断他,"我和你爸说好的,各管各的家事。当年我妈住院,你爸去了吗?我外公去世,你爸去了吗?"
林浩被噎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
"那不一样……"他嘟囔。
"哪里不一样?"周梅云站起来,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个发黄的笔记本,"你爸不管我家的事,我也不管他家的事。34年了,一直如此。"
"可是妈……"
"你还小,不懂。"周梅云把笔记本放进抽屉,"等你结婚了,就明白了。有些账,必须算清楚。"
她转身进了卧室,留下林浩一个人站在客厅发呆。
02
第二天上午,林建国请了假,继续在医院陪护。
林秀芳趁母亲睡着,把他拉到走廊。
"你必须管管你媳妇了。"林秀芳压低声音,但语气很重,"这么多年,她对妈什么态度你不是不知道。过年来坐半小时就走,平时电话都不打一个。"
"她工作忙……"林建国辩解。
"忙?她都退休一年了!"林秀芳打断他,"我看就是记仇。当年妈反对你们结婚,她到现在还记着呢。"
林建国沉默了。
他当然记得34年前的事。
1991年,他和周梅云谈恋爱。周梅云在纺织厂上班,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林建国家条件好些,在机械厂做技术员,母亲看不上周梅云,说她配不上儿子。
两家闹得很僵。
最后林建国放了狠话:要么同意,要么我搬出去住。
母亲妥协了,但提了条件:结婚后实行AA制,周梅云的娘家事不许麻烦林家,林家也不管她娘家的事。
当时林建国觉得这个条件挺合理。反正周梅云家里穷亲戚多,万一以后找上门来借钱,也好推脱。
周梅云也答应了。
她说:"行,AA就AA。你家的事我也不管。"
结婚那天晚上,周梅云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工工整整写下:
"1991年3月15日,林建国与周梅云结婚。双方约定:
家庭开支AA制,各出一半
娘家事务各自处理,互不干涉
子女抚养费用平摊
双方父母赡养费用各自承担"
林建国在上面签了字。
当时他觉得这只是走个形式,过几年感情好了,这些约定自然就作废了。
没想到,周梅云真的执行了34年。
每一笔开支,她都记在本子上。买菜、水电费、孩子学费、家里添置的东西,全部AA,一分不差。
她从不问林建国要额外的钱,林建国也觉得轻松。
她母亲生病,她自己出钱,不找林建国。
弟弟结婚,她自己包红包。
外公去世,她自己出份子钱。
34年来,林建国觉得这样挺好。没有婆媳矛盾,不用为钱吵架,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现在,母亲住院了,周梅云不来照顾,他才突然意识到,这种"好"可能有点不对劲。
"当年的事,确实是妈不对。"林秀芳叹了口气,"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记着,就是心眼小。"
林建国没说话。
他想起很多细节。
这些年,周梅云对他母亲确实冷淡。但母亲对周梅云也不热情。每次周梅云来,母亲总是板着脸,说话带刺。
过年包饺子,母亲嫌周梅云包得不好看。
买东西,母亲嫌周梅云买得贵。
带孩子,母亲说周梅云不会带。
周梅云从来不反驳,只是越来越少来。
林建国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AA制,各管各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现在想想,这种习惯,好像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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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晚上,林浩又去找母亲。
这次他没有质问,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母亲继续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妈,你跟我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梅云看着电视,没回答。
"姑姑说,你记仇。你到底记的什么仇?"
周梅云终于按了暂停,转过头看着儿子:"你真想知道?"
"嗯。"
"那我就告诉你。"周梅云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笔记本,翻到中间某一页,"1992年12月,那年冬天,你刚出生不到一年。"
林浩认真听着。
"我妈突然病重,需要住院。"周梅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那时候我还在哺乳期,每天要上班,还要照顾你。我妈住院,我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守夜。"
"我爸呢?"
"你爸说,AA制,我妈的事他不管。"周梅云笑了笑,"他是真的不管。我妈住院,他连医院都没去过。"
"那我呢?我那么小……"
"你奶奶帮忙照顾了几天。"周梅云说,"但她每天都要念叨,说照顾外孙是帮忙,不是应该的。还说,这个忙她记在心里,以后要还的。"
林浩愣住了。
"后来我妈病情加重,需要做手术,要五万块。"周梅云继续说,"那时候五万块不是小数目。我一个月工资才三百多,存款根本不够。"
"你找我爸借了?"
"找了。"周梅云点头,"我跪在他面前,求他借我钱。"
"然后呢?"
周梅云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过了很久才说:"他借了。"
林浩松了口气:"那还好……"
"但他提了条件。"周梅云抬起头,看着儿子,"他说,可以借,但要按规矩来。"
"什么规矩?"
周梅云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一行字:"1992年12月25日,借林建国五万元,用于母亲手术费用。"
字迹工整,但林浩能看出来,写这行字的时候,母亲的手在颤抖,因为每个字都有点歪。
"我妈手术做了,但术后恢复不好,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周梅云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每天去医院,白天上班,晚上守夜,回家还要给你喂奶。"
"那时候,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我再次去找你爸,求他帮忙照顾你几天,让我能全心照顾我妈。"
"他怎么说?"
"他说,他要上班,没时间。"周梅云闭上眼睛,"他说,孩子是两个人的,他已经出了一半的抚养费,照顾孩子是我的责任。"
林浩的拳头攥紧了。
"有一天晚上,我在医院守夜,你在家哭了一整夜。"周梅云的声音有些颤抖,"第二天早上,你奶奶来医院找我,骂我不负责任,连孩子都照顾不好。"
"我说我妈病重,需要人照顾。她说,那是我的事,不能耽误孩子。"
"我再次求你爸帮忙,他还是说没时间。"
"后来我妈还是走了。"周梅云睁开眼,眼眶是红的,但没有流泪,"手术后两个月,她还是没能挺过来。"
"我妈走的那天晚上,我抱着你,坐在医院走廊哭。你爸来了,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林浩的眼泪掉了下来。
"第二天办丧事,我跟你爸说,希望他能请假帮忙。"周梅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说,单位有重要任务,请不了假。"
"你奶奶倒是来了,在灵堂前哭得比谁都响。"周梅云笑了,那笑容很苦,"但办完丧事,她拉着我,让我还她照顾你那几天的'人工费'。"
"多少?"
"三百块。"周梅云说,"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才两百多。"
林浩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
"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周梅云摇头,"这是我和你爸之间的事。而且,他们做得没错啊。毕竟当初说好的,AA制,各管各的。"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周梅云拍了拍笔记本,"规矩就是规矩。既然他们定了规矩,那我就守规矩。"
"34年了,我守得很好。"
04
林浩把母亲的话告诉了父亲。
林建国沉默了很久。
他当然记得那个冬天。只是,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没做错。毕竟说好了AA制,周梅云的娘家事就该她自己处理。
他还记得,周梅云跪在地上求他帮忙照顾孩子的样子。
他拒绝了。
因为他觉得,帮忙就是破坏规矩。一旦破了规矩,以后周梅云的娘家就会没完没了地找上门来。
所以他坚持了原则。
可现在想想,那个"原则",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
"爸,你当年是怎么想的?"林浩问。
林建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
病房里,林秀芳也听说了这些事。
她的脸色变了几次,最终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也劝过你弟弟,说你妈家的事最好别管,免得以后麻烦。"
"现在想想,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
老太太在病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当然记得那个冬天。她也记得自己当时的态度。
当时她就是想给周梅云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嫁进林家,就要懂规矩。
可她没想到,这个儿媳妇真的把规矩守了34年。
而且,守得比谁都认真。
晚上,林建国回到家。
周梅云正在厨房做饭。看到他回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饭快好了。"
"梅云……"林建国站在厨房门口,"当年的事……"
"吃饭吧。"周梅云打断他,"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可是我妈那边……"
"我说了,你妈是你的责任。"周梅云把菜端上桌,"AA制,各管各的。你当年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
"不懂事?"周梅云看着他,"你34岁结婚,还不懂事?"
林建国说不出话了。
两个人默默吃完饭,谁也没再说话。
05
周末,林浩说要带母亲去医院。
"我不是让全家人坐下来谈,而是让你去看看奶奶。"林浩说,"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躺在医院,你去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
周梅云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到了医院楼下,她停住了脚步。
"我不上去了。"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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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等你。"周梅云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下,"你上去告诉你爸,就说我来过了。"
林浩急了:"你这算什么来过?"
"我来医院了,就是来过了。"周梅云很平静,"至于上不上楼,去不去病房,那是另一回事。"
正说着,林秀芳从楼上下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周梅云。
"哟,稀客啊。"林秀芳走过来,语气里全是讽刺,"总算舍得来了?"
周梅云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做贼心虚,不敢上去?"林秀芳越说越气,"我妈躺在楼上,你在这里坐着算什么?"
"我来了。"周梅云说,"至于去不去病房,是我的自由。"
"你!"林秀芳指着她,"你真是冷血!"
"冷血?"周梅云笑了,"当年我妈住院的时候,你们林家谁去看过?我妈去世的时候,你们谁去吊唁过?"
林秀芳被噎住了。
"现在轮到你们家的事了,就要求我尽孝?"周梅云站起来,"凭什么?"
"那时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梅云打断她,"当年说好的AA制,各管各的。我守规矩守了34年,现在轮到你们了,你们也该守规矩了。"
"AA制也是夫妻啊!"林秀芳急了,"夫妻之间哪有这么算计的?"
"是啊,夫妻。"周梅云从包里拿出那个笔记本,"这是你们林家提出来的AA制,我只是照做而已。"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确实有林建国的签名。
"你看,第四条写得很清楚:双方父母赡养费用各自承担。"周梅云指着那行字,"这是你们林家定的规矩,我遵守了34年。"
"现在林建国的母亲住院,这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跟我没关系。"
林秀芳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林建国从楼上下来了。
他看到妻子和姐姐对峙,叹了口气。
"梅云,你就上去看看吧。"他说,"就当是为了我。"
"为了你?"周梅云看着他,"那当年我妈住院,我求你帮忙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为了我?"
林建国愣住了。
周梅云继续说:"1992年冬天,我妈病危,我跪在家里求你,你说什么来着?"
"你说,AA制,各管各的。"
"你说,你不能破坏规矩。"
"你说,我妈的事是我的事,不能麻烦你。"
"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林建国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他当然记得。
那些话,是他说的。
而且,他说得理直气壮。
"所以现在,我也这么跟你说。"周梅云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AA制,各管各的。你妈的事是你的事,不要麻烦我。"
"这些年,我守规矩守得很好。"
"现在轮到你们了,也该守规矩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林浩拉住她:"妈,难道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周梅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儿子。
"感情?"她的眼神复杂,"你以后会明白的,有些事情,跟感情无关。"
"跟什么有关?"
"跟规矩有关。"周梅云说,"跟34年前的那个冬天有关。"
林浩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母亲的话里藏着很多东西。
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周梅云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林浩追出来的身影,拿出那个发黄的笔记本。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绝情吗?"
她翻开笔记本,找到中间的某一页,递给林浩。
林浩低头一看,上面是1992年12月的账目记录。
其中一笔,清清楚楚写着:
"12月25日,借林建国五万元,用于母亲手术费用。"
下面一行:"1993年1月15日,全部归还。"
但最让林浩震惊的,不是这些数字。
而是这一页的背面,用红笔写着几个字。
笔迹潦草,像是在极度愤怒中写下的。
林浩只看了一眼,手就开始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母亲。
周梅云的眼神平静,但眼底藏着34年的寒冰。
"你看到了吧?"她轻声说,"那几个字,就是这34年的真相。"
"也是我为什么不去看你奶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