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上周摔在厕所,整整躺了四十分钟才爬出来给我打电话,声音小得跟猫似的,说没事,就是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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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回去,她坐在马桶边,裤子湿了一半,还冲我笑:别告诉你哥,他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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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懂了,老人最怕的不是摔,是摔完没人知道。
新闻说全国四成老人心里空落落,独居的更是八成。
数字冷冰冰,落到自家就是我妈把电视从早晨七点开到凌晨两点,不是看,是听个响。
她以前最烦广告,现在广告一停她就抬头,确认机器没坏。
我给她装了个带报警的手环,她转手塞进抽屉,说像手铐。
我偷偷装摄像头,她拿布盖上,说被盯着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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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需要,是怕我需要她。
医院新招了陪诊护士,排队挂号抽血拍片一条龙,收费比黄牛便宜。
我给我妈预约,她听完价格直摆手:我这点老毛病,浪费钱。
结果自己坐公交去,排了仨小时,血压飙到一百八。
医生开完药,她找不到缴费窗口,坐在塑料椅上喘,旁边小姑娘看她脸色不对,扶了一把。
回家她跟我说:那姑娘真像我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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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孙女在国外,一年回来一次,走前给奶奶买了智能音响,能报天气能唱歌。
我妈天天跟它说话:今天几度?
放段《红梅赞》。
音响一卡壳,她急得拍桌子:你也嫌我烦?
我蹲下去修,她突然说:其实我想听的是你们的声音。
科技公司吹得天花乱坠,说跌倒报警器卖疯了,增长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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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装完测试,我一倒,警报响到物业。
我妈却把它放抽屉,说误报一次,全楼跑上来,她赔不起那张老脸。
我这才明白,技术再亮也照不进怕麻烦的心。
真正有用的是每周三我固定去她家吃面,她提前一天熬骨头汤,汤面上漂着葱花。
我迟到十分钟,她就把手机放餐桌边,屏幕亮着,怕我找不到门铃。
那碗面咸了,她说岁数大了手抖,我全吃完,她笑出褶子:下次少放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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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碗,她坐沙发打盹,头一点一点,像小时候我坐她自行车后座。
我走的时候,她装睡,我知道她醒着,门一关,里面电视声才开大。
社区开了日间照料站,老人能去吃饭打牌量血压。
我给她报名,她回来撇嘴:一帮老头老太比谁家孩子挣得多。
可第二天她又去了,带回一个苹果,说是李阿姨给的,李阿姨女儿在加拿大。
她俩坐角落,互相看手机里的孙辈照片,一张一张划,嘴里念叨: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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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苹果她放冰箱半个月,等我回去才拿出来,皮都皱了,她削完递我:甜。
我咬了一口,确实甜,也酸。
专家说多陪一次,抑郁少六成。
我算过,一周三次,一年一百五十六次。
我做不到,我只能保证每周三,再加一个周日。
别的日子她继续跟音响说话,继续把电视当背景,继续把药片排成一排拍照发我,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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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在等我回一句:真棒。
我就回:真棒。
她回个笑脸,八十岁的人用表情包,比我还溜。
说到底,老人就像老手机,电池鼓包,外壳裂,充电口松,你得找根原装线,还得找个安静角落,慢慢充。
那根线不是钱,不是黑科技,是你坐下来,吃她一碗咸面,让她有机会把盐罐递给你,说:少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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