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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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我难产大出血,命悬一线。
颤抖着给丈夫打电话,却听他背景音里消防车轰鸣。
“抱歉,”他声音疲惫,“林琳家失火,我必须去救她。”
林琳,那个他爱了十年、最终嫁给别人的初恋。
我平静地挂断电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医生问“家属在哪”时,我微笑着回答:“他们都死了。”
五年后慈善晚宴,他见到我身边酷似他的小男孩。
手中的酒杯轰然落地,他眼眶通红:“你当年...是假死?”
我优雅举杯,笑靥如花:“介绍一下,我儿子没有父亲。”
第一章 血色深夜
凌晨三点。
城市陷入沉睡,唯有医院产科的灯光,惨白地亮着,像一枚钉在黑夜上的冰冷图钉。
剧痛。
仿佛有无数只手在腹腔内撕扯,要将她活生生掰开、揉碎。温晚躺在产床上,冷汗浸透了头发,黏腻地贴在额头和脸颊。每一次宫缩都带来一阵灭顶的痉挛,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不好,产妇心率过快,胎儿窘迫!”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血压在掉!”
“宫口开全,但胎位不正,卡住了!准备侧切!”
嘈杂的声音隔着疼痛传来,模糊不清。温晚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正随着温热的羊水一点点流失,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家属呢?产妇丈夫还没来吗?”主刀医生一边戴手套,一边厉声问。
丈夫……
顾靳辰……
温晚涣散的眼神勉强聚焦了一瞬,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冰冷而麻木,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机器。
她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快捷键。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击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终于,通了。
“靳辰……”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我好疼……医生说要手术,你……”
“小晚?”电话那头,顾靳辰的声音传来,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背景里巨大的喧嚣——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人群的呼喊,燃烧的噼啪声,混杂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
他的声音穿透这片混乱,疲惫,甚至带着一丝她无法理解的歉意:“抱歉,小晚,我暂时过不去。林琳家失火了,很严重,我必须进去救她!”
林琳。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温晚的心脏,连带着腹腔的剧痛都瞬间变得麻木。
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爱了整整十年,最终却嫁给了他商业对手的初恋。
在她命悬一线,在她和他们的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去救另一个女人。
为了林琳,他连她和孩子的命,都可以不要。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女声惊叫,以及顾靳辰急切地回应:“别怕,我马上进来!”
然后,是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机械的,彻底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产房里所有的声音,疼痛,恐惧,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那片忙音,在脑海里无限回荡。
原来,心痛到极致,是感觉不到痛的。
只是空。
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冰冷。
她缓缓放下手机,手垂落在身侧,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顾太太?您丈夫他……”护士小心翼翼地问。
温晚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漠。她看着医生,眼神平静得可怕。
“手术同意书,给我。”
医生愣了一下:“这……需要家属签字。”
“给我。”她重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医生迟疑着将文件夹和笔递过去。
温晚接过笔,手稳得不可思议,在那份关乎她生死的手术文件右下角,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温晚。
从此,她的命,她自己负责。她的生死,与任何人无关。
“女士,您的家属……”医生看着那孤零零的签名,再次开口。
温晚微微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嘲讽,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医生和护士,清晰而平静地,一字一顿:
“家属?”
“他们都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的血压骤降。
“快!准备抢救!全麻!立刻手术!”
无影灯“啪”地亮起,刺目的光线笼罩下来。麻药通过静脉注入身体,意识开始抽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温晚最后想的是——
顾靳辰,从今往后,你,和你的林琳,都与我,生死无关了。
第二章 烈焰抉择
城市另一端,火光冲天。
高级公寓楼的一层被浓烟和烈焰包裹,热浪逼人。消防水龙带喷出的水柱与火焰交织,发出“滋滋”的声响。
顾靳辰挂了电话,将手机胡乱塞回口袋,心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烦躁和愧疚。温晚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她说疼,她说医生要手术……
可眼下……
他抬头望向那扇被火舌舔舐的窗户,那里是林琳的卧室。林琳惊恐的脸在窗口一闪而过,带着绝望的哭喊。
“靳辰——救我!”
那一瞬间,什么温晚,什么孩子,都被这声凄厉的呼救冲散了。
林琳,他爱了十年的林琳,那个他没能保护好,最终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的林琳,此刻正身陷火海!
他不能让她死。
绝不可以!
“先生!这里不能进去!危险!”一个消防员试图拦住他。
顾靳辰一把挥开他的手,眼神赤红,几乎是咆哮道:“里面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必须去!”
他抢过旁边不知谁递来的湿毛毯,往头上一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海。
浓烟瞬间呛入鼻腔,灼热的气浪烤得皮肤生疼。他凭着记忆摸索向前,大声呼喊着:“林琳!林琳你在哪!”
“靳辰!我在这里!救命!”
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顾靳辰循声冲过去,踹开摇摇欲坠的房门。
林琳蜷缩在角落,头发凌乱,脸上沾着烟灰,睡衣被火星烫出了几个洞,看起来楚楚可怜。看到他,她像是看到了救世主,立刻扑进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靳辰!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
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带着熟悉的香水味。顾靳辰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脑海中飞快闪过温晚苍白的脸。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那影像压下。
“别怕,我带你出去。”他哑声道,用湿毛毯将林琳裹紧,打横抱起,转身向外冲去。
火势比进来时更大了,燃烧的木质家具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不时有烧毁的物件从头顶坠落。顾靳辰护着怀里的人,艰难地躲避着,每一步都踩在灼热的地狱里。
当他终于抱着林琳冲出火场,呼吸到外面微凉的空气时,两人都已是狼狈不堪。林琳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泣不成声,周围响起一片掌声和记者的闪光灯。
顾靳辰将她放在安全的空地,立刻有医护人员围上来给林琳检查。
他喘着粗气,站在一旁,看着惊魂未定、却因劫后余生而依赖地看着他的林琳,心头却沉甸甸的,没有半分轻松。
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烦躁和愧疚,再次翻涌上来,比刚才更加汹涌。
温晚……
他猛地掏出手机,屏幕已经被火烤得有些烫手,上面沾满了烟灰和不知是谁的血迹。他解锁,找到温晚的号码,回拨过去。
“嘟——嘟——”
无人接听。
再打,依旧无人接听。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倏地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立刻翻出医院的电话,拨通。
“您好,这里是市人民医院产科。”
“我是顾靳辰,温晚的丈夫!我太太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护士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谴责:“顾先生,您终于想起您太太了?”
顾靳辰心头一紧。
“产妇突发羊水栓塞,并发难产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急,正在进行抢救手术。我们多次试图联系您,但您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手术同意书是产妇本人签的字。”
羊水栓塞……大出血……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靳辰的耳膜上,砸得他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医生让我转告您,他们会尽力,但……请您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最坏的心理准备……”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顾靳辰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刚才冲入火海带来的所有灼热,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只剩下无边的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缓缓转头,望向医院的方向。
夜空被这边的火光映成诡异的橘红色,而医院那边,却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的黑。
第三章 死寂新生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
久到足以将一个灵魂从绝望的深渊打捞起,又彻底抛入冰冷的死亡之海。
温晚觉得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里,周围是模糊的光影和遥远的声音。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拖拽着她不断下坠。
好像有婴儿的哭声,很微弱,像小猫一样。
是她的孩子吗?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想看看那个她用半条命换来的小生命,可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
再次有意识时,是被断断续续的哭声吵醒的。
不是婴儿的哭,是母亲低抑的、充满后怕的啜泣。
“晚晚……我苦命的孩子……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妈怎么活……”
她费力地掀开眼皮,眼前一片模糊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提醒着她身在何处。
“妈……”她发出一个干涩嘶哑的音节。
“晚晚!你醒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温母惊喜地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吓死妈妈了!羊水栓塞啊……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温晚转动着眼珠,视线慢慢清晰。病房里只有母亲和一脸担忧憔悴的父亲,没有那个她生产前还在期盼的身影。
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麻木地沉下去。
“孩子……”她问。
“孩子没事,是个男孩,虽然早产有点弱,但在保温箱里,很健康。”温母连忙回答,看着女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欲言又止,“晚晚,靳辰他……”
“妈。”温晚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平静,“别跟我提他。”
温母的话噎在喉咙里,看着女儿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所有劝慰和疑问都咽了回去,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愤怒。
这时,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进来:“顾太太,宝宝可以暂时抱过来给您看看。”
温晚的目光落在那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上。他睡得正香,小嘴巴无意识地嚅动着,眉眼间……依稀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钝痛蔓延。
这是她的孩子。她拼死生下的孩子。
可看到他,就会想到他父亲在她生死关头做出的选择。
那选择,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永远无法拔除。
她没有伸手去抱,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复杂,有初为人母的本能柔软,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冰封了的痛楚和疏离。
护士有些尴尬地将孩子放在她床边。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顾靳辰站在门口。
他比温晚好不到哪里去,头发凌乱,西装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脸上还有几道被刮伤的血痕,整个人透着一股从灾难现场逃离的狼狈和疲惫。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温晚身上,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急切,快步走进来:“小晚!你怎么样?对不起,我……”
他的声音,在看到温晚那双抬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那眼神,太冷了。
冷得像腊月的冰湖,不起丝毫波澜,却能将人瞬间冻僵。
温晚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护士,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嘲弄:“护士小姐,下次称呼我温女士,或者温晚。”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丧偶。”
护士愣住了。
温父温母倒抽一口冷气。
顾靳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温晚,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小晚……”他艰难地开口,试图解释,“林琳她当时情况很危急,火势太大,我……”
“顾先生。”温晚再次打断他,声音平稳得可怕,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的初恋,救回来了吗?”
顾靳辰喉咙滚动,哑声道:“救回来了,她……”
“那就好。”温晚淡淡截断他的话,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恭喜你得偿所愿,英雄救美。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我需要休息。”
“小晚!你别这样!”顾靳辰上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想去握她的手,“我知道你生气,是我不好!可那是人命关天!我不能见死不救!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说气话!”
“气话?”温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却空洞得让人心头发凉,“顾靳辰,你凭什么觉得,在你选择了林琳,放弃我和孩子生死的那一刻,我还会对你说气话?”
她的目光掠过他,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
“你选择救她,无可厚非。毕竟,她是你放在心尖十年都放不下的人。”
“而我,”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眼神里是彻底的死心和决绝,“和这个差点没能来到世上的孩子,在你心里,原来是可以被放弃的选项。”
“不是的!小晚!不是这样!”顾靳辰急切地辩解,心慌得厉害,“你和孩子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
“重要到,在我最难产、最需要丈夫签字的时候,你连通话都不肯为我多留一秒?”温晚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凌迟着顾靳辰的神经,“重要到,医生让你做好最坏心理准备的时候,你还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顾靳辰踉跄一步,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脸上血色尽失。他当时,确实……选择了先救林琳。
“滚出去。”温晚闭上眼,不再看他,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小晚……”
“我女儿让你滚!你没听见吗?”温父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气得浑身发抖,“顾靳辰,我女儿和外孙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你现在跑来假惺惺做什么?滚!”
顾靳辰看着病床上那个对他彻底关闭了心门的女人,又看看愤怒的岳父岳母,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沉痛的叹息和满心的荒凉。他深深地看了温晚一眼,那眼神痛苦而复杂,最终还是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关上。
隔绝了他,也仿佛隔绝了温晚的过去。
眼泪,终于从温晚紧闭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枕芯。
不是为他。
是为那个曾经傻傻爱着他的自己,和那个一出生就失去了父亲疼爱的孩子。
从鬼门关走一遭,她彻底醒了。
有些坎,不是道歉和解释就能迈过去的。
比如,生死关头的那道选择题。
他选了林琳。
而她,选择了“死亡”。
属于温晚的,爱着顾靳辰的那个温晚,已经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在那片无尽的失望和死心里,彻底死去了。
几天后,温晚不顾身体虚弱,坚持提前出院。
她没有回和顾靳辰的婚房,而是直接住进了父母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一套僻静公寓。
一个月后,当她刚刚能下地走动,便委托律师,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寄给了顾靳辰。
协议里,她什么都没要,只要求孩子的抚养权。
顾靳辰疯了一样找来公寓,砸门,呼喊,道歉,忏悔。
温晚抱着孩子,坐在门内,面无表情地听着。
听着他声音里的痛苦、悔恨、甚至哽咽。
她的心,如同古井,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等他终于耗尽力气离开,温晚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儿子,轻轻抚摸着那酷似顾靳辰的眉眼,低声道:
“宝宝,别怕。从今以后,妈妈只有你,你也只有妈妈。”
“我们没有他。”
她拿出手机,拉黑了顾靳辰所有的联系方式。
然后,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语气冷静而坚定:
“张秘书,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出国,越快越好。”
“另外,帮我散个消息出去。”
“就说,顾氏集团前总裁夫人温晚,产后抑郁,于三日前,投海自尽了。”
第四章 五年荏苒
时光荏苒,五年,弹指而过。
B市国际机场,旅客熙攘。
VIP通道口,一抹高挑优雅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香槟色西装套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长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涂着正红色口红的饱满唇瓣,以及线条完美的下颌。
她步伐从容,气质清冷,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身后跟着两名助理模样的男女,推着行李车,恭敬而干练。
“温总,车已经在外面等了。直接去公司,还是先回酒店?”女助理低声询问。
女人红唇微启,声音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沉稳与磁性:“回酒店。明天的慈善晚宴筹备情况,最后确认一遍。”
“是。”
一行人走出通道,早已等候的专车司机立刻迎了上来。
就在这时,旁边普通通道涌出一群人,似乎是什么小型旅行团,有些混乱。一个莽撞的年轻人拖着行李箱疾走,不小心撞到了女人身边的小男孩。
“哎呀!”
小男孩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抱着的玩具飞机模型掉在了地上。
“Sorry!”那年轻人匆忙道歉,头也不回地跑了。
女人立刻蹲下身,扶住儿子,摘掉墨镜,露出完整的一张脸。肌肤瓷白,眉眼精致如画,只是那双过去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如今沉淀着冷静与疏离,眼波流转间,自带锋芒。
“念念,没事吧?”她检查着儿子的膝盖,语气温柔却并不过分溺爱。
被叫做念念的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像个矜贵的小绅士。他摇摇头,小脸板着,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镇定,自己弯腰捡起了飞机模型,拍了拍上面的灰。
“妈咪,我没事。”他抬起头,看向母亲。
这一抬头,让周围偶尔驻足打量这对高颜值母子的人,心中都不由暗叹——这孩子的眉眼,和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并不十分相似,反倒是那鼻梁、那唇形,组合在一起,像极了某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男人……
温晚,或者说,现在海外投资界小有名气的Anastasia Wen,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她面色不变,重新戴上墨镜,牵起儿子的手。
“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熟悉又陌生。五年,足够一个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晚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这五年,她带着初生的孩子,远走异国他乡。从最初的产后虚弱、心力交瘁,到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拼命学习、工作,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她给自己取名Anastasia,意为“重生”。
她确实重生了。
褪去了顾太太的身份,褪去了所有的天真和依赖,她靠着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商业天赋,以及一股不服输的狠劲,硬是在竞争激烈的海外投资市场杀出了一条血路,创立了自己的基金公司。
这次回国,是业务扩张的需要,也是为了彻底了断一些过往。
那个所谓的“投海自尽”的传言,起初只是为了躲避顾靳辰的纠缠,让她能安心抚养孩子、重新开始。如今,她羽翼已丰,不再需要躲藏。
而且,念念渐渐长大,那张和顾靳辰越来越像的脸,终究是瞒不住的。
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瞒了。
她倒要看看,当年那个为了初恋弃她于不顾的男人,在得知她“死而复生”,并且带着他的儿子归来时,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温晚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印着顾氏集团巨大Logo的广告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顾靳辰,好久不见。
第五章 宴会惊魂
“顾氏集团五周年慈善晚宴”的巨幅海报,矗立在B市最豪华的七星酒店门口。
酒店内,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政商名流,娱乐圈明星,汇聚一堂,俨然一场盛世狂欢。
顾靳辰作为东道主,穿梭在宾客之间。
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加成熟冷峻的魅力。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少了过去的几分温润,多了些许难以化开的郁色和商场浸淫带来的锐利。
他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应对自如,眉宇间却始终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漠。
自从五年前……
那场大火,那个他没能接起的电话,那张冰冷的手术同意书,那句“我丧偶”,以及最后那封决绝的离婚协议和“投海自尽”的消息……
一切,都成了他心底无法愈合的疮疤。
他动用了所有力量去寻找,却只查到她确实带着孩子出了国,然后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音讯。“投海自尽”的说法,因找不到任何尸体或确切证据,最终成了悬案,但他内心深处,始终不愿相信,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会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
他宁愿相信她是恨极了他,所以躲了起来。
这五年,他疯狂地工作,将顾氏集团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身边不乏各色女人投怀送抱,其中也包括终于离婚、一直试图与他“再续前缘”的林琳。
但他再也无法对任何人动心。
那个在产房里,用冰冷眼神看着他,说“家属都死了”的女人,早已带走了他所有的爱恨情仇。
“靳辰,”林琳端着酒杯,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亲昵地想要挽住他的手臂,声音娇柔,“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区坐一下?”
顾靳辰不动声色地避开,语气疏离:“不用,我还有客人要招呼。”
林琳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怼,但很快掩饰过去。这五年,她费尽心机,却始终无法真正靠近他。那个死去的温晚,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刚刚进来的一行人吸引。
为首的女人,一袭宝蓝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身材窈窕。长发优雅地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脖子上佩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自信,从容,气场强大。
她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小号西装、表情酷酷的小男孩。
那孩子的脸……
距离入口处不远的一个中年富豪,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抖,酒液差点洒出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看那孩子,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顾靳辰。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那个女人是谁?好强的气场!”
“没见过,生面孔,但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身边那个孩子……我的天,长得好像……”
“像顾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说顾总的前夫人五年前就……”
议论声不可避免地传入顾靳辰耳中。
他蹙眉,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下一秒——
“啪嚓!”
晶莹的高脚杯,从他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碎裂成无数片,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蜿蜒流淌。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声音,光影,人群,都从他的感知里褪去。
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个牵着孩子、缓缓走来的女人。
那张脸……
那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带着怨恨的、带着泪水的、或者最后带着死寂平静的脸……此刻,正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
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自信与风华。
还有她手边那个孩子……那眉眼,那鼻梁,那抿着嘴唇的小模样……分明就是他小时候的翻版!
五年的寻找,五年的悔恨,五年的绝望……在这一刻,如同蓄积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气血翻涌。
他死死地盯着温晚,眼眶在瞬间变得通红,血丝迅速蔓延。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发出一个破碎不堪、带着剧烈颤抖的音节:
“小……晚……?”
温晚停下脚步,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平静地迎视着他震惊、痛苦、不敢置信的目光。
她甚至还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优雅得体,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冰冷而遥远。
顾靳辰推开试图上前清理碎玻璃的服务生,踉跄着向前几步,目光死死锁在念念脸上,声音嘶哑得厉害:“他……他是……”
温晚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害怕。
然后,她抬起眼,看向那个形容狼狈、眼眶通红的男人,红唇轻启,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
“顾总,好久不见。”
她顿了顿,牵起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却带着淬了冰的寒意,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顾靳辰的心脏:
“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
“他没有父亲。”
第六章 锥心之痛
“他没有父亲。”
这五个字,清晰、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轰然砸在顾靳辰的耳膜上,砸得他神魂俱颤,眼前阵阵发黑。
她没死!
她真的没死!
不仅没死,她还活得如此光芒万丈,如此……冰冷决绝。
而那个孩子,那个眉眼口鼻无一不像他的孩子,是他的儿子!是他和温晚的儿子!
巨大的狂喜还未升起,就被那句“没有父亲”彻底碾碎,化作无边无际的恐慌和锥心之痛。
“没有父亲……”顾靳辰喃喃重复,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晚,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或玩笑,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夹杂着震惊、同情、以及看好戏的兴奋。闪光灯开始此起彼伏地亮起,记者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捕捉着这爆炸性的一幕。
林琳站在顾靳辰身后,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温晚!她竟然没死!还带着一个如此像靳辰的孩子回来了!那她这五年来的苦心经营,算什么?笑话吗?
“小晚……”顾靳辰喉结剧烈滚动,试图上前,脚步却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你……你没死……太好了……我……”
“顾总,”温晚再次开口,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商业伙伴,“请注意场合和您的身份。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她微微侧身,将念念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姿态保护意味十足。
这个细微的动作,再次刺痛了顾靳辰的眼睛。她在防备他?她是觉得,他会伤害他们的孩子吗?
“他是我的儿子!”顾靳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激动,声音拔高,引来了更多目光,“小晚,他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说他……他没有父亲?!”
温晚脸上的笑容淡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哦?是吗?那么请问顾总,在他生命诞生、他最需要父亲庇护的那一刻,他的父亲在哪里?”
她目光如炬,直直射向顾靳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上。
“是在抱着另一个女人,冲出火海,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吗?”
“是在我签下手术同意书,被告知要做好最坏心理准备的时候,连一个电话都吝于接听吗?”
“顾靳辰,”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从你选择奔向林琳的那一刻起,你在我这里,就已经失去了做他父亲的资格。”
“不……不是这样的……”顾靳辰脸色惨白,摇着头,想要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那样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看着温晚那双再无丝毫情意的眼睛,看着她紧紧护着孩子的姿态,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强行咽了下去,眼眶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第七章 吐血昏迷
“妈咪。”一直安静待在温晚身边的念念,忽然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静和担忧,“这个叔叔好像很不舒服。”
孩子的童声,像是一道清泉,在压抑紧绷的气氛中划过。
也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顾靳辰强撑的闸门。
“叔叔……”顾靳辰看着那个酷似自己的小男孩,听着他用陌生的称呼关心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紧,痛得他无法呼吸。
五年的悔恨,五年的寻找,五年的自我折磨,在这一刻,与眼前温晚的冰冷、孩子的疏离,以及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和身体防线。
那股被他强行压下的腥甜,再次汹涌而上,再也无法抑制。
“噗——”
一口鲜红的血液,猛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染红了他胸前的衬衫,也溅落在地毯上,与刚才碎裂酒杯的红酒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啊!”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靳辰!”林琳尖叫着扑上去。
“顾总!”
“快!叫救护车!”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温晚在顾靳辰吐血的那一刹那,瞳孔也是猛地一缩,牵着念念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脸上甚至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曾经高大挺拔的男人,在她面前轰然倒下,陷入昏迷。
她拉着念念,微微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混乱的中心。
“妈咪,他……”念念仰头看着母亲,清澈的大眼睛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温晚低下头,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念念不怕,他只是生病了。与我们无关。”
与我们无关。
短短五个字,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她看着被众人围住、脸色惨白不省人事的顾靳辰,眼神复杂了一瞬,但最终归于一片冷寂。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靳辰,这口血,是你欠我的,欠孩子的。
现在,只是开始。
第八章 病房对峙
顾靳辰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慈善晚宴被迫中断,留下了满城的议论和猜测。“顾氏总裁前妻死而复生”、“携酷似亲子现身晚宴”、“顾总当场吐血昏迷”……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迅速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医院VIP病房里,顾靳辰幽幽转醒。
入眼是刺目的白,和消毒水的气味。他眨了眨眼,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温晚冰冷的脸,孩子陌生的眼神,还有那锥心刺骨的五个字“他没有父亲”……
心脏又是一阵绞痛,他猛地咳嗽起来。
“靳辰!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林琳立刻凑上前,脸上带着担忧和泪痕,“你吓死我了!医生说你急火攻心,加上这几年胃一直不好,需要好好静养……”
顾靳辰挥开她想要搀扶的手,目光急切地在病房里搜寻:“小晚呢?她……和孩子呢?”
林琳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语气带着怨怼:“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想着她?靳辰,她根本就没爱过你!她要是爱你,怎么会装死骗你五年?怎么会教孩子不认你?她今天就是故意回来羞辱你的!”
“闭嘴!”顾靳辰厉声喝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林琳,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当年如果不是……”
他的话顿住了,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冰冷和指责,让林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是啊,当年如果不是她家失火,如果不是她打电话把他叫去……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这能全怪她吗?她只是爱他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助理推门进来,面色有些为难:“顾总,温……Anastasia Wen女士来了,说要见您。”
顾靳辰猛地坐起身,牵扯到手上的输液管也毫不在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请她进来!”
林琳还想说什么,却被顾靳辰一个眼神制止,只好不甘地退到一旁。
温晚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简洁的白色西装套裙,依旧是那副干练优雅的模样,与病房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没有任何来看望病人的关切,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顾总,听说您身体不适,希望没有大碍。”她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念商务台词。
“小晚……”顾靳辰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温念。”温晚淡淡回答,“思念的念。”
温念……顾靳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股酸涩直冲鼻尖。她在思念谁?思念那个曾经傻傻爱着他的自己?还是用这个名字,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他带给她的伤害?
“小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顾靳辰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不在找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们母子,好不好?”
温晚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憔悴的脸色,以及那份几乎溢于言表的悔恨和痛苦。
若是五年前,看到他这般模样,她一定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现在……
她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
“顾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这个。”
顾靳辰低头看去——那是一份经过公证的、关于温念抚养权的法律文件,上面明确声明,孩子由温晚独立抚养,与生父顾靳辰在法律上断绝关系,并自愿放弃一切探视权、继承权等。
“签字吧。”温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签了字,对你,对我,对孩子,都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顾靳辰捏着那份薄薄的纸张,却觉得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抬头,眼中是破碎的光和最后的挣扎,“小晚!你就这么恨我?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念念是我的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事实就是,”温晚迎上他痛苦的目光,眼神冷冽如冰,“在他需要父亲的时候,你缺席了。那么从此以后,你也就永远缺席了。”
她将笔递到他面前。
“顾靳辰,签了它。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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