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人民的好骗程度让人吃惊。
他不过是把一些已经证明将带来灾难的政策,换了个名字而已。
各位好,昨天《》一文,简单谈了一下我对马姆达尼当选纽约市长的一些观感,其中某些观点,尤其是纽约可能在这位左翼市长的带领下重蹈底特律覆辙的观点,引发了一些争论,很多读者(甚至是一些久居美国的朋友)自信的认为事情不会发展的那样糟糕,尤其是纽约是一个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的名城,天然禀赋、历史积淀和长期形成的协作网不会让纽约沦落到那一步。
另外,我也看出来了,很多人归根结底还是觉得马姆达尼没有那么糟糕、或者说可怕,无非就是加加税,锁定一下租房价格,公交免费,增加一点基层福利而已。福利主义社会北欧也在搞啊,而且搞得挺好的的么,不要对左翼、穆斯林、90后有那么多偏见,只有川普代表的右派才会将之视之为洪水猛兽……
我知道,这种观点不仅在华语圈,甚至在欧美,其实信奉者是大有人在的,甚至后者可能还比前者拥趸更多些,就像我昨天引用的阿克顿勋爵的话——人类对乌托邦这种事,总怀有着一种美好而不切实际的好感与向往。
所以我决定再多写一篇文章,聊聊我对这个问题的一些想说的话,让大家对乌托邦在冷静一点。
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2013年的时候出过一本名叫《21世纪资本论》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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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主旨就是认为“贫富差距不是意外,而是资本社会发展的必然”,而且该书认为随着人类经济社会的发展,如果没有政府介入管控,贫富差距会越拉越大,因为皮克特认为在技术日新月异的情况下,资本的获益效率已经远远超过了劳动的获益率,甚至大于了经济增长率,这就意味着财富在无可避免的向着少数人口集中。
所以作者开出的药方就是政府出手进行高税收、强管控,提建议征收每年不超过2%的全球性财产税,并结合最高到80%的累进所得税,以缩小贫富差距——这两个数字其实都非常可怕,激进到不像是一个正经经济学者提出来的东西。倒是确实和马姆达尼的思路有相似之处——更或者说,后者所代表的新左翼思潮的崛起,就是从前者那里得到了理论支持。
我们不否认《21世纪资本论》和马姆达尼们对现实的批评也许有其合理之处,但是——
首先,批判和否定现实的正确,和得出的解决方案正确是完全的两码事。这就好比一个二把刀医生能准确诊断你得了感冒,并不意味着他建议你吃点“人中黄”或者干脆喝符水跳大神的治疗方案也是正确的。
仅从人类以往的历史来看该书的主张和马姆达尼的施政纲领,是一条已经被验证彻底错误,并且造就了无数灾难的道路。
比如马姆达尼“冻结一百万套租金管制公寓的房租”的竞选许诺,我印象中没错的话,全世界之前搞这一套搞得最狠的,就是马姆达尼的原生祖国印度了。
早在1947年,印度就出台过《房租管制法》,强行限死了孟买、德里等大城市的房屋租金价格。但是半个多世纪的过去了,印度在房租管制法的“庇护”下并没有实现居者有其屋的美好愿景。恰恰相反,由于《房租管制法》对市场狂妄而粗暴的干涉,这导致70%的私人房东拒绝出租房屋,流入市场的那一部分房屋也长期锁定在一批其实并不那么需要它们的租客手中。形成惊人的住房空置率与贫民窟扩张并存的奇观。
2011年统计显示,孟买核心区有4.8万套豪宅长期空置,而仅一墙之隔的达拉维贫民窟,1800人共用一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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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美国,以房租管制而论,执行的最严格的城市可能恰恰是纽约,纽约在这方面可谓“美国小孟买”,早在1942年就因二战而通过战时法案锁定了房价,只不过好歹是资本主义首都,之前的历届政府好歹多少尊重一点市场,每年知道开个听证会商讨一下房租要不要上涨。不过这次马姆达尼可算是来了把大的——直接听证会也不开了,房租直接冻结,还一冻就要四年,如此公然骑在经济规律脸上输出的行为,一定会导致市场最严厉的报复。
当然,许多美国人的确在抱怨房租和物价的上涨,可是很多人并不去想这几年物价飞涨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拜登政府在18个月的疫情里整整超发了4兆美钞么?
民众的短视可能是出于他们的窘迫与无知,而政客的明知故犯,恐怕就只能源于出于野心的恶意欺骗了。
事实上,你观察一下马姆达尼其他的施政纲领,其实都有这种把已经证明失败甚至有毒的施政药方改个名字重来一遍气质——所谓“市政平价超市”,难道不就是“供销社”的代名词么?所谓“可负担性”,难道不就是“大锅饭”么?美国老百姓可能对这些词汇不熟,那他们不妨来中国找还有相关记忆的老人打听一下,这些已经作古的历史名词当年究竟实施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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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很多正经经济学者批判《21世纪资本论》时所提到的那个问题——作者利用部分数据,片面强调了资本收益相比劳动收益的悬殊与不公,但他却忽略了讨论,比资本收益更能与劳动收益拉开差距的收益方式是什么?是“权力收益”,公权力利用行政命令或垄断,强行锁死某一个产业的定价权乃至交易形态,或者直接插手进行强行的再分配。人类历史上这种“权力收益”的方式对“劳动收益”压制与掠夺的时间之长、程度之剧,都远远高于《二十一世纪资本论》所着力批判的“资本”。甚至毋宁说,人类能在近代发明以资本主导而非权力主导的生产模式,已经是伟大的进步了。而这几年西方左翼的古怪思潮,却是要求人们因为现实的问题把时代倒回去——着实是很难理解持此主张的人到底是蠢还是坏。
虽然一个印度裔穆斯林号召建立一个北欧社会主义福利城市的组合有点奇怪,但想把美国社会改造的跟北欧一样,这个想法不是马姆达尼首创的,我记得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民主党候选人里有个叫伯尼·桑德斯,就拿这事儿当旗子打——“美国应该建成一个社会主义社会,像芬兰”,他当时公开就这么说。所以桑德斯老先生还有个昵称,叫“桑书记”。
这个口号当时也很忽悠一批人,尤其是大学刚毕业租不起房子的大学生和刚在美国立足的第一代移民,一看还有这好事,马上就一呼百应了。
所以这是一种近几年一直在美国中下层民众中涌动的思潮,疫情中福利主义带来的通货膨胀,反而更进一步加剧了人们对福利的热望。终于出现了马姆达尼这样一位市长。
然而事实上,北欧国家高福利的背后是高度同质化的社会结构、长期稳定的财政体系与全民共识,而纽约则面临种族多元、贫富悬殊、财政赤字和官僚效率低下的现实困境。马姆达尼所倡导的激进议程也许是立意良善,却缺乏对城市复杂性、社会文化结构不同的审慎考量。简单将北欧模式套用于纽约,完全无视了制度移植中的水土不服问题。历史表明,脱离实际条件的福利扩张往往导致税基流失、服务瘫痪与中产外逃。底特律的衰落,也许并非单一诱因造成的,但过度依赖政府干预、政客为了讨好选票占大多数的中下层民众,一味用征税伤害城市中最有活力的财富创造阶层,导致城市精英大量出走,一定是这个城市衰落的最主要诱因。
以底特律的故事来看,这个转折往往只需要一届市政府,几年的时间——政府征收财产税或高额所得税,城市精英开始迁出,企业成批倒闭、迁走,政府不得不对剩下的企业和富人征收更重的税收。一旦这个恶性循环形成,其惯性就是难以阻止的。
尤其是在美国,由于没有户籍等限制,各州又有不同的州宪法,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人口迁徙非常容易,你看马姆达尼此次当选之后,田纳西和德克萨斯等红州已经纷纷表态,愿意张开双臂拥抱“纽约难民”,要吃足这次“纽约跌倒”的红利了。
当然,正如很多读者所说,纽约建立数百年,它的群聚效应和协作基础很多是搬不走的,但我也从没说过,精英人口的迁徙流动就一定是一场“零和游戏”,事实上,这几乎肯定是一场负和游戏——精英人口逃离即将对他们开刀的纽约,前往其他城市立足,事业要重新起步,链接要再次形成。短期综合收益期望整体为负,但谁该为这种负和博弈负责呢?总不能是逃走的精英人群吧?他们不跑,难道留下来等着挨宰么?
200多年前,法国大革命雅各宾派专政的“恐怖十年”砍下了大化学家拉瓦锡的脑袋,有人就评论说,“法国人砍下这颗脑袋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但让这样聪明的脑袋重新长出来,却要花不知几百年的时间”。
这就是激进左翼——或者我们换一个更纯粹的词汇——这就是激进主义在人类历史上一再呈现出的凶蛮之处——他们长于毁灭远远大于长于建设,正如他们长于用美好的乌托邦去鼓动民众,远远大于长于实现这些乌托邦。
所以若说此次纽约市选举给世界带来了什么启示,那大约就是民众在大多数情况下确实是盲目的,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社交网络、短视频等媒体的下沉,让许多原本没有能力深度理解社会运行逻辑,也不屑于做这种思考和理解的底层受众可以凭着一个视频胡乱的行使自己的投票权——84%的纽约青年女性,投票给了一个穆斯林男性新移民,很多人的理由,可能仅仅是因为看了一个他许诺动用公权力强行降低育儿经费的视频。
人类的一大天性,是相比于那些真正有效、但却复杂解题思路,永远更喜欢简单粗暴的强迫他人乃至掠夺——如果公权力承诺代大多数人这么干,大家就更喜欢了。
而人类的另一大天性,就是我们特别讨厌学习,尤其是讨厌学习历史,因为我们(尤其是进步主义者)总怀有着一种致命的自负,以为我们比古人聪明的多,不会重复前人曾经犯过的错误。
但事实却是,当人们在忘记历史时,人们重复历史的错误。当人们记住历史的时候,人们精准的重复历史的错误。
马姆达尼的当选和纽约某些必然的未来,若说还有什么好处,就是让人类重新复习一遍某些妄念的代价时什么。
“你可以指望美国人做出正确的事情——当他们把所有的错误都尝试了一遍之后。”——温斯顿·丘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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