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说个让人脊背发凉的故事。
大明万历年间,苏州昆山有个19岁的女孩叫雉儿,在丈夫去世后五天,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一个刚上大二的姑娘,因为男朋友得病走了,就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活了。
问题来了:她为什么非死不可?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七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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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年雉儿才12岁,跟着爹娘去杭州还香愿,船停在平望港口,碰上了同族的一位老姑姑。
这位姑姑来头不小——16岁守寡,没儿没女,伺候公婆几十年,县里正准备给她立牌坊表彰贞节。
老太太看雉儿长得机灵,问她许配人家没有,周氏说还没有。
正说着,旁边小船上跳下来个八九岁的男孩,穿得人模狗样,姑姑笑着说:「这是我侄孙归善世,和你家女儿年纪相当,不如给他俩定个亲,亲上加亲。」
周氏回船上和丈夫陈鼎彝一商量,陈鼎彝说:「咱家穷秀才,怕是高攀不起。」
姑姑摆摆手:「都是亲戚,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第二天去天竺寺上香,陈鼎彝求了个签:「春日暖融融,鸳鸯浴水中。由他风浪起,生死自相同。」
和尚说是大吉大利的婚姻签,两家就这么把亲事定下了。
谁也没注意到,这签上明明白白写着「生死自相同」五个大字。
02
不到两年,陈鼎彝病死了,只留下周氏母女俩和十几亩薄田。
母女俩靠纺纱织布和给人缝缝补补过日子,穷得叮当响。
十多年后,归善世18岁,雉儿已经19了。
归家老爷子觉得儿子体弱多病,怕成亲分心,不让娶亲。老太太却说:「雉儿家那么苦,早点成亲也好。」
雉儿嫁过去后,对公婆孝顺得很,夫妻俩也算恩爱。
她经常对丈夫说:「公婆年纪大了,你可要好好用功,将来考个功名,报答养育之恩。」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细想想——一个19岁的女孩,整天琢磨的不是自己的人生,而是怎么让丈夫给公婆争脸。
有天夜里一更时分,隔壁传来哭声,凄凄惨惨。
归善世问:「谁在哭?」
雉儿说:「隔壁顾家娘子的丈夫病死了,肯定是她在哭。」
归善世叹了口气:「顾识是我同窗,比我大两岁,做了三年夫妻,生了个女儿又没了。他走了,让她一个女人家怎么活?」
说着说着,归善世冒出一句:「她女儿走的时候,她也想一走了之,被邻居劝住了。唉,死哪有那么容易?」
雉儿马上接话:「她要真想殉情,早就死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你看,这俩人聊天的画风——讨论的不是寡妇怎么活下去,而是她为什么还不去死。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道德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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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一年后,归善世考试,县试府试都过了,可院试没过。
他本来身体就弱,用功过度,又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病到后来,他自知时日无多,拉着雉儿的手说:「娘子,以后不用买药了,反正吃了也没用,不如留着钱给你和爹娘。」
雉儿安慰他:「官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归善世摇摇头:「咱俩虽然恩爱,可我怕是不能跟你白头到老了。我爹娘年纪大了,家里也不富裕,咱俩又没有一儿半女。你只要为我守孝三年,然后就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听到这话,雉儿眼泪刷地下来了:「你我夫妻两年,怎么不知道我的个性?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马上随你而去,绝对不会独活。」
归善世急了:「娘子,千万不能这样!你还有母亲要照顾,我爹娘也需要你。听我的,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雉儿说:「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
你看清楚没有?归善世明明在劝她活下去,可他前面那句「你只要守孝三年就可以改嫁」,已经给雉儿套上了一个死结——
如果她真改嫁了,那她就不是「真心爱他」;如果她不改嫁,那她就得守一辈子寡;可她才19岁,怎么守得住?
所以最「完美」的选择,就是一死了之。
归善世以为自己在劝妻子活下去,实际上是在用「道德」逼她去死。
04
十月初九,归善世咳得厉害,把父母叫来,在床上磕头:「儿子不孝,不能奉养爹娘了。」
他又对岳母周氏说:「岳母,我走以后,你把雉儿带回家,让她替我尽孝。」
最后对雉儿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千万不要跟我一起死。」
说完这话,他一口气没上来,走了。
归家父母嚎啕大哭,雉儿抱着丈夫哭得撕心裂肺。
突然,她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剑,三两步跑过去就要自刎。
好在剑是锈的,一时拔不出来,母亲赶紧把她抱住。
雉儿说:「我已经答应要和归郎同生共死,绝不会偷生,请母亲成全我吧!」
周氏哭着劝:「儿啊,你要是走了,你又没有兄弟,我年纪大了,谁来照顾?况且你丈夫临终前说过,让你和我一起生活,你怎么能一味求死?」
雉儿说了一句话,彻底暴露了归善世当初那番话的恶毒——
「母亲,你不知道,当初顾家大嫂因为年纪小,又没有儿女,独居守寡,他说像她这样守一辈子太难,守不到头肯定让人笑话,还不如早点死了,这话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
你听清楚没有?
归善世表面上劝雉儿「改嫁」,实际上早就埋下了「你要是守不住,还不如死了」的暗示。
这就是道德PUA。
05
公婆把家里的铁器全都收起来,周氏形影不离地跟着雉儿。
雉儿说:「娘你这是何苦呢?我虽然还活着,可是魂魄早就跟着相公走了,每活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
入殓的时候,雉儿拿出两个玉耳坠,把一个放在善世口中,一个交给母亲:「我走的时候帮我放在嘴里,让我在九泉之下能和相公相会。」
周氏见她心意已决,流着泪说:「罢,罢,我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天,你死了,我也只是难受一时,我死了也能无牵无挂。」
一个母亲,就这样向「道德」投降了。
婆婆过来劝:「媳妇啊,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几天之内我们老两口没了儿子又没了儿媳,你让我们怎么接受得了?」
雉儿说:「我不是为了求贞烈的名声,只是已经答应相公不离不弃,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到了第五天,家里人知道拦不住她,也就不再劝了。
更绝的是,这时候外面开始有人议论了——
有人说:「她之前不是说相公吃我才吃吗,怎么现在又吃饭了,难道是回心转意了?」
有人叹气:「前两天急着做寿衣,现在却不急了,肯定是不想死了。」
还有人说:「谁不怕死,估计她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罢了。一千个寡妇里,有几个愿意死的?恐怕是想等三年以后,跟公婆说母亲不同意,又要改嫁了。」
你看到没有?
这些人在干什么?他们在用舆论逼一个19岁的女孩去死!
06
当天夜里,雉儿提着灯和母亲一起上楼。
等家里人都睡着后,她悄悄起来,穿上入殓的衣服,用归善世的腰带自缢。
喉咙里咕咕响,周氏咬着被子没有吭声——她决定成全女儿。
婆婆听到动静,叫道:「亲家母!」没人应答,赶紧带着丫鬟冲进来,把雉儿解了下来。
大家问周氏:「哪有你这样的娘,住在一个房间,难道就没听到吗?」
过了不久,雉儿苏醒过来,看了看大家,皱着眉头说:「我终究要死的,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到了早上,亲戚朋友们又来劝,周氏说她折腾了一夜太困了,让她休息,大家才散了。
中午时,雉儿看房里没人,把衣服卷成一团放在被子里,像被窝里有人蒙头睡觉一样。
她找了一根绳子,在床后面自缢而死。
等周氏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是衣服,放声大哭。
亲友们听到哭声赶来,她已经气绝多时了。
一个19岁的女孩,就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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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可是最讽刺的还在后面。
家人将雉儿入殓,把她和丈夫一起埋在祖坟里。
有好事的文人为她写了诗文赞颂,乡绅们都来祭奠,县里和府里为她申请旌表。
你看清楚没有?
那些逼她去死的人,现在转过头来歌颂她的「贞烈」。
那些说「一千个寡妇里有几个愿意死的」的人,现在跑来写诗赞美她。
那些把她逼上绝路的道德枷锁,现在变成了光荣的勋章。
这就是封建礼教最恶心的地方——
它先用道德绑架把你逼死,然后再用你的尸体来证明这套道德的「正确性」。
说白了,雉儿不是为爱而死,她是被一整套道德体系杀死的:
归善世的那番「劝说」,给她套上了第一道绳子;
围观者的冷嘲热讽,给她套上了第二道绳子;
母亲的妥协,给她套上了第三道绳子;
最后那些文人的诗文和官府的旌表,是在她的坟头跳舞。
所以这个故事的真相是:一个19岁的女孩,被一群打着「道德」旗号的人,活活逼死了。
而那些人转过头来,还要用她的死,去绑架下一个女孩。
这才是最让人脊背发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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