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世时,我也曾偷偷扒着院门缝,看邻居家孩子追着蝴蝶跑,听他们在晒谷场玩捉迷藏的欢笑声——那时候总盼着,等秋收忙完,父亲也能带我玩一次滚铁环。可父亲突然离世的那天,我的盼头,连同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童年,一起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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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天不亮,鸡刚打第一声鸣,哥哥的吆喝声就砸在耳边:“还睡?羊都要饿瘦了!”我揣着两个硬邦邦的凉窝头,牵着羊群往山里赶。山风像刀子似的刮脸,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我得死死盯着羊群,怕它们啃了别人家的庄稼,更怕丢一只——那样换来的,只会是一顿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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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山坡上,总能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笑闹声。是村里的孩子们,有的举着风筝跑,有的趴在草地上捉蚂蚱,有的搂着膝盖打滚儿。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连头发丝都闪着光。我站在羊群旁,手里的羊鞭攥得指节发白,只能偷偷瞥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我没有资格凑那份热闹,我的时间,要用来盯着羊吃草,要用来攒够晚上喂牛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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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往西斜的时候,我赶着羊群往家走,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可家里的活,才刚刚拉开序幕。院子里堆着半人高的青草,得蹲在地上一把把割碎,拌上麸皮喂牛;牛羊舍里的粪便积了厚厚一层,臭烘烘的苍蝇围着脸转,不打扫干净,夜里牲畜会闹病;水缸又见底了,我得扛起比自己还沉的扁担,往几里外的泉眼去挑水。扁担压在肩上,勒出深深的红印,走一步晃一下,水洒出来打湿裤脚,凉得刺骨,却不敢停下歇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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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不清多久没笑过了,也记不清“玩”是什么滋味。别的孩子的童年是彩色的,有玩具,有陪伴,有撒欢的自由;而我的童年,是灰色的,是羊群啃草的沙沙声,是割草时镰刀磨出的茧子,是挑水路上一步步挪出的脚印,是永远干不完的活,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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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到实在撑不住时,我会蜷缩在牛羊舍的角落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掉眼泪。心里一遍遍想:要是父亲还活着,我是不是也能放下羊鞭,追着风筝跑?是不是也能有一会儿,像别的孩子一样,不用考虑羊饿不饿、牛吃什么、水缸满不满?可风一吹,眼泪就干了,回答我的,只有牛羊的低吟,和漫漫长夜的寂静——这无边的黑暗,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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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亲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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