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
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一声压抑的怒吼,沈文瀚一拳砸在桌上,酒杯里的残酒都震了出来。
“相公,夜深了,您又喝多了。”左静姝披着外衣,疲惫地劝道。
“我喝多?我清醒得很!”沈文瀚红着一双眼,“我清醒地看着那些才学不如我的蠢材,一个个爬到我的头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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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瀚,你的才学……”
“才学?”他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才学比得上你爹送的那个破布包吗?他左宗棠就是用那个玩意儿,那个补丁摞补丁的破烂,断送了我沈文瀚一辈子的前程!”
左静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这一切,都要从十年前那场轰动京城的婚礼说起。
01
同治末年,秋风正紧。
京城里但凡是能歇脚喝茶的地方,这半个月来,说的都是同一桩奇闻——“左骡子”要嫁女儿了。
左宗棠是什么人?那是抬着棺材西征,从虎狼嘴里硬生生夺回万里河山的“擎天一柱”。但他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刚正、执拗,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人送外号“左骡子”。
人们都在伸长了脖子看。这位总督大人,是当世的英雄,可也是朝野上下公认的“穷官”。
他一年的俸禄,加上皇帝的赏赐,大半都填进了西北的军费窟窿里。他自己的吃穿用度,据说跟个老兵没什么两样。
“你们说,左公这次会出多少嫁妆?”茶馆里,一个闲人嗑着瓜子问。
“这可不好说。按他的功劳,别说十里红妆,就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可按他的脾气,没准就几床被子一辆车,打发了。”
“不能够!”旁边的人立刻反驳,“女儿出嫁是天大的事!再说了,女婿是谁?那可是新科进士沈文瀚!满京城都瞧着呢!沈家也是书香门第,最重脸面。左公总不能让女儿、让女婿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吧?”
这话倒是真的。
女婿沈文瀚,二十出头,一表人才,文章写得是花团锦簇,在翰林院里前途无量。他一向自视甚高,能娶到总督的女儿,更是觉得自己脸上有光,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婚礼这天,半个京城都出动了。
天刚亮,送亲的队伍要经过的街上,就挤满了人。大家踮着脚,等着看那传说中的“总督嫁妆”到底有多阔气。
吉时到了,唢呐声由远及近。
可当队伍的头一出现,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金光闪闪的仪仗,没有成群结队的仆役。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吹鼓手,吹得有气无力。紧跟在后面的,是几抬红木家具,看着就是寻常人家用的桌椅柜子,连雕花都简朴得很。再往后,就是几担布匹、几箱瓷器,样式都普普通通。
队伍稀稀拉拉,走得飞快,好像生怕人多看几眼似的。
人群里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就这?”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这就完了?这哪是总督嫁女,这乡下财主嫁女儿都比这体面!”
“啧啧,看来传言是真的,左骡子是真抠门啊!这下沈家可丢大人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一根根全扎进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沈文瀚的耳朵里。
沈文瀚穿着大红的吉服,本是满面春风。可此时,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了。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不再是羡慕,而是同情、是讥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嘲笑。
他出身书香世家,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二字。他寒窗苦读,一朝中第,娶的还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千金,本以为是人生最风光的时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出“寒酸”的闹剧。
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十个耳光。
沈文瀚强撑着笑意,但那笑比哭还难看。他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逃离这片满是嘲笑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02
就在沈文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股羞耻感淹没时,人群中突然又起了一阵更大的骚动。
“快看!那是什么?”
“天啊,我没看花眼吧?”
沈文瀚猛地抬头,顺着人们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嫁妆队伍的最后面,两个身材魁梧、满脸风霜的老兵,正抬着一根乌黑的扁担,一步一步走得沉稳无比。
那两个老兵的表情,不像是来送亲的,倒像是上战场押送粮草的。他们一脸严肃,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那神情,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嫁妆,而是皇帝的圣旨、国家的机密。
可当人们看清扁担上挑着的东西时,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那不是什么金丝楠木的箱子,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是一个用蓝印花粗布包裹起来的布包。
那布包看着就有些年头了,蓝色的底子被洗得泛白,上面歪歪扭扭地打着好几个补丁,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像一张丑陋不堪的老人脸。布包被一根粗麻绳随意地捆着,随着老兵的脚步一晃一晃。
这个又脏又破的补丁布包,在一片本该喜庆的红色中,显得如此刺眼,如此荒唐。
如果说,刚才的寒酸家具只是让沈文瀚觉得“丢人”,那么这个补丁布包的出现,就是“奇耻大辱”。
“哈哈哈哈!这就是左总督的压轴大礼?”
“一个破布包!他是不是把自家装粮食的口袋给送来了?”
“这哪是嫁女儿,这是在羞辱女婿啊!沈进士可真沉得住气!”
嘲笑声像潮水一样涌来,这一次,沈文瀚连假笑都撑不住了。他的脸色从通红变成了铁青,握着缰绳的手,指节都捏得发白。
他感觉全京城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可以想象,从明天开始,“补丁女婿”这个外号,将会传遍整个翰林院,传遍他所有的同僚耳中。
他,沈文瀚,一个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将一辈子背着这个耻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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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这是把他的尊严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几脚。
那两个老兵可不管别人怎么笑,他们目不斜视,径直抬着那个破布包,走进了沈家的大门。
穿过满脸错愕的宾客,把布包稳稳地放在了正厅的八仙桌上,然后对着沈文瀚行了个军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那个补丁布包,就这么孤零零地摆在喜堂中央。
沈文瀚站在那里,盯着那个布包,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03
夜深了。
新房里,红烛高烧,映得满室通明。
左静姝凤冠霞帔,端坐在婚床上。她生得温婉,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肌肤胜雪,本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她心里,却忐忑不安。
沈文瀚一进屋,就扯掉了头上的帽子,脱下了大红的吉服,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在屋里来回踱步。他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言不发。
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就放着那个补丁布包。它像一个不祥的闯入者,让这间喜房里的喜庆气氛荡然无存。
“文瀚,你……”左静姝试探着开口。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沈文瀚猛地停下脚步,指着那个布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相公,这是爹亲手交给我的。”左静姝站起身,声音很轻,“爹说,这是他给我准备的最要紧的一件嫁妆。”
“最要紧?”沈文瀚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最要紧的羞辱吗?他是怕我不知道他清廉自持,还是怕整个京城的人不知道我沈文瀚娶了个便宜媳妇?”
“不是的,相公!”左静姝急了,“爹临行前嘱咐我,‘此物关乎身家性命,不到万不得已,切勿打开’。”
“身家性命?故弄玄虚!”沈文瀚走到桌前,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起布包的一角,掂了掂,又重重地扔回桌上。
“他这是在打我的脸!打我沈家的脸!”沈文瀚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我明天怎么去衙门?别人问我,岳丈大人赏了什么宝贝,我怎么说?说他老人家赏了我一个打满补丁的破烂玩意儿?”
“我沈文瀚十年寒窗,中得进士,不是为了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左静姝的眼圈红了。她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丈夫,为何会变得如此暴躁。她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相公,爹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道理?他的道理就是让他的女婿在同僚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沈文瀚看着妻子委屈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烧得更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个布包带来的。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布包,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相公,你要干什么?”左静姝急忙跟上去。
沈文瀚一把拉开房门,对着院子里的一个老仆喊道:“来人!福伯!”
一个老仆人提着灯笼赶紧跑过来:“少爷,什么吩咐?”
沈文瀚看也不看手里的东西,厌恶地把它扔到老仆脚下:“把这个东西,给我扔到后院最角落的那个杂物库房里去!锁上!用最大的那把锁给我锁死!”
老仆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脏兮兮的布包,又看了看哭红了眼的少夫人,不敢多问,赶紧捡起布包。
“听着!”沈文瀚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往后,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这个东西,就让它烂在库房里!”
“是,是,少爷。”老仆抱着布包,快步走向了黑暗的后院。
夜风吹进来,吹得红烛乱颤。
左静姝看着丈夫冷硬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家,怕是不会安生了。
04
日子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一晃,十年。
十年,能让京城的老槐树长得更粗,也能让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得两鬓斑白。
沈文瀚的官场之路,走得异常艰难。
他确实有才学,文章写得漂亮,事情也办得周全。可是在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学的人。
他这个翰林院编修,一做就是十年。
十年里,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才学不如他的同僚,一个个青云直上。今天这个因为岳父是某部侍郎,外放去做了知府;明天那个因为家里银子送得足,进了六部当了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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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沈文瀚,还在翰林院里抄抄写写,拿着微薄的俸禄。
他没有靠山。
他的岳父左宗棠,远在西北治军,这十年来,功劳越来越大,名声越来越响,成了朝廷的擎天一柱。
可他,似乎早就忘了京城里还有他这么个女婿。
十年来,左宗棠从未替他说过一句话,递过一张帖子,更别提什么引荐提拔了。
沈文瀚彻底死了心。
他把这一切的失败,都归咎于十年前那场丢人的婚礼,和那个被他扔进库房的补丁布包。
沈文瀚觉得,那就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一个恶毒的“诅咒”。
从那天起,他的好运就被人拿走了。
京城里关于他“补丁女婿”的闲言碎语,也从来没有断过。虽然没人敢当面提,但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神,背地里的指指点点,都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他和左静姝的话越来越少。
有时候,他喝醉了酒回家,会指着左静姝的鼻子骂:“你爹!你那个了不起的爹!他收复了新疆又怎么样?他让全天下人敬佩又怎么样?”
“他连自己女婿都看不起!他宁愿把钱给那些当兵的,也不愿给自己的女儿一份像样的嫁妆!在他心里,我们算什么?他就是个老顽固!吝啬鬼!”
左静姝从不与他争辩,只是默默地给他端来醒酒汤,然后一个人在灯下坐到天亮。她为丈夫的消沉而心痛,也为父亲的被误解而难过。
不久后,左宗棠在福州病逝。消息传来,举国哀悼。
沈文瀚也循例,在家里设了灵堂,穿着孝服,接待前来吊唁的同僚。他的脸上看不出悲伤,只是麻木。
他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岳父,死了也好,省得他的大名像一座山一样,时时刻刻压在自己心上。
左静姝在灵前长跪不起,哭得几次昏厥过去。她失去了一个伟大的父亲,也失去了解开丈夫心结的最后一点希望。
她隐隐觉得,那个锁在库房里的布包,可能永远都没有打开的那一天了。
05
岳父去世后,沈文瀚在官场上越发觉得寸步难行。
他已经快四十岁了,不再是那个才华横溢的青年,成了一个翰林院的“老编修”。他的雄心壮志,早被这十年的冷板凳给磨得差不多了。
但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不该是这个下场。
怨气越积越厚,他开始变得急于求成。沈文瀚觉得,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只能走“捷径”。
他开始钻营,开始巴结。
他倾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把左静姝陪嫁过来的那些(除了布包之外的)首饰田产变卖了一部分,凑了一笔巨款,投靠了一位当时权倾朝野的王爷。
沈文瀚成了王爷的门生,每天跟在王爷屁股后面,阿谀奉承,出谋划策。
这种日子让他觉得恶心,但也确实有了回报。不到半年,他就被调出了翰林院,进了户部,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郎中。
沈文瀚以为自己终于要翻身了。
他开始重新在同僚面前抬头挺胸,左静姝也觉得,丈夫的笑容终于多了一些。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沈文瀚以为自己即将飞黄腾达的时候,那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因为贪墨巨额军饷,被告到了皇帝面前。
龙颜大怒,下旨彻查。
树倒猢狲散。
王爷被连夜锁拿下狱,所有跟他有牵连的门生故旧,都遭到了清洗。
沈文瀚作为王爷的“新贵”,自然在劫难逃。
一道圣旨下来,革职查办。
这还没完。紧接着,一纸公文送到了沈府。
公文上白纸黑字写着,勒令沈文瀚在一月之内,交齐“罚金”五万两白"银,否则就要下狱问罪。
五万两!
这对于早已家道中落的沈家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沈文瀚接到公文的那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就昏死过去。
他彻底垮了。
醒来后,沈文瀚像疯了一样,变卖了宅子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又去求当年的同窗好友。
可是人一走,茶就凉。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人,一听说他犯了事,不是闭门不见,就是哭穷,生怕被他沾上。
他四处碰壁,尝尽了人情冷暖。
不过半个月,沈文瀚的头发就白了一半,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像一根被风抽干了的竹竿。
这天夜里,左静姝从外面典当了自己最后一支珠钗回来,看见沈文瀚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正厅里,面前摆着一壶酒。
她刚想说话,却瞥见丈夫的袖子下面,压着一根白绫。
左静姝的心猛地一抽,冲过去抢下白绫,哭着说:“相公,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要我和孩子们了吗?”
沈文瀚看着她,眼神空洞,惨然一笑:“静姝,我对不住你。我这辈子,就是个笑话。如今大祸临头,我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左静姝死死抱着他,“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一片绝望。还能有什么办法?
06
大祸临头,限期只剩下三天。
沈家已经卖掉了京城的宅子,买家催着他们赶紧搬走。一家人只好收拾细软,准备搬到城外一处早年留下的小院去。
家里一片狼藉,仆人们也都遣散了,只剩下福伯和几个老妈子还在帮忙。
沈文瀚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出神。他万念俱灰,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左静姝在指挥下人搬一张旧案桌。她自己也抱着一摞旧衣服,准备打包。
这些衣服,都是她和沈文瀚十年前刚成婚时穿的,如今都已褪色。她拿起一件自己的旧袄裙,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破洞,是她自己打的补丁。
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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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静姝的手猛地一抖,怀里的衣服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站直了身体,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她想起了什么。
左静姝冲进内室,抓住沈文瀚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相公……我……我想起一件事。”
沈文瀚没有回头,只是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
“那个布包……”左静姝一字一句地说,“爹当年给我的那个布包……爹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切勿打开。相公,如今……如今已经算是万不得已了!”
沈文瀚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着妻子。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那是绝境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光。
那个被他视为奇耻大辱、被他遗忘了十多年的东西……
沈文瀚沉默了很久。
他苦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在哪儿?”
“在后院西边的那个杂物库房里。”
夫妻二人拿着一盏油灯,走向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库房。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腐木的怪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库房里漆黑一片,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地上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杂物。
两人开始翻找。
木箱、破筐、旧家具……他们一个一个地翻,灰尘扬起来,在灯光下像一群飞舞的幽灵。
沈文瀚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他觉得这简直是荒唐,自己居然会相信一个破布包能救命。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左静姝发出了一声低呼。
“相公,你看,是不是那个?”
在一个朽烂了一半的木箱和墙壁的夹角里,隐约能看到一团深色的东西。
沈文瀚走过去,拨开上面的蜘蛛网,把它拖了出来。
正是那个补丁布包。
十多年的岁月,已经让它变得面目全非。蓝色的布料已经看不出本色,变得又黑又硬,上面沾满了污渍和霉斑。
沈文瀚解开外面那根早已腐朽的绳子,想把布包打开。可布包因为受潮和尘封,变得像一块僵硬的木板。
就在这时,沈文瀚发现,布包的一角,竟然有一个拳头大的破洞!
他嫌恶地拎起布包,一只老鼠猛地从那个破口处钻出,吱溜一下窜过他的脚边,消失在黑暗里。
“一个破烂玩意儿!”沈文瀚又气又恼,觉得这真是晦气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被愚弄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骂了一句,举起手,就要把这个脏东西扔到墙角去。
“别!”
左静姝一把拦住了他。她颤抖着手,凑近那个被老鼠咬破的洞口,借着油灯的光往里看。
破洞里露出的,不是她想象中的棉絮,也不是什么经文符咒。
那是一角泛黄的、质地非常坚韧的纸张。
在那纸张的一角,她好像看到了……一点点红色的印记,像是朱砂盖的章!
沈文瀚也注意到了。他停下了动作,凑过去看。当他看到那一点红色时,他的心猛地一跳。
那不是普通的朱砂红。
那是……那是官印的颜色!
沈文瀚的血一下子凉了。他也顾不上脏了,两只手抓住那个破洞,急切地用力一撕。
“刺啦”一声,坚硬的布料被彻底扯开,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都散落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夫妻二人低头定睛一看,整个人瞬间像是被天雷劈中,僵在了原地,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都傻眼了。
07
油灯昏黄的光,照在地上散落的东西上。
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玉器古玩。
地上,是一叠叠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纸。
沈文瀚颤抖着跪了下去,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那是一张银票。
不是一百两,不是一千两,而是足足一万两!是京城最大的票号“日升昌”的银票!
他机械地往下翻,一张,两张,三张……全是银票!
粗略一数,这叠银票加起来,至少有七八万两之巨!
这笔钱,别说交五万两的罚金,就是在京城里再买一座豪宅都绰绰有余。
沈文瀚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理解。
七八万两!这就是那个他扔在库房里十年的“破布包”?
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钱,用这种方式……
“相公,快看,这下面还有。”左静姝的声音也在抖。
在银票的下面,是几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契纸。沈文瀚打开一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地契。
不是一亩两亩薄田,而是京城内外几处大商铺的地契,还有城外上百亩良田的田契。这些产业,每年的租子都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沈文瀚拿着这些银票和地契,双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傻瓜。
沈文瀚这十年来,为了几两银子的俸禄,为了一个芝麻绿豆的官职,点头哈腰,受尽白眼。他怨恨岳父不给“靠山”,怨恨岳父让他“丢脸”。
可他不知道,他真正的“靠山”,他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就被他自己当成垃圾,扔在库房里,喂了十年的老鼠。
如果不是今天山穷水尽,如果不是那只老鼠……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相公,这里还有一封信。”左静姝从布包的夹层里,抽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信封。
信封上,是沈文瀚再熟悉不过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写着:吾婿文瀚亲启。
沈文瀚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他拆开信封,展开了那张信纸。
信上的内容,让他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瞬间泪流满面。
“文瀚吾婿:
见信如唔。
当你打开这个布包时,想必已非十年前的少年郎。
为父知你才华横溢,但也知你心高气傲。你之才学,足以安身立命,但你之弱点,在于过于看重‘脸面’二字。”
“我左宗棠的女婿,这个名头,本应是你最大的‘脸面’。你若连此都看不透,只在乎外在的浮华,将来必有大难。”
“我将这份家业,藏于这丑陋的布包之中,赠予你。
此为其一。
其二,我留下这份薄礼,并非让你用来钻营投机。这十年来,我未曾为你写过一封荐书,并非不喜你,而是不愿你成为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庸人。”
“我为你设下十年之期。
若十年后,你凭自己本事,官运亨通,生活顺遂,证明为父没有看错你。那时,你便可将此包自行销毁,只当是老夫的一个玩笑。”
“若十年后,你不幸遭遇大难,陷入绝境,证明你时运不济,或是心性未定,遭了磨难。那时,你便可打开此包,用这里面的钱财,保全性命,护住家人。”
“文瀚,你要记住。钱财是身外之物,官职是一时浮云。一个男人,真正的‘靠山’,不是我左宗棠的名号,而是你自己扛过磨难、保护家人的本事。”
“此物,非嫁妆,乃‘保命钱’。望你善用之,再图东山再起,立身于世。
岳父左宗棠”
08
信纸从沈文瀚颤抖的手中飘落。
他再也支撑不住,这个在朝堂上、在同僚前、在债主面前都未曾弯下脊梁的男人,此刻,在这间充满霉味的、黑暗的库房里,面向那只破旧的布包,长跪在地,嚎啕大哭。
“岳父大人!我错了!文瀚……文瀚错了啊!”
他的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羞愧。
沈文瀚哭自己这十年的愚蠢和狭隘。他把岳父最深沉的保护和最严厉的磨砺,当成了一场羞辱。
他哭自己被“脸面”二字蒙蔽了心智。他苦苦追求的那些功名利禄,在岳父这封信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渺小。
左宗棠给了他万贯家财,但他没有立即给他,而是用一个补丁布包包裹起来。
这包裹的,哪里是银票和地契?
这包裹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深的疼爱,和一个长辈对晚辈最清醒的敲打。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沈文瀚:浮华的外表下,可能藏着救命的根本。而你,必须自己熬过那层“面子”的考验,才能得到真正的“里子”。
可惜,沈文瀚用了十年,用一场家破人亡的灾难,才看懂了这个道理。
左静姝也跪在丈夫身边,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她的父亲,那个不苟言笑的“左骡子”,原来藏着这样一颗柔软而智慧的心。
夫妻二人在库房里相拥而泣,仿佛要把这十年的委屈、怨恨和悔悟,全都哭出来。
三天后,沈文瀚拿着一张银票,平静地走进了刑部大堂。
在官员们震惊的目光中,他缴清了五万两白银的罚金。
他被革去了功名,成了一个白身百姓。但他走出刑部大门的那一刻,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沈文瀚没有用剩下的钱在京城置办产业,也没有想过要去打点关系、东山再起。
他彻底看淡了。
沈文瀚回到了那座已经卖掉的宅子,赎回了契约。但他没有再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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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左静姝说:“静姝,我们回乡下吧。离开这个地方。”
左静姝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遣散了最后的仆人,只带着几件简单的行李,和那封信,悄悄地离开了京城。
几年后,在湖南乡下的一个小镇上,多了一间小小的学堂。
教书的先生,正是沈文瀚。他头发花白,但面容平和,眼神清澈。他教孩子们读书,也教他们做人。
左静姝就在后院种菜养鸡。
那个补丁布包,被左静姝用最细的针脚,重新缝补好了。它没有被藏起来,而是被沈文瀚堂堂正正地挂在了书房的墙上。
那不再是耻辱,而是沈家最宝贵的家训。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沈文瀚,一个人的脸面,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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