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2月的风真硬啊,汪书记,这里欢迎您!”值班参谋在乌鲁木齐机场尽力提高嗓门。听到“第二书记”四个字时,汪锋只是点头,神色平静。没人比他更清楚,“第二”背后代表的既是重托,也是考验。
与此前的军地“一元化”模式不同,新疆此刻需要一名懂地方、懂军队、同时还能尽快稳定人心的老干部。中央看中的,正是汪锋那份“用得上又压得住”的经历:1926年从延安出发投身革命,在大西北摸爬滚打;解放战争临危受命守陕南;新中国成立后先在统战部、后在宁夏、甘肃主政,曾兼任兰州军区第一政委。履历摆在那儿,资历不算低,却在1969年转入陇南山区“待命”两年,接着去了农场劳动。到1973年允许返城治病时,他的名字几乎从干部花名册上消失。
有意思的是,恢复自由后,他并没有马上回原系统,而是被放进省党校“长期旁听”。一届又一届的学员毕业,他仍坐在角落里听课,成了校园里众所周知的“特殊学员”。那段时间,外界风声不定,他自己也不明白组织想把他安放到哪里。直到1975年春,学员身份才算正式结束。
拨乱反正的信号在1977年夏天全面释放。中央军委和中央组织部联合通知:汪锋去新疆,职务是自治区第二书记、自治区革委会第一副主任、新疆军区第二政委兼党委第二书记。四个头衔,清一色的“第二”。外人不解,内部却心知肚明——这是过渡安排,也是现场锻炼;稳住新疆局面,让即将离任的杨勇副总长放心离开,再视情况升级。
实事求是地说,新疆并不好接。那时的自治区既要清查“左”的遗留问题,也要处理民族团结敏感事务,干部队伍人心浮动。汪锋落地后的头三件事,很接地气:一是拉出“落实政策时间表”,谁该平反、谁需复查,一目了然;二是挨个看望老同志和少数民族代表,先让人心静下来;三是在军区党委会上直言,“军队是钢,地方是绳,钢要绑住绳,绳也要牵着钢”,算是向老部队同僚表态。
“汪政委,你坐第二把交椅,真能放手抓?”有人在小范围碰杯时试探。汪锋笑得淡,“第二也得有人干,干好了就不分第几。”这句回应迅速传开,带来微妙的心理安定。
值得一提的是,他对“大联合办学”情有独钟。那年春天,兵团农场缺中学教师,他批示让自治区高校直接选派毕业生下连队,再安排军区后勤提供生活补贴。措施不复杂,却把隐性矛盾消解了一大半:地方青年有了岗位,兵团子弟有了老师,军地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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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底,中央决定调整新疆党委班子。任命电报上出现一句话:“汪锋同志由第二书记升任第一书记。”同时,“自治区革委会主任、新疆军区第一政委兼党委第一书记”三个头衔一并到位,四个“第二”一次性改成了四个“第一”。对外公布当晚,老战士李洁之在日记里写:“组织把一副千斤重担交给他,他早已挺直腰杆准备好了。”
随后的三年,汪锋把主要精力放在恢复经济和民族地区基层政权建设上。1980年塔城大雪封山,运输线被迫中断,他拍板动用军区直升机空投粮食;同年,自治区决定扩大毡帽厂,他坚持优先解决牧区青壮年就业。事情并非一帆风顺,财政拮据和沿边口岸纠纷常让人焦头烂额,但总体看,新疆的政治气压在上升。
不可回避的是,他在甘肃时期曾因“左倾”而受批,但他从不回避那段经历。在自治区党委扩大会议上,汪锋两次自我检讨,“政策出了问题就该修正,干部出了问题就该保护,组织出了问题就该完善。”这种坦率令不少观望者放下顾虑,干部群体重新活络起来。
1981年,年过花甲的汪锋主动向中央请辞一线职务,留下的是一摞摞落实政策统计表和整饬军政关系的会议纪要。接任者回看这些材料,直言“条理到令人发愁——想挑刺都难”。这句玩笑其实是对老书记工作方法的高度肯定。
试想如果没有那段“四个第二”的过渡,汪锋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平衡军地关系、迅速打开局面。“第二”并不意味着可有可无,而是一种缓冲、一段铺垫。更难得的是,他没有在身份转换中迷失角色,而是利用“第二”的特殊位置稳住节奏,最终做到“第一”也能驾轻就熟,这一点,对后来数次地方—军队的联合调整都提供了可供参考的样本。
汪锋晚年很少谈自己在新疆的岁月。偶尔有人追问,他只淡淡一句:“组织有需要,去就是了。”言简意赅,却刻画出那个特殊年代老一辈革命家的共性:不争位子,只争朝夕。四个“第二”的文职牌子,曾是低谷后的试金石;四个“第一”的闪亮头衔,则是顺理成章的认可。经历风雨后,他留下的并非惊天动地的豪言,而是稳稳落地的制度痕迹——这恰恰是历史最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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