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厂里要开除我,经理冷笑:没人会要你!我淡定:那可未必!
高铁站的广播音,混着冰冷的雨丝,黏在皮肤上。
我站在出站口的玻璃门内,看着外面被灯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雨。
手机屏幕上,是他发来的消息:“晚点十五分钟,车上有个临时会议。”
林涛,我的丈夫,结婚七年。
我回了一个“好”,然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我为他叫车时用的打车软件。
我想看看他到哪了。
软件自动登录的是他的账号。
界面干净,历史行程寥寥。他出差多,自己开车的时候更多。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点进了“我的”页面。
一个标签刺入眼中——“常用同行人”。
我从不知道还有这个功能。
点开。
列表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备注是“老婆”。
另一个,备注是“小安”。
头像是个年轻女孩的侧脸,在夕阳下笑得灿烂,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橙子。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缓缓浸入冰水。
软件系统冰冷地提示着,我,这个“老婆”,近三个月的同行次数是4次。
而“小安”,是37次。
我点开与“小安”的同行记录。
一条条行程,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我自以为固若金汤的生活。
出发地,基本都是我们公司,德胜精密仪器厂。
目的地,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地址:锦绣江南公寓。时间大多是深夜十点以后。
还有几次,是在周末的下午,从锦绣江南公寓出发,去往市郊的温泉酒店,或是山顶的观景餐厅。
雨声,列车的轰鸣声,周遭旅客的喧闹声,瞬间都离我远去。
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静音罩,只剩下我耳膜里嗡嗡的血流声。
我叫徐静,32岁,德胜精密仪器厂的质检部主管。
我和林涛是厂里的模范夫妻,从技术员一路走到现在,他是生产部副经理,我是质检主管。我们有房有车,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要不上。
三年来,我们跑遍了各大医院,吃过的中药西药堆起来能砌墙。每一次的希望,都以我新一轮的月经为句点。
医生说,问题主要在我。
久而久之,这件事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黑洞”,吞噬着激情,也吞噬着耐心。
林涛常说:“小静,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们顺其自然。”
他说这话时,眼里的疲惫和一丝我不敢深究的失望,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原来,他早已找到了“顺其自然”的出口。
我关掉软件,删除浏览记录,将手机放回口袋。
指尖冰凉,微微发抖。
但我没有哭。
我的职业习惯,是遇到问题,先收集证据,分析原因,然后制定解决方案。
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
两天前,我还像个无知无觉的傻子,在厨房里为他煲汤。
那天他回来得很晚,一脸倦容,脱下西装随手扔在沙发上。
“累死了,王建军那个老狐狸,又在项目会上给我使绊子。”他扯了扯领带,坐到餐桌前。
王建军是销售部经理,和林涛在厂里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我盛了碗汤递给他:“别气了,他那个人就那样。先喝汤,我给你下了面。”
他喝了一口,眉头舒展了些:“还是老婆的汤好喝。”
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还好最近新来的实习生小安机灵,帮我整理了不少数据,不然今天会上更被动。”
我的心,被这个名字轻轻刺了一下。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小安”,已经在他的生活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我甚至还笑着说:“是吗?那改天可得谢谢人家小姑娘。”
现在想来,我的笑容一定很蠢。
生活,真是最好的讽刺剧。
他总说累,说压力大,说回家就像进入一个安静但没有生机的山洞。
我以为是我们没有孩子的遗憾造成的。
原来,山洞外面,早就有了一片鸟语花香的明媚春光。
广播再次响起,他乘坐的那趟列车,终于进站了。
人群从出站口涌出,像潮水。
我一眼就看到了林涛。
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岁月待他不薄,只在他眼角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他看到了我,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加快了脚步。
“等久了吧?雨这么大,怎么还亲自来了。”他接过我手里的伞,熟练地将我揽进怀里。
他身上的气息,混着风雨的微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不是我的,也不是他常用的古龙水。
是一种清甜的、属于年轻女孩的果香。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怎么了?冻着了?”他收紧了手臂,关切地问。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退后半步,平静地看着他。
“没有。”
我的声音很冷,冷得我自己都有些陌生。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是个聪明人,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静,你……”
“走吧,回家。”我打断他,转身走向停车场。
一路无话。
车里的空气,比车窗外的冬雨还要冰冷。
雨刮器单调地左右摇摆,像一只疲惫的钟摆,敲打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几次想开口,都因为我毫无表情的侧脸而作罢。
回到家,我换了鞋,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热饭,而是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我把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林涛。”
我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解开风衣扣子的手停在半空。
“小静,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害怕?”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那部手机。
他走过来,拿起手机,指纹解锁。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逼人,他没有立刻打开那个打车软件,而是先点开了微信。
置顶的,是一个叫“安”的女孩。
他大概是想删除聊天记录。
“别删。”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我需要证据。”
他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证据?”他喃喃自语,像是没听懂。
“对,证据。”我站起身,与他平视,“林涛,我们结婚七年,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我不会像个泼妇一样跟你闹,那太难看,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只想知道几件事。”
“第一,她是谁。”
“第二,多久了。”
“第三,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冷静,显然比歇斯底里的质问,更让他恐惧。
他的嘴唇翕动着,半天发不出一个字。
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小静,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我步步紧逼,“是我想象你们在深夜同去一个公寓,还是想象你们在周末共赴一场温泉?”
他彻底崩溃了,后退一步,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你……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看着他,感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g吟着:“她叫安然,是厂里新来的实习生……就是……就是几个月前开始的……”
“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替他说完,“只是精神慰藉?只是排解压力?还是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刀,先捅向他,再反过来割伤我自己。
“小静,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和哀求,“工作压力太大了,王建军处处针对我,回家……回家又……”
他顿住了,没敢说下去。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回家,面对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妻子,和一个死气沉沉的家。
“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的女孩,来给你枯燥的生活增添色彩?”我冷冷地问。
“我没有!”他急切地辩解,“是她……是她很崇拜我,很依赖我。你知道的,男人有时候……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我不需要你的感觉。”我打断他,“我需要的是事实和选择。”
“林涛,我们的婚姻,在我看来,就像一份合作了七年的合同。双方都有权利,也都有义务。”
“忠诚,是这份合同里最核心的条款。”
“现在,你违约了。”
他被我这套“合同理论”说得一愣一愣的。
“合同?小静,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感情,不是冷冰冰的合同!”
“以前是。”我平静地说,“在你违约的那一刻起,它就只是合同了。”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A,我们离婚。按照婚姻法,你是过错方,财产分割我会请律师来谈,保证我的合法权益最大化。”
“B,不离婚。但我们需要重新签订一份‘补充协议’。”
他怔怔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补充……协议?”
“对。”我点点头,“既然原有的信任基础已经崩塌,那我们就需要新的规则来约束彼此的行为。”
“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需要见她一面。”
“什么?”他猛地站起来,“不行!小静,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别去找她!”
“我不是去找她麻烦。”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我只是想让我这份‘合同’的‘违约事件’,有一个完整的闭环。当事人,总要到齐才行。”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林涛。”
“我在通知你。”
“明天中午十二点,市中心的‘光影’咖啡馆。你约她,或者,我拿着她的照片和地址,去你们公司找她。”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震惊,是恐惧,还有一丝……绝望。
他知道,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
我没有刻意打扮,也没有让自己显得憔orr悴。
我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化了淡妆。
走进“光影”咖啡馆时,我看到林涛和那个叫安然的女孩,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女孩果然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眼睛很大,带着一丝怯生生的不安。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看起来干净又无害。
林涛的脸色很难看,局促地坐在那里,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径直走过去,在他们对面坐下。
“安小姐,你好,我是徐静。”我主动开口,语气平和。
安然被我的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林涛身边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鹿。
“徐……徐姐,你好。”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林涛立刻紧张地开口:“小静,我说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她。”
我没有理他,目光始终落在安然身上。
“安小姐,别紧张。我今天来,不是来打你,也不是来骂你。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些事实。”
我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了录音键。
“我不喜欢处理不清不楚的烂账。为了避免以后有任何纠纷,我们今天的谈话,我需要录音。”
安然的脸更白了,嘴唇都在发抖。
林涛想伸手去抢那支录音笔,被我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安小姐,”我继续说,“根据我目前掌握的信息,你和我的丈夫林涛,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对吗?”
安然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点了点头。
“你们发生关系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但我必须问。
安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林涛,又飞快地低下头,再次点头。
“很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林涛给过你钱,或者贵重礼物吗?”
“没有!”安然立刻抬起头,急切地辩解,“我不是为了钱!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林经理他很优秀,很成熟,他能给我……给我一种安全感。”她抽泣着说,“他说他跟您……感情不好,说家里很冷清,他很孤独……”
我看向林涛。
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关掉了录音笔。
“安小姐,谢谢你的坦诚。”
“有几件事,我需要让你知道。”
“第一,林涛口中的‘安全感’,是建立在我跟他共同奋斗了十年的基础上。我们名下的房产、车辆,都是婚内共同财产。他给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有我的一半。”
“第二,他所谓的‘感情不好’,是我们生活里遇到了一些挫折。而他,选择了最懦弱、最不负责任的方式去逃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今天坐在这里,跟你心平气和地谈,不是因为我善良,也不是因为我大度。”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是因为,在我眼里,你还构不成我的对手。你只是他犯下错误时,一个恰好出现的道具。”
安然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羞愤的涨红。
“我之所以要见你,是要让你明白,你所迷恋的这个‘成熟男人’,他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他今天可以为了逃避家庭的压力而奔向你,明天,他也可以为了保全他的家庭和事业,而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我的话说完了。你和林涛之间如何了断,是你们的事。但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在我的生活里,看到你的任何痕迹。”
说完,我站起身,拿起包,准备离开。
“徐姐!”安然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没有回应。
对不起有什么用?破碎的镜子,用对不起是粘不起来的。
我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江边。
我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我很少抽烟,但此刻,我需要尼古丁来麻痹我的神经。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为那个男人,也不是为那段逝去的感情。
是为我自己。
为我这七年的付出,为我那些在医院里流过的泪,为我一次次燃起又破灭的希望。
原来,在我为了我们那个“家”而苦苦挣扎的时候,他早已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我在江边坐了很久,直到把一整包烟都抽完。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林涛坐在客厅的黑暗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动了一下。
“小静,你回来了。”
我开了灯,光线瞬间照亮了他憔orr悴的脸。
“想好了吗?A,还是B?”我把包放在玄关柜上,语气平静。
“我不想离婚。”他哑着嗓子说,“小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跟她……已经断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机会不是用嘴说的。”我走到他面前,“口头承诺,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效力。”
我从包里拿出一沓A4纸,和一支笔,放在他面前。
那是下午我在江边,用笔记本电脑起草,然后在打印店打印出来的。
标题是:《婚内忠诚与家庭责任补充协议》。
“这是我拟的‘补充协议’,你看一下。如果同意,就签字。”
林涛拿起那几页纸,手在微微颤抖。
协议内容很详细,一共五大条,二十三款。
第一条:关于忠诚义务的重申与界定。明确规定了任何形式的、与婚外异性的非必要情感与身体接触,都属于违约。
第二条:关于财产的约定。即日起,家庭所有共同财产,包括存款、理财、股票,全部由我统一管理。林涛的工资卡上交,我每月给他定额的零用钱。任何超过五千元的单笔开支,必须经我书面同意。
第三条:关于信息透明的规定。双方手机必须对彼此开放,包括所有社交软件。开启位置共享。晚于十点回家,必须提前报备并说明原因、在场人员。
第四条:关于家庭责任的重新分配。明确了家务分工,以及双方父母赡养义务的细则。
第五条:也是最核心的一条,关于违约责任。若林涛再次违反忠死忠协议,他将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的分割权,净身出户。并且,必须配合我完成所有离婚手续。
林涛一条条地看下去,脸色越来越白。
“小静,你这是……在给我上镣铐。”他苦笑着说。
“不是镣铐,是规则。”我纠正他,“你亲手打碎了我们之间的信任,现在,我们只能依靠规则来维系这段关系。”
“这太……太苛刻了。”他喃喃道,“这不像夫妻,像……像犯人跟狱警。”
“你可以不签。”我淡淡地说,“那就选A。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
他沉默了。
客厅里,只有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好,我签。”
他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把笔放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小静,”他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这样……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回不去了。”我诚实地告诉他,“过去的那个徐静,已经在看到‘小安’那两个字的时候,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只相信证据和规则的徐静。”
“林涛,别想着回到过去。想想怎么走好以后的路吧。”
“克制不是恩赐,是你的义务。修复不是我的原谅,是你为自己行为付出的代价。”
从那天起,我们的家,进入了一种“契约化”的运行模式。
林涛上交了他的所有银行卡和工资卡。
我每天会检查他的手机和位置信息。
他开始准时下班,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
回家后,他会笨拙地学着做饭,打扫卫生。
我们之间的话很少,交流仅限于必要的生活事宜。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深深的愧疚。
我没有回应。
我的心,像一潭结了冰的湖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融化。
就在我们的关系进入这种微妙的平衡时,厂里的风暴,来了。
王建军抓住了我们质检部前段时间一个批次的零件出现的微小瑕疵,大做文章。
那个瑕疵非常隐蔽,是在极限环境下才会暴露出来的材料应力问题,远超国标和客户要求。按理说,根本不构成质量事故。
但王建军却把它上升到了公司信誉和安全生产的高度,在厂务会上,公开要求严肃处理质检部负责人。
矛头,直指我。
“徐主管,我们德胜的招牌,就是‘精密’两个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们质检部居然放过去了,这是严重的失职!”
王建军坐在会议桌的另一头,声音洪亮,咄咄逼人。
“如果这批零件流到客户手里,造成了安全事故,这个责任谁来负?是你徐主管,还是我们整个德胜?”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平静地陈述事实:“王经理,这批零件的检测报告我都带来了。所有出厂检测项目,全部合格,甚至优于行业标准。你所说的‘瑕疵’,是在超常规的压力测试下才出现的,我们的常规检测流程,根本不包含这一项。”
“那为什么会被发现?”王建军冷笑,“还不是因为客户投诉了!说明我们的标准,已经落后于市场要求了!你作为质检主管,没有预见性,没有责任心,就是不称职!”
我明白,他这是欲加之罪。
他真正的目的,不是这批零件,而是我。
或者说,是我背后的林涛。
扳倒了我,就等于砍了林涛一条臂膀。
厂长皱着眉头,看向我:“小徐,这件事,影响确实不太好。你……先停职反省吧。质检部的工作,暂时由副主管小李接替。”
停职反省。
这几乎就等于宣判了我的“死刑”。
我知道,只要我离开这个位置,王建军有的是办法让我再也回不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涛,开口了。
“我不同意。”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王建军更是眯起了眼睛:“林副经理,这是厂务会,不是你们夫妻俩的枕边会。你这是要徇私舞弊吗?”
林涛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
他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
“各位领导,关于这次的零件瑕疵问题,我做了一些补充调查。”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详细的数据分析报告。
“这份报告,是我委托第三方权威机构,对同批次的原材料进行的微量元素分析。”
“结果显示,这批原材料中,有一种非常规的金属元素‘钒’的含量,出现了极其微小的波动。正是这个万分之几的波动,导致了零件在极限压力下的应力改变。”
“而这批原材料的供应商,恰好是王经理上个月力主引进的新合作方。”
林涛的目光,像一把利剑,直刺王建军。
“我还查到,这家供应商的幕后老板,跟王经理是亲戚关系。”
“我怀疑,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质量问题,而是有人在采购环节,以次充好,甚至可能存在利益输送。”
“至于客户投诉,我也查了。发起投诉的,是一家刚刚注册不到一个月的小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王经理的小舅子。”
林涛每说一句,王建军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经面如死灰,冷汗涔涔。
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
厂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建军!”他猛地一拍桌子,“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看着站在台上的林涛,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看到他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
他不再是那个在我面前唯唯诺诺、充满愧疚的丈夫。
他是一个战士,为了保护自己的阵地,不惜一切。
而我,就是他的阵地。
这是我们“补充协议”里没有写明的条款,但他做到了。
他用行动,在履行他的承诺。
会议的结果,毫无悬念。
王建军被当场停职,接受内部调查。
我的停职处分,自然也解除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王建军从我身边经过,他死死地盯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徐静,你别得意。离了德胜,我看谁还要你!”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神情淡然。
“那可未必。”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向电梯。
林涛跟在我身后。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镜面一样的电梯壁,映出我们并肩而立的身影。
“谢谢。”我低声说。
这是那件事之后,我第一次对他说“谢谢”。
他身子一僵,随即,我看到镜子里他的眼眶,慢慢红了。
“小静,”他声音哽咽,“这是我该做的。”
电梯门开了。
我走了出去。
他跟上来,小心翼翼地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回家再说吧。”我说。
那天晚上,林涛做了一桌子菜。
都是我喜欢吃的。
他给我盛了一碗石榴鸡汤,放在我面前。
“尝尝,我炖了一下午。”
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汤很鲜,火候正好。
“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还行。”我放下勺子,“以后别放那么多盐。”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好,我记住了。”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安静。
但空气中,那种冰冷的、紧绷的感觉,似乎消散了一些。
晚上,我洗完澡出来,看到他正在书房里,对着一个首饰盒发呆。
那是我结婚时,我妈给我的一个玉坠。
前段时间,因为心情烦躁,不小心摔碎了。
我当时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没想到,他竟然捡了回来。
他正拿着一管胶水,小心翼翼地,试图把那些碎片重新粘合起来。
灯光下,他的侧脸专注而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但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让它重新存在。
我没有打扰他,悄悄地回了房间。
第二天,我把我掌管的那些银行卡,拿了一张出来,放在餐桌上。
“这是你的工资卡,密码没改。”
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煎蛋,闻言惊讶地回过头。
“小静,你……”
“零用钱不够花。”我说,“以后,家里的日常开销,还是从你卡里出吧。”
这不符合我们“协议”的规定。
但我不想再遵守了。
规则是冰冷的,但生活,需要温度。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光在闪动。
他解下围裙,快步走过来,想要抱我。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他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对不起。”他收回手,苦涩地笑了笑。
“慢慢来吧。”我说,“我还需要时间。”
“好。”他重重地点头,“多久我都等。”
日子,就在这种微妙的拉扯和修复中,一天天过去。
他每天准时回家,做饭,做家务,陪我散步。
我们开始有了更多的交流,聊工作,聊厂里的八卦,聊新上映的电影。
只是,我们谁也没有再提“孩子”和“安然”。
那两个名字,像两根拔不掉的刺,依然扎在我们的关系深处。
周末,他提议回我爸妈家看看。
我妈看到我们俩一起回来,高兴得合不拢嘴。
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地给林涛夹菜。
“小涛啊,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都瘦了。多吃点,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排骨汤。”
我爸则把他拉到阳台,两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聊着国家大事。
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我有些恍惚。
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暴,只是一场噩梦。
吃完饭,我妈把我拉到房间,神秘兮兮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
“小静,这是妈托人从庙里给你求来的送子观音,开了光的,你贴身戴着,保准灵验。”
我看着那尊金灿灿的观音像,心里一阵发堵。
“妈,我……”
“别说那些丧气话。”我妈打断我,“女人嘛,总要生个孩子,这辈子才算完整。你跟小涛都老大不小了,得抓紧啊。”
我默默地收下,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从爸妈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林涛开着车,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妈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没什么,就那些。”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小静,关于孩子的事……我前几天咨询了一个朋友,他是生殖科的专家。他说,现在试管技术很成熟了,成功率也很高。要不……我们去试试?”
我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孩子。
这个话题,像一个永远也绕不开的魔咒。
“再说吧。”我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没有再坚持。
车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凝重。
回到家,我把那尊送子观音,随手扔在了梳妆台上。
洗漱完,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妈的话,林涛的提议,像两只手,死死地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
我拿起手机,想刷会儿视频分散一下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徐姐,我是小安。有些事,关于林涛和王建军经理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不只是工作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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