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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4日,民谣届标志性音乐人周云蓬的工作室发布了一个言辞恳切却又十分无奈的公告,引发行业普遍关注。
公告内容显示,因 “今年东北三站的票房实在太低,完全无法覆盖成本,甚至会亏损严重。”周云蓬团队宣布取消今年东北三站(长春、沈阳、大连)的巡演计划, “很抱歉,没有什么不可抗力,该认怂就认怂!”(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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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一经发布,许多乐迷都感到非常意外,有乐迷在社交平台表达了惋惜。令人遗憾的是,在东北三站巡演取消的公告之后,工作室又接连宣布了西安、郑州站巡演取消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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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中提到 “也有其他城市场地发来问候,给予免场租费演出。” 团队在感慨行业还是有爱和理解之余,对已购票的乐迷承诺下次相见的周边赠送,表达歉意。目前今年巡演还剩6站,团队也表达,尽量不再取消了。
回溯去年,周云蓬 “牛羊又下山了” 巡演规模不小,共覆盖 22 站。团队负责人大泳对音乐财经(ID:musicbusiness)透露,去年巡演的票房整体向好,北上广深四大一线城市的票房始终保持高位,杭州、南京、成都、重庆等新一线城市的票房更是突破往年纪录,即便温州、青岛、济南、长春、大连、哈尔滨等城市的单站收益仅能持平或小幅亏损,但去年的巡演总账经核算后盈利情况依然较好。
然而,2025年的巡演境遇却急转直下。今年周云蓬团队仅安排了 13 站巡演,且已取消其中 5 站,票房表现更是不容乐观,整体较去年下滑了五成。
从去年的盈利向好到今年的多站取消、票房腰斩,短短一年时间,周云蓬团队的巡演为何会出现如此剧烈的境遇转变?针对这一问题,音乐财经与大泳展开了深入对话,共同探讨了巡演取消背后的成本压力细节、影响票房的核心因素,以及关于独立音乐人如何实现可持续巡演的行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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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租和出行是大头单场票房5-7万才能平衡
大泳对我们拆解了巡演的成本构成,且几乎都是硬性成本,难以压缩。
首先是团队工资支出。周云蓬的巡演团队采用雇佣制,每场演出都需要配备乐手、音响师、VJ、助理,有时还会根据演出需求增加灯光师,这些人员的劳务费用是固定支出,无论票房好坏都必须按时支付。
这意味着,即便某一站演出票房惨淡,团队也需要承担这笔不小的人力成本,成为巡演盈利的重要压力来源。
其次是出行交通与住宿成本。
周云蓬团队每次巡演出行人数在 7-9 人左右,仅往返交通与住宿费用最低就需要 1 万多元,具体金额会根据所去城市的消费水平有所增减。更特殊的是,团队中有几位乐手居住在大理,从大理出发的交通费用相对更高,通常情况下,团队每次出行的食宿行总费用最低都在 1.2-1.5 万元之间,部分热门城市或旺季出行时,这笔开支还会进一步上涨。
最后是场租成本,这也是独立音乐巡演中最 “不可控” 的成本之一。
目前市场上容量在 500-1200 人的 Livehouse,周末场租价格普遍在 1 万 - 6 万元不等,且行业内常规采用 “3/7 分账” 模式,若分账金额未达到约定标准,团队还需向场地方支付保底费用。
对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 800-1000 人容量场地,保底费用更是高达 2 万元以上。大泳无奈表示:“这也是没办法,场地方的房租、人员成本、硬件投入成本压力也大。而且他们主要靠周末,周中很多都空着没演出,特别是东北、西北这些城市。”
今年巡演的票房不好,其实团队也没有预想到。在选择场租时,“我们常常会预估这个城市的票房应该不错,选择包场。今年基本就预估失误,亏了。”
聊到是否会有一些意外开支,大泳表示,“不太会,一般都在预算里”,不过他也开玩笑表示,“顶多宵夜喝酒太多, 餐补可能经常超支”。
除了这些硬性支出,一场演出下来,周云蓬团队的收入资金分配和大部分艺人一样,除了主创核心成员分钱,其余人都是雇佣关系。收入分配体系也比较成熟,不存在不合理的地方或者还可以收缩的开支。即使有些巡演场次是亏损的,团队的劳务也基本不会变,他们会从好的票房场次里把亏损补回来,巡演结束后再算总账。
为了节约支出,周云蓬团队已经在各个环节 “精打细算”。
设备运输方面,大泳说,“都是自己随身携带,这部分没啥开销”;差旅方面,有时候成员选的航班贵了,会商量下换个时间班次,节省一点差旅成本;宣发方面,由于资金有限,团队几乎没有预算投入宣发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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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大泳的测算,以每张门票平均价格166元的价格计算,若想实现巡演收支平衡,一线城市需要售出400张票左右,收入达到约6.6万元;二线城市需要售出300张票,收入达到5万元左右。
大泳直言,“根据以往的经验,票卖得好的城市一开票一两天就能售出300-500张,临近半月几乎售罄。而今年取消的这些站,开票半月还是处在几十张到100多张之间。”
按照这样的趋势,到演出时票房总量也难以达到预期总票房的三分之一,亏损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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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进入售票下行通道livehouse消费乏力怎么办?
事实上,虽然说成本高是独立音乐巡演近年来都会面临的难题,但今年livehouse票房遇冷,则是行业普遍面临的困境。
这次取消巡演部分站次,周云蓬团队也是无奈之举。之所以选择临近开演半月就早早宣布取消,而不是临近3-5天才取消,也是害怕打乱很多观众的工作行程安排,增加乐迷的出行成本,所以干脆早一点宣布取消。在分析票房不佳的原因时,大泳直言:“今年市场的演出太多了,观众的时间和经济支出也有考量和选择。”
回顾2020-2022年这三年,周云蓬仅在 2022 年没有开巡演,其余两年均正常巡演,票房反而很好。这是因为当时出行受限,演出场次又少,一旦有演出,观众的观演热情便会集中释放,团队的收入反而有所增加;同时,当时很多Livehouse在包场费上有优惠打折,有些场地会打6-8折,而现在都回归了正常价格。
从市场外部环境来看,今年大家可自由支配的娱乐预算明显收紧,在消费选择上更趋谨慎,同时前几年演出市场的爆发式增长,让观众接触到了大量不同类型、不同规模的演出,今年也出现了观演疲劳的现象。
与此同时,艺人自身的作品更新节奏也影响着观众的观演意愿。
大泳坦言,周云蓬几乎每年都会开一轮巡演,但并非每年都有新专辑或新作品推出,这可能让部分老观众产生了 “观演疲劳”,选择 “以后再看”。同时,周云蓬的核心观众群体以中年人为主,这部分观众受工作、家庭等因素影响,难以保证每年都有时间观看演出。而年轻观众群体中,大部分是通过《我们民谣 2022》这档综艺节目认识周云蓬的,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综艺节目对独立音乐传播的重要性。
对于明年,大泳提到,“周老师可能不再巡演了,如果想多休息或安心做新专辑录新歌,可能会等久一些再巡演”。的确,对于音乐人和团队而言,巡演费力费神,就像大泳所言,“主要是不赚什么钱,还要赔钱”,这就更煎熬了。
对于周云蓬团队而言,目前最大的期望是剩余的 6 站巡演能够顺利完成,即便小赔大家也会坚持演完。(回顾:)
在剩余的演出中,周云蓬不仅会带来《九月》《瓦尔登湖》《不会说话的爱情》等乐迷熟悉的经典老歌,还会加入今年录制的新歌以及翻唱作品,希望通过丰富的演出内容回馈乐迷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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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音乐人可持续巡演的困境
值得关注的是,今年以来,因售票情况不佳,独立音乐人和乐队取消巡演的例子不在少数,最近这两周取消的演出就有 MC脏脏、灯诱LampLure、王三溥和黄硕(N-Bomb)等。
巡演取消城市不仅有福州、徐州这样的二线城市,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也多在其中。
从政策层面来看,独立艺人与乐队几乎难以获得政策扶持。大泳表示:“目前的政策扶持主要以流量为主,看你能为当地带来什么影响,独立艺人乐队几乎不在考虑范围内”。这使得独立音乐人只能完全依靠市场自身的力量生存,一旦市场环境恶化,便缺乏有效的 “缓冲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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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宣传方面,由于独立音乐人缺乏足够的宣发预算,往外求,难以与主流媒体建立深度合作,往内求,自己做自媒体内容,又缺乏选题能力和投流能力,只能依赖自身的社交平台进行简单的推广,虽然能触达忠实粉丝,但宣传效果其实非常有限。
“现在投个几千几万的宣发费几乎没有太多用”,大泳的这句话道出了独立音乐人的宣发困境,目前团队的宣发主要依靠自身运营的微博、抖音、视频号、小红书等社交平台,再配合少量赠票置换宣传的方式。
这种 “零成本” 宣发模式,基本上是独立音乐人巡演宣发的普遍选择。即便很多音乐人为了巡演会花上一两万乃至十来万投抖加,但因缺乏自媒体选题能力和“投流”放杠杆的能力,大都无法精准触达用户,属于无效宣发,也就渐渐放弃了。
去年开始,演出市场就开始陷入 “项目过剩而流量稀缺” 的失衡状态。
一边是各类演出密集扎堆,市场供给趋于饱和;另一边是真正能实现破圈传播的内容寥寥无几,流量成了售票的 “硬通货”,鸡排哥进音乐节成为一张宣传牌,就足见当下主办方寻求出圈宣传的难度。
在这样的格局下,头部艺人和大型项目凭借成熟的宣发体系、庞大的粉丝基础与充足的资金支持,形成了极强的虹吸效应。而身处行业中下部的独立音乐人,深陷 “缺钱缺人” 的枷锁。更令人无奈的是,这种困境还形成了难以打破的死循环,因为没有流量,就难以提升票房,票房惨淡又导致资金匮乏,而资金不足反过来又限制了宣传。
从行业合作模式来看,独立音乐人、Livehouse 场地与媒体之间的合作仍存在诸多壁垒。目前,大部分 Livehouse 场地采用 “固定场租 + 分账” 的模式,无论票房好坏,场地方都能保证基本收益,而风险则主要由艺人团队承担。
大泳提出了一种潜在的突破方向,“如果独立艺人、场地和媒体能彻底放开合作,艺人准备好演出,场地不收租金,媒体前期不收费宣传,演出结束后大家按约定比例分成,这可能是一种对赌模式,或许能打开新的可能。但如果大家都太考虑各自利益,就很难启动这种新方式。”
这种 “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的合作模式,从实操角度来看,如果音乐人团队积极联络各大媒体和自媒体,在这些媒体通发一下巡演消息提高覆盖率,其实不难实现;难的是场地方,前期动辄数百万上千万的投入,经营压力大,在现在的市场环境下,让场地把周末档期拿出来不收租金就开门营业,几乎不可能实现。(回顾:)
值得关注的是,昨日杭州酒球会宣布发起“二八计划”,演出参与场地的酒水分成。在公开信中,酒球会公开招募乐队若干支,0场地费、0报批费,乐迷购买酒票代替门票,以演出当日19:00-23:00踢馆精酿销售金额的20%归参演乐队所有。当然,此次招募参演乐队必须是原创乐队,要求拥有至少6首原创作品,参演时长能支撑35分钟以上。
在独立音乐行业中,大部分中部、中后部的独立乐队和音乐人面临着更严峻的生存压力。在职业生涯初期,大家都面临 “亏损做巡演”的现状,希望通过持续的演出积累观众基础,直到形成一定的粉丝群体后,巡演才有可能实现盈利。这个过程往往需要数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期间不仅需要艺人持续产出优质作品,还需要依赖市场机遇、行业资源等多重因素,能够最终 “熬出头” 的独立音乐人寥寥无几。(回顾:)
据音乐财经私下了解,一支乐队算账发现,去年亏损近40多万元,几乎把积蓄亏光了,为了节省演出成本,今年只好选择在不同城市建不同的乐手班底,尽可能降低“固定编制”的出行成本。(回顾:)
总的来说,周云蓬团队的经历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独立音乐行业的脆弱性。Livehouse售票压力不仅是独立音乐人的个人困境,也是整个音乐演出行业在调整期需要共同面对的宣发挑战。
撰文:苹果 安然一 / 编辑:董露茜
排版:河清 / 审核:LU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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