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春,长江水面雾气腾腾,一场代号“金陵”的沙盘推演在南京郊外悄悄展开。主持推演的训练总监唐生智站在地图前,手里的长竹杆不时点向城垣、江面和外围高地,那一晚他推倒了“红军胜出”的结论。彼时无人想到,两年后这张地图会成为真实的战场,而唐生智本人,也将被推到风口浪尖。
1937年11月16日傍晚,最高国防会议灯火通明。守与不守的争论持续拉锯,何应钦、白崇禧、徐永昌轮番发言,都指出南京已不适合久战。蒋介石靠在椅背,眉头紧锁。就在空气凝结的瞬间,唐生智推开椅子起身,只甩出一句:“轻弃首都,对不起总理!”会场一片死寂。借孙中山之名,谁也不好接话,僵局因此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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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好面子,更在乎所谓“国际观瞻”。他心里其实清楚南京难守,但仍存一个“按住城池等苏联”的念头。早前杨杰赴莫斯科商谈购械兼试探联手对日,蒋估摸顶多一个月便能回音。如果能撑到那时,国际形势或许生变,南京也就保住了台面。
守城需要人。淞沪会战刚结束,伤亡惨重,精锐尽失。军令部分析后,蒋只能把手头能动的部队尽数塞进南京:第71军、第72军、第74军、第78军外加教导总队,还有徐源泉、余程万等杂牌。纸面十八万,实打实能拉出去硬拼的,不过十五万不到,还夹着三万新兵。兵力与日军几乎对等,这在近代防御战里是个冒险的数字。
唐生智接手卫戍司令,干脆利落:江岸船只全部驶离,留给守军一条死路;宋希濂部担任预备队;各师区分防区,按城墙外圈、内圈两层布置。但计划过于教科书,几乎忽视了保存主力的退路。南京是环水而建的老城,一旦外围被撕开,撤军只能靠江北——前提是码头有船。
12月8日凌晨,日军炮声骤起,南京保卫战正式拉开。仅四日,中华门、雨花台告急,外围阵地纷纷告破。日军以第十军为箭头,十五万兵力依托重炮、坦克轮番推进,而守军则在弹药短缺、部队混编的情况下苦撑。兵力对拼已经露出败像,更糟的是海面上传来消息:日本海军第三舰队正溯江而上,准备封锁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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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1日黄昏,当涂失守,蒋介石在汉口的信息台彻底失联。幕僚报告国崎支队已渡江北上,长江封锁迫在眉睫。蒋这才意识到,如果再不让唐部撤退,十几万嫡系就得葬送城中。于是深夜电令顾祝同:“速促唐生智转进。”这条命令直接推翻了四天前“死守到底”的指示。
骤然转弯的后果极为惨烈。撤退预案空白,船只已被赶离江岸,十几万官兵一夜之间全涌向下关、浦口。宋希濂没接到新令,一度以为来的是溃兵,下令拦截,混乱中甚至开火。有人骂声四起:“还让不让活?”嘶吼声、枪声、脚步声交织一片。短短36小时,指挥系统散架,主力部队几成自救状态。
12月13日上午,日军步炮协同轰开水西门,随后分头穿插。海军封锁江面同步完成,南京四面合围。唐生智搭上一条本地货轮,从狮子山侧江面突围离城,其后俞济时亦依旧有序撤走部分第74军。其余各部只能抓着木板、油桶泅水或原路退回城内。天黑之前,火光覆城,南京正式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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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战后统计,真正渡江逃生的官兵不到三万人,剩下的或被困,或被屠杀。唐生智回到武汉,面见蒋介石,没人提处罚,这很微妙。因为撤退令是主席亲自下的,真要追责,谁也撇不开。唐生智被安排“养病”,再无兵权,却也保住了头上的上将星。外界一片风声:“换个人守城是否就能保住南京?”其实清醒的人都懂,问题不在司令一人。
先看战略。南京紧贴长江,背水不等于有水上退路。防御纵深不足,一旦日军突破外围高地,就能在城墙根下展开炮击。苏联态度迟迟不明,蒋介石却把宝押在国际干预,这种决策的摇摆,决定了南京先天就是一场政治秀。
再看兵力。守城对比不低于三比一几乎是常识,南京却是对等。唐生智拿着十五万人,要挡住十五万装备精良的侵略军,还要熬一个月,这近乎赌博。更别说新兵比例高、补给线短缺、空军保护几乎为零。放在任何人手里,结局恐怕都是相同。
细节同样致命。军舰自沉堵江口,确实拖慢了日舰,但同步安排的江北码头管理、机动船队调拨,却全无部署。指挥层日常各自为政,危急时刻难以汇流信息。十二月中旬那三十多个钟头,前线、后方、江面、对岸,全线断链,错过了唯一的窗口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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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生智的锅因此背得极重。他固执于“背水决战”,忽略了战场机动;他强调城墙正面抵抗,轻视了外围灵活防御。这些失误确实存在。但若上层的战略早有定论,若撤退与坚守从一开始就有清晰预案,那么在最坏的情况下,即使南京守不住,主力也未必全陷。换人并不能逆转这些前提。
蒋介石最终没有深追唐生智,反倒是对刘锡鸿、宋希濂等人询问较多。原因很简单:南京的沦陷是系统性失败,任何单个指挥官都不足以承担全部后果。唐生智虽败不罚,侧面说明了事情的重量——锅太大,已没法再扣到一个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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