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2月初,东风还带着寒意,四平城南的一栋日式两层洋楼里,军调部的招待酒会刚刚散场。灯光未灭,两位湖南醴陵籍军人坐在圆桌旁,一个是时任国民党七十一军军长的陈明仁,另一个是刚从北平赶来的中共代表耿飚。几分钟前,寒暄还算融洽,如今气氛骤冷。
双方本想借老乡身份缓和尴尬,可一句“洋面比苞谷面香”成了导火索。陈明仁举杯随口夸了几句外国货,耿飚听完脸色一沉,放下酒盅:“整天崇洋,算怎么回事?”场面瞬间僵住。几名随行军官以为只是酒劲上头,没想到话越说越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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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飚为何反应如此强烈?要弄清缘由,还得把镜头往前拨几天。1月底,北平刚签完“停战令”,叶剑英、郑介民、罗伯逊三方代表摆出姿态,试图把战火暂时按住。耿飚奉命加入中共小组,原本只带一只皮箱,半夜便登机北上。
停战令墨迹未干,蒋介石已令精锐扑向东北根据地。铁岭、四平接连告急。军调部如果真的跑到前线查勘,无疑会掣肘国民党行动。于是,陈明仁接到“就地控制共方代表”的指令。
耿飚等人2月3日抵四平,下车不到两小时就被带进这幢洋楼。外院荷枪实弹,里屋三道铁锁。陈明仁表面客气,实际上软禁。耿飚连夜向其追问,“为何限制自由?”陈只回一句:“军令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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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三日,耿飚没闲着。他注意到负责联络的少校刘建义同样操湘音,便以“乡里口味辣不辣”打开局面。几次闲聊,就探明大规模进攻的确切时间。情报必须送出,他让机要员把电文译成密电,托美方军调人员发往北平。
很快,延安收到消息,命令辽东守军机动撤离,避免与国民党重兵硬拼。四平攻防随即拉开,耿飚的情报救下大批有生力量。此时软禁已成鸡肋,蒋介石批示:“放人。”陈明仁只得摆宴赔罪,这才有后面的“吹外国”插曲。
宴席上,陈明仁略显得意。美式火腿、法国产红酒端上桌,他顺口感慨:“跟老蒋混,东西好得很。”这在当时的国民党军中并不稀奇,洋物件象征地位。耿飚听着心里发堵。长征时他嚼过半生的皮带,冬夜裹过补丁棉衣,对“洋气”二字自然无好感。
耿飚当场抛出一句:“老百姓能吃上几口洋面?我们打仗到底是为谁?”这话砸得陈明仁无言。有人回忆,桌边的军官端着酒盅立在原地,连劝都不敢劝。沉默持续了足足一分钟。
不得不说,陈明仁并非顽固之辈。黄埔出身的他崇尚武器和后勤现代化,却也清楚民意所向。耿飚那句质问像石子落水,一圈圈涟漪在他心里扩散。
1947年秋,陈调往华中,见识到多场围剿失败。他写给友人的信中罕见地提到,“长沙城墙靠洋枪守不住人心。”字数不多,却能看出动摇。
1949年8月,和平解放长沙尘埃落定,中南电台播出陈明仁、程潜联合起义公告。资料显示,当晚陈在军部会客室里提到四平一役,低声说:“若早些想明白,也许少死许多人。”
新中国成立后,耿飚与陈明仁公开场合交集不多。1960年代,耿飚任外事口要职,被问及旧事,他只淡淡回了句:“陈明仁算得上爱国。”随后再无评价。
这段往事被披露,是八十年代中期。军史研究员梳理军调部档案,才让大众知道“喝洋酒的宴会上一场短暂的翻脸”。
四平的洋楼早已不存,但那句“总是吹外国”仍能敲击耳膜。物质匮乏年代,洋货确有诱惑,可若因此失去立场,再先进的卡其布也遮不住人心的裂口。
陈明仁的选择,未必完全由那次争执决定,却无法否认耿飚当面一问触动了他。大道理听得多,人到关键时刻,有时只靠一句直白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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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看那张宴会名单,国民党方面许多人已渐被遗忘,而耿、陈二人一个成为共和国外交将领,一个在解放长沙时立下功劳。历史走向常因一瞬间的沙砾而改变。
自信从来不是喊口号,而是用行动证明。四平城的深夜里,几声质问穿过酒香,也穿过旗帜颜色,留给后来人一份清醒:崇洋并非原罪,盲目崇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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