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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将5套安置房全给哥,我签字离开,次日他来我商场,我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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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下令让保安把父亲“请”出我的商场时,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我看到他满脸的错愕与难堪。那一刻,他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说一不二、永远高高在上的大家长,只是一个被女儿拒之门外的、有些佝偻的普通老人。

这十年,从一个摆地摊的姑娘,到拥有这座城市地标性商业体的董事长,我没日没夜地拼搏,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向他证明,女儿不比儿子差?还是仅仅为了在某一天,能有底气地站在他面前,问一句“为什么”?

我曾以为,时间会抚平一切,财富会带来尊严。

然而,这一切的起点,不过是昨天下午,在那间挤满了亲戚的老房子里,父亲递给我的一份薄薄的《放弃财产声明书》。

第1章 老屋里的“宣判”

“静静,回来啦。”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木门,母亲王素珍迎了上来,脸上挂着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她的围裙上还沾着点点油渍,显然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我点点头,换上鞋,目光扫过客厅。小小的空间里,此刻却塞满了人。大伯、三叔、姑姑,还有他们的家人,乌泱泱地坐了一圈,像是在等待一场重要的审判。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和一种莫名的、压抑的紧张感。

哥哥陈磊坐在父亲陈卫国身边的沙发上,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抠着沙发扶手上磨损的皮革。他看起来有些心虚,不敢与我对视。

父亲陈卫国,则稳坐主位,手里捧着他那把用了几十年的紫砂茶壶,慢悠悠地呷着茶。他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深陷的眼窝和紧抿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威严而固执。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仿佛我的到来,只是一个既定程序里的必要环节。

“都坐吧,人到齐了,我就说几句。”父亲清了清嗓子,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咱们家这片老房子,拆迁的事儿,总算是尘埃落定。按人头和面积,总共分了五套安置房,都在‘锦绣家园’那个小区,位置不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家里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陈磊呢,工作一般,谈了个对象,人家姑娘要求有婚房,没房子就结不了婚。我们陈家的香火,总不能在他这儿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果然,父亲接下来的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地割开了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

“所以,我跟你们妈商量了,也跟长辈们都通过气了。这五套房子,就全都写在陈磊名下。一套他自己住,一套给我们老两口住,剩下三套,租出去,租金也给他,算他以后养家糊口的本钱。”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的耳边轰然炸响。客厅里静得可怕,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

我看向母亲,她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是低头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衣角。我看向那些亲戚,他们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大伯甚至还点点头,附和道:“卫国这安排,合情合理。儿子是根,家业传给儿子,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

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我想起大学刚毕业那年,陈磊做生意亏了钱,是我,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第一笔工资,整整三万块,悄悄塞给了他,让他去还债。那时候,父亲知道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哥的事,你当妹妹的帮衬点是应该的。”

我想起前几年,陈磊要买车,首付不够,又是我,二话不说,从公司周转资金里挪了十万块给他。母亲私下里对我说:“静静,家里多亏了你。”可父亲,却从未有过一句肯定。在他眼里,我所有的付出,似乎都只是“应该的”。

而现在,到了分家产这件“大事”上,我这个“应该”付出的女儿,却被如此干脆利落地排除在外。

“爸,”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五套房,就真的一点没有我的份吗?”

我问得平静,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想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父亲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是被我的问题冒犯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争什么?你已经嫁出去了,有自己的家。你哥不一样,他得撑起我们陈家这个门楣!”

“我还没结婚。”我纠正他。

“那也迟早要嫁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怒气,“你哥现在是最难的时候,你不帮衬他就罢了,还想回来分一杯羹?你的心怎么这么贪?”

“贪?”这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此刻,却都成了父亲这套荒谬理论的拥护者。

哥哥陈磊终于抬起了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迎上父亲严厉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重新垂下脑袋。他的懦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

“静静,你爸也是为了你哥好。”母亲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劝道,“你哥要是过不好,我们老两该多操心啊。你比你哥有出息,就……就多担待点。”

“有出息”,多么讽刺的三个字。就因为我有出息,我就活该被牺牲,活该被剥夺吗?

父亲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推到我面前。“这是《放弃财产声明书》,你签个字,这事儿就算定了。以后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别为这点事伤了和气。”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让我签收一份无关紧要的快递。

我看着那份文件上刺眼的标题,再看看父亲不容置疑的脸。我忽然明白了,今天这场“家庭会议”,根本不是商量,而是一场通知,一场针对我的“宣判”。他们把我叫回来,只是为了走完这个程序,让我亲手签下这份“罪状”,证明我是自愿放弃,好让他们心安理得。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下去。

我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质问。因为我知道,跟一个装睡的人,是永远讲不通道理的。所有的解释和抗争,在他们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都只会显得苍白可笑。

我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客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我。

我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父亲。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愧疚或动摇,只有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笃定。

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然后,我一笔一划,清晰而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静。

签完字,我把笔扔在桌上,站起身。

“好,我签。”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从此以后,陈家的事,我不再过问。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我没有理会母亲的惊呼和父亲铁青的脸色,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冷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我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不是为那五套房子哭,我是为我那死去的、对亲情最后的一丝幻想而哭。

第2章 意外的访客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静远中心”的董事长办公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城市最繁华的景象尽收眼底。这里是我的王国,是我用十年心血一手打造出来的商业帝国。

讽刺的是,我的家人,包括我的父亲,对此一无所知。

我对外一直很低调,他们只知道我在城里开了家“小公司”,做点服装生意,赚了些钱。他们从没想过,女儿口中的“小公司”,会是这座城市的地标。或许,在他们心里,女儿再有本事,也终究是有限的。

秘书林悦敲门进来,送上今天的日程安排和一杯现磨的黑咖啡。

“陈总,今天上午十点,有个和‘时代集团’的合作洽谈会,对方的李总会亲自过来。下午三点,您要去巡视新入驻的几家品牌专柜。”

“知道了。”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我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用一份份文件和一个个会议来填满思绪,不去想昨天在老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可父亲那张冷漠的脸,和那份我亲手签下的声明书,就像梦魇一样,时不时地冒出来,揪得我心脏一阵阵发疼。

上午的会议很顺利,和“时代集团”的合作初步敲定,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送走李总后,我回到办公室,刚准备休息一下,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前台打来的。

“陈总,楼下有一位自称是您父亲的先生,叫陈卫国,说要见您。他没有预约,您看……”

我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广场。虽然看不清具体的人,但我几乎可以想象出父亲此刻的模样。他大概是穿着那件半旧的夹克,一脸倔强地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与周围衣着光鲜的白领们格格不入。

他来干什么?是觉得昨天做得太绝,良心发现,来道歉?还是觉得我昨天“拂袖而去”的态度让他丢了面子,今天特意找上门来,要继续给我“上课”?

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不想见他。

昨天的伤口还在淌血,我没有那么快就能痊愈,更没有大度到可以立刻一笑泯恩仇。我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份来自至亲的伤害。

“告诉他,我今天很忙,没时间见客。”我对着话筒,冷冷地说道。

“好的,陈总。”

挂了电话,我坐回办公椅上,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我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监控画面,切换到了一楼大厅的视角。

高清摄像头下,父亲的身影清晰可见。他果然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夹克,头发似乎比昨天更白了一些。前台小姐正礼貌地对他解释着什么,他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忙?我是她老子,她见我还得预约?你们把她给我叫下来!我今天非要见到她不可!”他开始嚷嚷起来,引得大厅里不少人侧目。

我看到两名保安已经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但态度还算克制。

父亲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他一辈子都要强,习惯了掌控一切。昨天我的决然离开,无疑是对他权威的挑战。他今天找来,恐怕就是要在我“公司”里,当着我“同事”的面,重塑他作为父亲的威严。

想到这里,我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我再次拿起电话,这一次,是打给商场安保部的王经理。

“王经理,是我,陈静。”

“陈总,您好!有什么吩咐?”王经理的声音恭敬而干练。

“一楼大厅,有个姓陈的老先生在闹事,自称是我父亲。”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麻烦你亲自下去一趟,告诉那位先生,我们陈总今天不见客。如果他坚持要闹,影响了商场的正常秩序,就按规定,‘请’他离开。”

我特意在“请”字上,加了重音。

“明白,陈总,我马上去处理。”

挂断电话,我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

我看到穿着西装的王经理快步走到父亲面前,对他说了些什么。父亲的情绪更激动了,指着王经理的鼻子,似乎在骂着什么。王经理保持着职业的微笑,但眼神已经变得严肃。他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两名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了父亲的身边。

那不是一个粗暴的架势,而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父亲愣住了。他大概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待遇”。他看着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他似乎想发作,但看着两名高大的保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方向,仿佛知道我就在后面看着。那眼神里,有愤怒,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错愕与难堪。

然后,在王经理的“护送”下,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被“请”出了静远中心的正门。

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隔着几十层楼的距离,我清楚地看到了他转身离去时那个佝偻的、写满了落寞的背影。

那一刻,我的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我关掉监控,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食道,也灼烧着我的心。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在用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将我们父女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彻底斩断?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昨天他拿出那份声明书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回不去了。

第3章 迟来的真相

父亲被“请”出商场这件事,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迅速在陈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最先打来电话的是哥哥陈磊。

电话一接通,他愤怒的咆哮声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陈静!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对爸!你让人把他从你那破公司赶出来?你知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破公司?”我冷笑一声,“哥,在你眼里,我辛苦打拼十年的事业,就只是个‘破公司’吗?”

“我不管你那是什么公司!你再有钱了不起啊?那是咱爸!你怎么能这么羞辱他?”陈磊还在吼。

“羞辱?”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昨天,在老房子里,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他让我签下那份放弃声明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他也是在羞辱我?当他理直气壮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时,他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那……那不一样!爸是为了我好!为了咱们陈家好!”陈磊的语气弱了一些,但依旧在嘴硬。

“为了你好,就可以牺牲我吗?为了陈家好,就可以把我当成外人吗?”我一字一句地反问,“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些年,我对你,对这个家,做得还不够吗?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那五套房子,我不是非要不可,我在乎的,是爸的态度!可他呢,他连一丝一毫的公平都不愿意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许久,陈磊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我……我不知道你公司那么大……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任你们索取、任你们拿捏的傻妹妹?”我打断他,“哥,你该长大了。别总躲在爸妈的翅膀底下,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你今天打这个电话来质问我,不如回去问问爸,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儿。”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紧接着,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电话里,她一直在哭,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静静,别跟你爸置气了,他脾气就那样,心里还是疼你的。”“一家人,有什么坎过不去呢,你服个软,爸他……”

“妈,”我疲惫地打断她,“如果他真的疼我,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这件事,我没有错,我不会服软。我需要冷静一下,你们也一样。”

我挂了电话,关了机,世界总算清静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把自己完全埋在工作里。我以为只要足够忙碌,就能忘记那些烦心事。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父亲那个落寞的背影,总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绝了?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是我的三叔。

三叔陈卫民,是父亲的亲弟弟,也是所有亲戚里,和我关系相对好一点的。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匠,话不多,但看事情很通透。

那天在老房子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附和父亲,全程沉默的人。

“三叔,您怎么来了?”我有些意外,连忙请他坐下,给他泡了茶。

三叔局促地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打量着我的办公室,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感慨。“静静啊,真没想到,你把事业做得这么大。你爸他……他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三叔,您有话就直说吧。”

三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静静,那天的事,是你爸做得不对,太伤你的心了。三叔知道你委屈。但是……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我心里一动。

“你爸他……他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完全不疼你。”三叔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还记得你上大学那年,你哥也闹着要复读,家里一下子拿不出两份学费。你爸嘴上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早晚要嫁人。可他背地里,却把爷爷留给他唯一的一块旧怀表给当了,才凑齐了你的学费。这事儿,连都不知道。”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父母省吃俭用,才供我读完了大学。

“还有,”三叔继续说道,“前几年,你不是说你公司周转困难吗?你没跟家里说,是无意中听你提了一嘴。你爸知道后,第二天就回老家,挨家挨户地去借钱,把老脸都丢尽了,凑了五万块钱。可他没好意思直接给你,怕伤了你的自尊,就让以‘给你哥存的’名义给了你。其实那钱,就是他为你准备的。”

我猛地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我还埋怨母亲,为什么哥哥需要钱,却要从我这里过一道手。原来……原来真相是这样。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那这次房子的事,他为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哽咽。

三叔又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你爸这人,就是死要面子,观念又老旧。他总觉得,儿子是家族的根,必须把根基打牢。你哥那个人,你比我清楚,眼高手低,没多大本事。你爸是怕啊,怕他以后撑不起这个家,怕我们老陈家在他手里败落了。”

“他不是不觉得你优秀,恰恰相反,他觉得你太优秀了,太能干了。他觉得,你就算没有家里的帮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可你哥不行,你哥要是没这几套房子兜底,这辈子可能就完了。”

“所以,他就用这种最蠢、最伤人的方式,想把所有的资源都向你哥倾斜。他以为这是在‘劫富济贫’,是在为陈家的未来铺路。他没想到,这会把你伤得这么深。”

三叔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我心中所有的困惑和不解。

原来,那不是不爱,而是一种扭曲的、笨拙的爱。他用他自以为是的方式,为我们兄妹俩规划着未来,却从未问过我,那是不是我想要的。他把我看作强者,便理所当然地剥夺了我作为女儿,被爱、被公平对待的权利。

这逻辑何其荒谬,又何其……可悲。

“静静,你爸他那天被你从商场赶出来,回家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一整夜,一口饭都没吃。第二天,他就病倒了,一直在发烧。”三叔看着我,轻声说,“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后悔了。他只是……拉不下那张老脸。”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第4章 办公室里的沉默

送走三叔后,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像一片璀璨的星海。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

三叔带来的那些“真相”,像一把双刃剑,一面刺穿着我多年来的委屈和怨恨,另一面又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原来,我所以为的冷漠和偏心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番“苦心”。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哭他爱得如此笨拙,笑他想得如此荒唐。

他以为我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给我施加伤害,然后把所有的糖果都留给那个他认为更脆弱的孩子。他从未想过,再坚硬的铠甲,也护不住一颗渴望父爱的心。

我拿起手机,开机。无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涌了进来,有哥哥的,有母亲的,还有公司下属的。我划了很久,却没有看到一个来自父亲的。

他病了。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痛恨他的偏心,痛恨他的固执,可我无法否认,他依然是我的父亲。那个在我小时候,会用他粗糙的大手把我举过头顶的男人;那个在我每次离家时,嘴上说着“赶紧走”,却会偷偷站在阳台上目送我走远的男人。

我们之间的结,似乎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解开。

第二天,我处理完公司最紧急的事务,破天荒地提前下了班。我开车去了附近最高档的营养品店,买了一大堆补品,然后又绕到一家老字号的粥铺,打包了一份他最爱喝的皮蛋瘦肉粥。

做完这一切,我却犹豫了。

我是该直接回家,还是……

最终,我驱车来到了静远中心。我让秘书取消了下午所有的安排,然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等待。

我在等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我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们父女俩都体面地走下台阶的契机。

下午三点左右,内线电话响了。

依然是前台。

“陈总,陈卫国先生又来了。这一次,他没有要求见您,只是把一个保温桶放在了前台,说是给您的,然后就准备离开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

“留住他!”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请他……到我的办公室来。”

“好的,陈总。”

我挂了电话,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我走到落地窗前,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开了,秘书林悦领着父亲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也显得更加花白凌乱。他身上还是那件深灰色的夹克,但此刻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不安。他不再是那个在家中说一不二的大家长,更像一个误入别人领地的、迷路的老人。

“爸。”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身体震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您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沙发边缘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林悦为他倒了杯热茶,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父女俩,以及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个放在膝盖上的、已经有些掉漆的保温桶。我站着,看着他花白的头顶,心里五味杂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他把那个保温桶往前推了推,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讨好:“……给你炖了鸡汤,让我给你送过来。她说你工作忙,要注意身体。”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离他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他生病后特有的那种虚弱的气息。

“三叔都跟我说了。”我轻声说。

父亲的身体又是一僵,头埋得更低了,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爸,”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在您心里,我是不是……就真的那么无坚不摧,所以不需要任何关心和爱护?”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慌乱和痛苦。

“不是的……静静,不是的……”他急切地否认,声音都变了调,“爸……爸是混蛋!爸对不起你!”

一句“对不起”,让他积攒了一辈子的威严和固执,瞬间崩塌。

他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红了眼眶。

第5章 那碗没送出的粥

父亲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压抑的、无声的抽泣。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浑浊的泪水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

我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一面。在我所有的记忆里,他都是坚硬的、严厉的,像一块不懂得弯曲的石头。我甚至以为,他的泪腺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干涸了。

可现在,这块坚硬的石头,碎了。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所有的委屈、愤怒、怨恨,在看到他眼泪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我走过去,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他没有接,只是用手背胡乱地抹着脸,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说着:“爸……爸错了……爸不该那么对你……爸混蛋……”

他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在表达歉意时,显得如此笨拙和词穷。

我默默地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颤抖的后背。

过了很久,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尴尬,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伤痛的平静。

“爸,您别这样。”我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知道,您是为了哥好,为了这个家好。”

“好个屁!”他突然爆了一句粗口,带着浓浓的自嘲,“我自以为是,把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结果呢?把你伤得最深!我算什么父亲!”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和愧疚。“静静,那天……那天我被保安……请出去之后,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我一直在想,我到底错在哪儿了。”

“我路过你公司楼下那个大屏幕,上面正在放你的专访。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女儿,这么有出息,这么了不起。可我这个当爹的,对你的一切,竟然一无所知。你创业的时候,我没帮过你一分钱;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没给过你一句鼓励。我只知道让你帮衬你哥,让你为这个家付出,我把你当成什么了?我……”

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爸,都过去了。”我轻声说。

“过不去!”他睁开眼,激动地看着我,“这事儿在我心里过不去!我一想到那天在老房子里,我是怎么对你的,我这心……就跟被刀剜一样疼!我怎么能那么糊涂啊!”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我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我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了那个我下午买回来的保温桶。

“您送来的鸡汤,我一会儿喝。我也给您带了点东西。”我把保温桶递给他,“您最爱喝的,皮蛋瘦肉粥。还是热的。”

父亲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保温桶,像是没反应过来。

“你……你给我买的?”

“嗯,您不是病了吗?喝点粥,养养胃。”

他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那个保温桶。那个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眶,又一次红了。他紧紧地抱着那个保温桶,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他喃喃自语。

我们父女俩,似乎都习惯了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表达内心最深沉的情感。他送来一碗鸡汤,我回赠一碗热粥。这其中包含的,是试探,是歉意,是原谅,是那句始终说不出口的“我爱你”。

“房子的事,”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已经想好了。五套房子,你和陈磊,一人两套。剩下的一套,写我们老两口的名字,以后谁给我们养老,就给谁。”

我摇了摇头。

“爸,我不要。”

父亲急了,“静静,你别跟爸置气了!这是你应得的!爸不能一错再错!”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爸,我真的不要。我跟您说句实话,这五套房子的价值,可能还不如我这个商场一个月的利润。我跟您争,从来都不是为了钱。”

父亲愣住了,他显然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

“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份公平,一份认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想让您知道,您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我也有资格,被您放在心尖上疼爱。”

父亲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了,他错得有多离谱。他用自己世俗的、以金钱为标准的尺子,去衡量女儿的情感,结果,却深深地刺伤了她。

“那……那这房子……”

“就都给哥吧。”我淡淡地说,“就像您说的,他比我更需要。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让他从那三套收租的房子里,拿出一套来,登记到您和妈的名下。不是说谁养老给谁,而是你们必须有自己名下的资产。这是你们的保障,谁也拿不走。”我看着父亲,语气不容置疑,“至于养老,我和他,一人一半责任,谁也别想推。”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不要房子,但我要为父母的晚年,加上一把最牢固的锁。

父亲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浑浊的眼睛里,有震惊,有感动,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好……都听你的。”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抬起那只粗糙的手,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像我小时候那样。可手抬到一半,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最后,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静静,是爸……对不住你。以后,爸改。”

我笑了,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一个“改”字。为了这个字,我等了太多年。

第6章 新的开始

父亲离开后,我打开了他送来的那碗鸡汤。

汤还是温热的,上面飘着一层金黄的鸡油,散发着熟悉的、家的味道。我舀了一勺,慢慢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入胃里,也暖了我的心。

我知道,我们父女之间那道厚厚的冰墙,从今天开始,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哥哥陈磊的电话。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愤怒和质问,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愧疚和尴尬。

“静静……爸都跟我说了。”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对不起……是哥不对,哥太不是东西了。”

“你现在知道了?”我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知道了,都知道了。”他急忙说,“我没想到你……你那么厉害,也没想到爸妈他们……总之,是我混蛋,我一直心安理得地啃老,还觉得你帮我都是应该的。我……我真不是人。”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骂自己。

“房子的事,爸也跟我说了。就按你说的办!两套归你,两套归我,一套给爸妈。不,应该三套都归你!我一套都不能要!”他突然激动起来。

“哥,”我打断他,“房子我不要,我已经跟爸说清楚了。就按我说的方案办,一套给爸妈,剩下的四套,都给你。”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反问,“你不是要结婚吗?没房子怎么行?拿着这些房子,好好过日子,别再让爸妈操心了。还有,以后对爸妈好一点,他们的养老,我们俩一人一半,你别想耍滑头。”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静静,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以后,哥听你的。”

这是我第一次,从哥哥口中,听到“听你的”这三个字。

我知道,经此一事,他或许会真的开始成长,开始承担起一个男人、一个儿子、一个哥哥应有的责任。

周末,我回了家。

推开门,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看到我,立刻笑开了花,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

“静静回来啦!快坐,饭马上就好!”

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我,虽然还是有些不自然,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威严,反而多了一丝温和与慈爱。

“回来了。”他放下报纸,对我点了点头。

哥哥陈磊正在拖地,看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喊了声:“静静。”

这幅画面,是我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幻想过的。没有争吵,没有偏心,只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

吃饭的时候,父亲破天荒地,第一个给我夹了一块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多吃点,看你瘦的。”他嘴上念叨着。

母亲和哥哥都愣住了,随即,母亲欣慰地笑了起来。

我看着碗里那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眼眶有些发热。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块肉,这是父亲迟来的歉意,是他笨拙的示好,也是我们这个家,一个新的开始。

饭后,父亲拿出了他那把宝贝的紫砂壶,泡上了一壶好茶。

他先是给我的杯子里倒满了茶,然后才依次给母亲和哥哥倒上。

他端起茶杯,对我说:“静静,以前是爸糊涂。从今往后,我们陈家,儿子女儿,都一样。”

我端起茶杯,与他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茶香袅袅,氤氲了我的视线。

我明白,用金钱和权力换来的尊重,终究是虚幻的。而用沟通和理解,重新建立起来的亲情,才是最坚不可摧的。

我没有赢过我的父亲,他也同样没有。我们只是在这场剧烈的家庭冲突中,都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去表达爱。

我的人生,不会再为了向谁证明什么而活。静远中心是我事业的版图,而这个温暖的、开始懂得彼此尊重的家,才是我心灵最终的归宿。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老旧的茶几上,也洒在我们一家人的脸上。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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