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12日六点刚过,荆门纪山的晨雾还没散,铁路工地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哐当”。这一下,不但惊动了值班工程师,也改写了考古学教科书里的几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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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面原本顺着设计标高推进,土层却在那声脆响后出现异常塌陷。监理站到场检测,探杆刚插进两米,便像掉进了空洞,大坑里伴随的是一股掺着木屑的冷风。谁都明白,普通岩层不会吹风,这里八成藏着古墓。
铁路干线时间紧,但荆楚大地的文物份量更重。省里连夜开会,决定“施工让位”,发文称之为“纪山抢救”。考古队车辆第二天中午抵达,随行的还有地质、安全以及医疗组,阵仗堪比军演。
初步探查显示,盗洞不只一条,分布呈等腰三角形,直径大,角度险。更要命的是,洞口壁面混杂了唐宋时期烧制的砖渣,说明千年前有人下过手,却活着上来的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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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的怕是没出去。”一位技术员蹲在洞口,抹掉腕表上的灰,对旁边人低声说。另一名老队长只是摆了摆手,算是回应。短短一句对话,替那些早已不见踪影的盗墓人写好了结局。
测深结果让在场专家直皱眉——封土厚达二十三米,最深处比当年发掘马王堆还多出整整一个七层楼。重机无法下手,手工又怕震塌,只能“人海战术”硬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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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迅速传开。周边十里八乡的壮劳力每日天不亮就往工棚报到,带着锄头竹篮,有的甚至把自家饭食直接背进工地。人数一天天攀升,从最初三百到六千,最高峰逼近两万,现场调度表贴满了整面木墙。
令人挠头的“青膏泥”在十米深处出现。它湿滑、黏稠,铁锹插下去拔不出来,手套粘上立刻报废。考古队请来七旬老匠,他传授“木片分层”“细沙脱粘”两招,众人照方抓药,总算稳住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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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五个月的昼夜苦战,墓道结构逐步显形:外廓、回廊、暗坑、防火层,层层设障,堪称地下堡垒。某次排气作业时,一股带硫的沼气猛地喷出,点烟的小伙子吓得当场扔掉火机,侥幸没酿大祸。事故记录被锁进档案,却从侧面证明墓室气密性完美,盗洞无一触及核心。
第179天清晨,封门木杠被缓缓撬起,咔嚓一声脆响,积压两千余年的湿气袭来。灯光扫过,先看见的是完整的竹席铺陈,再往里,朱红漆棺光泽仍在,仿佛新涂。几位专家瞬间安静,只听得见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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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葬区排列的漆盒、双连杯、青铜鼎,各有讲究;真正让人屏息的是靠东墙的一沓竹简。简牍共445枚,记录律法、诉讼和祭祀流程,落款多见“昭佗”二字,官职标识“左尹”。在楚国权力序列里,左尹仅次于楚王与令尹,权掌刑狱。换言之,这是一座位列朝堂第三号人物的墓葬。
至此,因“昭佗”其人,这座超级大墓的动工、守护与两千年的沉默皆有了解释:上至国君、下到工匠,为他修筑了深不见底的井形墓道;历代盗墓贼屡屡折戟,也难怪他们会绝望。
墓室发掘完成后,出土器物清点逾三千件,竹简整理足足两年,又为研究战国法制添了海量原始资料。有人感叹,大墓之所以“深”,不仅在深埋地下的尺数,更在它向后世传递的信息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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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那场人海攻坚,如今被写入田野考古教材。纪山铁路最终绕线通过,车轮碾过的,是后来加固好的回填土层。对资源匮乏的学科来说,2万人挖出的不只是文物,更是一段再难复制的协作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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