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九日的电报真让人心里发酸。”1948年10月10日凌晨,周恩来合上作战汇报时,透过烟雾对身旁参谋低声说道。灯火摇晃,汇报纸上墨迹未干,最醒目的几行字记录着一个普通班长的最后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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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得从济南战役展开。济南,这座铁路交汇的枢纽,当时对国民党而言就是门板上的最后门闩。王耀武被蒋介石三次电催才从“病榻”上爬起,带着十余万部队赶到城内。济南本就高墙深壕,再被他布下五道防线,碉堡、鹿砦、梅花桩层层叠叠,一时间成了北方最硬的榔头。
华东野战军连吃豫东战役的疲劳却没做犹豫。9月16日夜,十五个纵队就像合页同时扣向城池。外城东大门仅撑了三个小时便告破,王耀武原本寄望的心理优势瞬间蒸发。可真正让指挥员们皱眉的,是那座十四米高的内城城墙。条石和青砖铸的墙体像一截钢筋骨,护城河水深过人,三层交叉火网足以让任何一支突击队在半空变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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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毅曾提醒许世友,“休整一夜,再谋后计。”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一句干脆的回答:“歇不得,趁热打。”于是9月23日晚,9纵和13纵从东南、西南同时发动第四轮强攻。炮火把城头砸得尘雾翻滚,城下的爆破组捧着二十多公斤炸药包匍匐前进,炸开鹿砦,撕掉铁丝网,再架云梯。
73团是尖刀,7连又是尖刀里的刀尖。三次登城失败后,这支连队人员锐减,却始终死咬梯子不松手。凌晨一点,云梯第四次竖起。城头亮起敌军照明弹,每道光柱都像一把尖刀刮在脸上。班长李永江爬到梯顶,却发现云梯比城墙矮出半臂。他抬头,守军的刺刀正对着他。危急间,后面的滕元兴冲上来,递肩作垫。李永江猛蹬对方肩膀,整个人像鱼跃龙门,翻上城垛。
落地瞬间,他根本没去想脚踝是否扭伤,直接端枪横扫。手榴弹在黑夜中拖着火星炸开,碎砖四溅。七连、八连、九连随后登城,城头不足两米宽,却硬生生挺住四个小时近身肉搏。凌晨四点,“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红旗插上女墙,东南角豁口彻底撕开。
外人难以想象,随后的巷战比登城更苦。蒋介石派来的空军副司令王叔铭在城内督战,飞机低空扫射,炮弹乱飞,民宅起火。七连二班一个战士裤子被烧成布条,连长要他借条新裤子,他摇着头说:“老百姓的衣裳一针都不能拿。”一句话,让跟随采访的随军记者沉默许久。
攻入城内的同时,李永江在巷口被炸弹震倒。耳中嗡鸣未散,他已被两名守军拖走。审讯室里,灯泡晃得厉害。敌军军官先甩一句话:“你们到底来干什么?”李永江盯着对方,淡淡答道:“毛主席让我们来打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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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者见内城尚未全破,语气带了几分讥笑:“就凭你们,攻得下?”李永江毫不迟疑:“有把握。”对方瞥了他的伤口,冷笑:“你被俘了,还逞能什么?”李永江抬起满是灰尘的脸:“我们人多得很。”短短八个字,像炮弹击穿对方最后的心理屏障,询问戛然而止。第二天清晨,他被秘密枪杀。
济南战役持续到9月24日结束,八天八夜,解放军付出两万六千余名牺牲的代价。73团仅剩下三百余人,却完成最艰难的突破。战后谭震林整理报告,特意把李永江的对话全文抄录,送交中央军委。周恩来读到“我们人多得很”时,轻轻扶了扶眼镜,情绪难掩。几个字,背后是从抗战结束到1948年部队由六十余万膨胀到两百八十万的事实,是无数农村青年背着铺盖卷排队报名的现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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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看过战报后,只说了一句话:“济南第一团,就给73团。”授称过去常以连、营为单位,此次直接以团建制冠名,既肯定攻坚,也昭示人民战争的规模。后来军委总结济南战役,有人提到内城守军为何快速崩溃,一名参谋答得通透:“城墙能挡炮火,挡不住每一条小路上不断涌来的百姓和新兵。”
不得不说,李永江临终的一句“人多得很”,并非狂言。他眼中看到的,是山沟里刚下地的稻草脚布,是黄河渡口等船的新兵队列,也是家家户户给前线捐鸡蛋、送麻花的老人。正因如此,济南战役不仅摧毁了国民党北方最后的据点,更以血与火验证了“人民战争汪洋大海”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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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不到半年,新兵数字再攀高峰。73团补充完毕,重新列队时,老兵站在最前面,袖口缀着“济南第一团”金线绣字。队伍通过大路,沿途群众不再围观城墙,而是盯着那面锦旗。有人悄声说:“你看,那就是顶着炮火爬上去的人。”话音落下,人群自发鼓起掌声,掌声很杂,却极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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