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高潮：国胜兄说“陆羽是科学家”

国胜兄说“陆羽是科学家”

文/殷高潮

担任首届和连续多届天门市作家协会主席的李国胜，家中独子，天资聪颖，南人北相，本姓毛（？）其父母家在天门城北四牌楼一带，近邻朱则平的父母家，远邻孙桂庆兄父母家。没上高中，在初中、公社、工地等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担任过主要演奏员。下乡三年，1974年进天门师范读书，该是全国统一时代规格的“工农兵学员”，他没有去县域外读中专大专大学（无奈还是主动？）1976年毕业留校，先教音乐，渐兼教语文，深究文学......让我意外，疑惑。当然，意外之言与行，散见于他与我的Ｎ多次互动，也不意外。早在1982年1月3日，他与朱则平各写各信，共用一个信封，联系荆州地区文化局上班的我。因为则平与我先有联系，此信中推介了国胜兄，友谊肇始。某都市报副总编、刚出版大部头作品的才女，近期听我说此，觉得费解。该国胜兄你骄傲吧。蓦然鸿雁飞书，44年后仍然让高智商女士意外。所以，国胜兄直言“陆羽是科学家”，且莫惊诧。追忆与他42度春秋交往中的三组场景，醒目、温暖、斑斓、余音袅袅。

城关中学“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合影（1971），后排右6为李国胜

一

第一组场景，约上世纪90年代中期。

可惜不见李国胜完整年谱。聊其发小，读缅怀文，查网络旧闻，知道若论发表小说，我的《小草泪珠》刊于省刊《布谷鸟》是1982年8期，与国胜兄1982年进军省级刊物大致同步。凭心而论，国胜兄没受过创作培训，原地起跳，比我悟性高、基础实，难度比我大。这年12月22日，中国作协湖北分会专函通知我我，参加湖北省青年创作会议；同时公函荆州地区文化局，列举荆州地区各县与会作者数人，点名我带队。局领导陈以韬，在大办公室套着的小办公室，给作协公函我看，否决我与会。79年送你参加湖北省编剧人员讲习会2个月，培养你种水稻，不为种棉花。

1984年第3期《布谷鸟》目录，见同年2月6日湖北日报，国胜兄以《戏外的戏》，排列我《又是雨夜》的前一位，意味着他走在我前面。如今获悉，在华师大深造过的国胜兄，小说《笔误》1988年破了省圈，为影响巨大的共青团中央《青年文学》杂志采用，《小说月报》转载，荣获全国奖项；与当初牙医而今火得一塌糊涂的浙江余华，同坐一青年作家座谈会；省作协为国胜兄召开过小说研讨会。他小说成绩，远抛我于后面。某省刊编辑曹弟咕噜过，李国胜功力大涨，约稿都不写。约1990年代中期，国胜兄来我武汉家中做客，半句自我吹牛的话没有。我呢，如履薄冰，主持省艺研所日常所务、处理家庭遭遇困难等，终于都顺当起来，才转成所务与创作“双肩挑”模式，心情轻松了。

听见咚咚的脚步声，我开门迎接，见国胜兄健步上楼，春风满面，一袭深色风衣，手提长条形灰布套裹着的物件。你怎么还带东西来呢？我刚问，我夫人祖英，从厨房冲到跟前，说礼物不能收的。国胜兄先一愣，继仰头大笑，藏不住的快乐回荡楼梯间，从物件套中，抽出2个锅盔，递来。祖英快言快语：实用，解切锅盔块，掺入毛芋片，你这个天门佬（指我），不喜欢锅盔底子蒸五花肉嘛。我们仨都乐了。

我家客厅不大，圆桌靠北，北窗明亮。玉兰水杉，绿立窗外。国胜兄舟车劳顿，再寻到这，攀上4楼，不坐不歇，视力绝佳，客厅东侧厨房里浅色猪娃大头贴，被他注意了。他走近厨房吊柜下的浅色瓷片上，细看，猪娃头戴红十字白帽、二前蹄戴白手套，张开翅膀，飞翔状态；回身扫描，这边墙上，还有眯2眼抿1口、成3个细黑点的张猪娃面相贴。见他兴趣盎然，我夫人告诉，卫生间还有4张猪娃大头贴，萌态各异，面积更大，颜色浓鲜。国胜兄一一察看后言：是童心，是天赋！我说逗过健雄（我女儿），她得了诺贝尔奖，我带她周游世界。国胜兄问，那她怎么答？当时人小，她乐哈哈的。人大以后，她悟到了，说得了诺贝尔奖，还要你带我玩？我带爸爸妈妈全世界玩吧。国胜兄说，该这么答，人呢？回家午餐吗？我答学校安排活动，健雄到郊区保福祠小学，参加“手拉手”去了。国胜兄才抿口茶说，今后，得回天门加入作家协会啊！我夫人把监利特色的水煮财鱼、蒜苔鳝鱼等，和天门特色的蒸肉蒸鱼、黑木耳豆腐圆子、蛋糕瘦肉腰花等，一一摆上圆桌，一瓶白云边酒。迎宾开席，第一杯酒，我要和他碰。他说先敬弟妹，弄这一桌菜，辛苦了。我得意洋洋说，她具备开席10大碗10大盘的能力，咱们人少，她厨艺施展不开。祖英早在厨房开启一瓶红酒，斟满2杯，端进客厅，递一杯我，说我们夫妇，先敬国胜兄，说理由一大串，从1990年9月的《可爱的校园》开始，《苗圃》杂志给我们女儿发表作文4篇；1993年的《苗圃》第六次征文中，《滑冰最有滋味》评授一等奖，健雄得到多大鼓舞？如今，她的作文，已在武汉的纸质刊、报及新闻电台全面开花了！递给刊载作文《梦中大战反叛者》及编者按的报纸。国胜兄浏览后伸出大拇指，哎呀，你这健雄的妈妈，有备而来，就为我没看走眼，酒颜色我白你红，不计较了，我不小鼻子小眼，男不跟女斗嘛，干杯！这样，第一杯酒，下肚了。

国胜兄回敬祖英后，盯我杯装红酒，直言你脸皮厚，讲些笑话，来助酒兴。祖英反应快，她插说：去人民医院专家门诊，等候走廊里。听见专家的年轻助手念叨：“宋祖英，宋祖英？啊，歌唱家宋祖英，来我院了吗？”我走近递去挂号条，告诉她，是吴祖英吧？你看清楚了喊。那靓女助手看挂号条，再看我人，顿时脸颊鲜红，泼满胭脂一般。满走廊的哄笑声连成一片。哈哈！国胜兄开怀大笑，端酒抿去半杯。高潮，弟妹机敏过人，给你救场啊。祖英从厨房探出头来说，非我编造，要有宋的条件，我就有宋的光芒！国胜兄给祖英伸大拇指，对对，给个支点,就杠杆撬动地球的那种光芒！却不让祖英给我争取更多时间，编笑话，示意我说。我开始念民间写剧谣：一稿二稿基础很好，三稿四稿再改较好，五稿六稿不如前稿，七稿八稿不如不搞，憋很大劲，无干货，放哑屁。他听一则，就裂开嘴乐，再一则越想越笑：省城头牌剧作家，表扬编剧某：有才，把采访来的真事，写得像假的！国胜兄称，二则，得痛饮二两。他回个笑话：某届高考状元，去美国留学，皆以为会成爱因斯坦第二，再见华尔街一金融操盘员而已，哎哟，无大智慧，止步小聪明了。国胜兄暗批我小聪明？放弃厅机关仕途，申请当编剧，却滑稽地成了事业单位管理者。他却在反省自己有无大智慧。家乡的南关小学（当时的县实验小学）李辅英校长和县教育局负责人，高抬说爱才惜才，给他和朱则平宽厚优待，不会辜负厚望吧？说着他搁下杯筷，向着西北方向天门城，抱拳虔诚地三作揖。我问，感激李校长和教育局领导？他答：那份感激，我和则平挂嘴边、藏心间了，是有个比喻出口，担心冒昧，涉嫌托大，故先向李、崔、陆三先贤告罪，李辅英校长等基层官员，实有大唐竟陵官员李齐物、崔国辅提携陆羽之遗风啊！对，我跟着致敬李辅英等，与国胜兄各下一整杯。祖英端来粉蒸茼蒿、蒸米团子，热气腾腾。蒸米团子是监利特色，她邀国胜兄乘热尝一个。国胜一吃二吃，分别有梅菜韭菜粉丝扣肉藕丁笋丁菱角团子馅等，大赞。祖英向国胜兄解释，我们省图书馆期刊部职工，即将三峡游，她得去筹划了，自个在厨房已吃饱，请你慢慢用。国胜兄毫不介意，去吧，我懂，我懂，做菜高精尖的，打100分；清洁碗筷灶台，低端活，交给高潮了。国胜兄戏谑地斜乜我。

作者与夫人吴祖英合影

住宅楼在老武昌的核心，周边长的矮的树花草和跳的蹦的飞的，我一概视而不见，长期漠然钝感。愈发随便的国胜兄，酒兴更浓，伸脚展腿，北张南望，心闲纳万物。从北窗外玉兰树叶缝隙望过去，厅长楼西侧四楼墙洞里，有只绿顶白脖白腹黑背黑翅膀的鸟儿进出；跳过厅长宿舍楼顶，依他斜升弹射的视线，挂上小区北院高高的树巢，弹射直线距离不短于60米。顺着他右手指头方向看去。二只黑白喜鹊，在巢边跳跃。他说来劲，大口下酒，舀几瓢羹蒸茼蒿随之。他端酒巡到阳台，临南院惊呼，“藏个小观园哩！”又下酒一杯。散神仙一般的潇洒程度，出乎意外，我端菜递筷跟过来。他细品财鱼、鳝鱼滋味后说，当然不见林黛玉、贾宝玉、薛宝钗啊！而且，你现在，地上的蚂蚁蚯蚓，云端雷电风雨，长江的客轮货船，迁徙的大雁燕子，草原的狮子角马，森林的老虎黑熊，南极企鹅美洲豹，沙漠胡杨骆驼，一一不可能见。看得见的，唯水杉二株，嫩枝竞发箭立，小叶葱绿发亮，树梢高过对面5层楼的厅办公楼；稍矮一些的水杉、广玉兰各一、再矮一些的枇杷、桂树、枝繁叶茂；棕榈、松树，错落有致。林间竟然有20多只灰蓝喜鹊，上跳下穿成鸟国主角，斑鸠、杜鹃、乌鸫、白头翁都挤得成戏台龙套了；你这窗式空调的顶板上，留了个土草质料的鸟窝，哦，俩鸟鸫才飞走，人家是瑞典国鸟。对面文化厅办公楼贴西墙根的下水管后面，住一对麻雀夫妻。过了清明、谷雨，等来立夏节气，你就有如瓷碗口大小朵瓣的广玉兰白花、算盘珠大小的金黄色枇杷果观赏了。哦哦，国胜兄人虽初到，观察之敏锐，知识之储备，早到了。他继续说得我一愣一愣，南院西侧外，三佛阁旧址，张之洞办自强学堂于此，武汉大学前身。知道武大校园内的小超市，为啥叫自强超市吧？明白读书院路、读书社区的由来了吧？哦，不知道！哦，自强学堂旧址，我的确不知。你从现在位置观察，看别的，全不见，鸟国小观园，可见。

对我答词，国胜兄高举右臂右手，伸出食指中指，连连弯曲指头，做蓝球场上裁判手势，示意进球有效。大步跨回客厅，二话不说，自斟自酌，举瓶干完。说要赶车赴庐山了，盘里的米团子，我全带啊！我应声连连，找来包装米团子的纸盒，仍存一些好奇。国胜兄抽出灰色套中的照相器材，得意地说，教育系统的庐山会议。庐山，我羡慕他的福份。苏东坡诗论过的，政坛风云笼罩过的，带相机去拍“天生一个仙人洞”？不，去拍摄庐山主峰大汉阳峰南面康王谷的谷帘泉，悬注170余米的水帘奇观。谷帘泉？我孤陋寡闻。哎呀，最著名乡党，茶圣陆羽，判定的天下第一泉，你居然不知？他说，找空隙溜出会场，寻觅奔赴谷帘泉，米团子顶替锅盔当干粮，途中吃的。归我乐了，携来锅盔，原非礼物，跟踪茶圣足迹准备的，够潇洒啊！国胜兄出门，下楼，出院，谁播放的李宗盛词曲的流行歌曲《真心英雄》，扑面而来拥抱国胜兄。国胜兄随口打油6句：1个人，1斤酒，龙骧虎步出院走，毫无醉意晕我头。鸟国丛林你身边，不看不归你拥有。哈哈，谢谢高潮！谢谢弟妹啊！这个春天的国胜兄，雄姿英发，浮想联翩，见物物喜，见景景明，挥洒才情，妙语洞见，少有挂碍牵绊。其时，他和则平的民族清唱剧《陆羽》，已成珠连璧合。还没有组建天门作家协会，没有创刊《竟陵文学》，没有从彭秉玉先生等那里，接过叙事文学辅导的担子。而“陆羽是个科学家”的开悟，是否有待庐山谷帘泉洗礼呢？

庐山谷帘泉

二

第二组场景中，国胜兄风格，迥异于上次他来做客。

2005年寒露节气，菊花斗寒盛开。国胜兄赶到武汉的湖北省京剧院内的“京韵大舞台”剧场，观摩闯进全省决赛的监利县文化馆的花鼓戏《渔妈莲妹红军哥》。此时，国胜兄的二本小说集《愉快的车祸》《白墨》,都出版了吧？他主编的《竟陵文学》2005年春季号，刊发了我和叶兄合作的话剧《风中诺言》，后又刊发我《远古的红蜻蜓》《血奠首义彭刘杨》两剧本和相关文稿5篇。没询问国胜兄为何如此重视《渔》剧，我怀揣自己的心事：全省初赛在荆州，编剧我不到场，被上级领导约谈斥责：《寻根》去年斩获全国群星奖银奖，升一级编剧了，高校开课“编导创意与写作”了，人会被捧杀掉的，你都奔50岁了，还不懂？我犹豫着是否向领导解释我家遭遇大困境，那年我已经调任省群艺馆书记。领导接着列举出初赛评委和荆州杨副市长等，对《渔》剧既爱护又质疑的一二三。不解释了，敞开心胸接纳消化意见吧。国胜兄来观察我的，天知道？幸亏他来得早，决赛剧目的出演顺序，现场抽签，《渔》剧抽了首个出场，要是来迟了，他就错过《渔》剧演出了。在花鼓戏调的《螃蟹歌》中开演，仨主演和乐队成员，无差错地演完了全剧。我坐等在观众大厅外的前厅等候。国胜兄化身大闲人，不催我去联络评委的感情，其观剧感言，一句没有，客套话，也没有。到底当作协主席了，慎言。倒是关心了健雄现状。我说，她中小学阶段，省内外共发表作文37篇次，打进河北、天津，被知名作文刊物-天津作文通讯刊载2篇，选为封二人物一次；目前读武汉大学金融系，得过董辅衽奖学金。他满意，又疑惑。我笑言，选读金融系，录取分数线高于同校的中文系许多，我和祖英代女儿做主的，先发挥小聪明，给家里经济松绑;再大智慧，轻取诺贝尔奖。他呵呵，了解我在自嘲。鲁迅名句，人必生活着，爱（好）才有所附丽。终于，决赛的所有剧目演完，评委会开完，二位熟悉的评委来到我跟前，也等于到了国胜兄跟前。前一位说，祝贺《渔》剧演出成功，紧跟了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后一位说，你看，祖英都和你共同署名编剧，不给个奖，不合适。的确相关祖英，如果告诉了剧中的红军哥、兵工厂长范永光，就是祖英姥爷，给奖是否升等次呢？《渔》剧组和我编剧的京山县剧组，都去省人民医院，看望慰问了祖英的。估计国胜兄懂了俩评委的行话，握手辞行，只嘱咐我，假如《渔》剧还活动，给信息他。我预约了医院吊瓶输液，也不挽留他。

次年莲花初开的季节吧，我电话国胜兄，介绍《渔剧》在监利县容城（城关）镇复排，受荆州市委宣传部委托，刘副部长将到监利观战督战，我得再赴监利见面，磋商加工，迎战深圳复赛。国胜兄马上表示，由天门的车，把他送到早年从天门划归沔阳县的毛嘴镇，换坐我的车，同往监利。待我们车返武汉，天门车等在毛嘴，接他。缅怀纪念的文字中，记叙国胜兄约在这个年份，感慨家乡文学作品现状，正寻找途径云云，而我一无所知。在毛嘴接到国胜兄后，他和我馆司机打过招呼，闭目静养。司机年轻，提醒我，你们不说话，得给点根烟，开长途车，车内太安静，容易打磕睡。比挨二手烟熏好哇，我赶紧找聊：国胜兄，你从京韵大舞台回天门了。我去武汉三医院打吊瓶了，接监利剧组负责人手机，危言耸听，全剧组在哭，没脸回监利。国胜兄睁开双目，听我介绍情况。我扯去吊瓶吊针，坐出租车，急回京韵大舞台院内，走近监利大面包车前。那负责人埋怨我，指望跟殷书记得全国奖的，就得个铜奖（三等奖）。我调侃，怪你手背，抽个《渔》剧出场头签嘛。上车去，虽无眼雨纷飞，人人脸上阴云密布。我与剧组成员一一握手，我体会到，我给力，回握也使劲，足见士气未卸！这就刺激我，找上级汇报，立下“耳目一新”的军令状。我请我馆邓老专家、武汉李希安导演，去过监利现场了，会同邱文增导演等，增加手持荷叶莲花芦苇的6群众演员，配合渔妈莲妹红军哥三主演，改变了从荷叶芦苇的实景片后，抬出红军哥救上船，湖水与船仍然传统虚拟的表演面貌，即与京韵大舞台演出的《渔》剧面貌已经发生了大变化。红军哥出场，在手持荷叶莲花的龙套演员遮挡下，表现水中若隐若现的状态，年轻一代观众和不熟悉传统表演的观众，不致完全无心理准备；救红军哥上船，有龙套演员构成的船形烘托，新观众眼中见“船”了等等。国胜兄眼睛，睁得大如牛眼，仍然沉默是金。

容城镇位于洪湖西岸，浸染在湖光莲香中。进到监利城内，老远就听见《渔》剧中《螃蟹歌》欢快的唱段。在剧场，看过彩排，晚宴在监利宾馆，10大盘的特色菜，色香味俱浓，景象非家宴可比。席间，监利县东道们，谈起《渔》剧什么的，哟，想法不少呢？李希安老师带大型犬，来排戏场导戏，演员们说吓人？渔妈台词中可否删“夹”字台词，观众在这里笑场？剧中阶段，红军哥该喊渔妈亲妈（岳母）了，不喊不现军民情深？剧尾要带劲，范厂长必须戴上红军帽，对渔妈敬军礼？不增加个监利本地作者当编剧，不好吧？等等。热情的东道主，轮流敬白酒，留出我思考的时间，化解可能的尴尬。我和刘副部长都“包袱”在身，作揖代酒，举茶碰杯。唯国胜兄被敬的时候，实诚地大口喝白酒，又无言地挨个回敬，毫无负担。东道们大赞，天门早划出大荆州，李主席荆州老乡情分不变。国胜兄摇头，仅说荆州老乡，不够。东道甲敬烟询问何故？国胜兄接烟后挡住点火，指我和刘部长，意思是不耽误说《渔》剧正事，起身到包间外走廊燃烟。待东道甲回到包间，感叹，李主席了解历史渊源，监利与天门，须添加唐朝复州老乡身份。唐朝复州，辖竟陵、沔阳、监利三地，那时无洪湖的行政区划，就复盖洪湖大部分地域了。此言一出，举座皆欢，争与复州老乡国胜兄碰杯。东道甲继续发挥，陆羽逃出龙盖寺，入戏班为伶，演遍汉沔，正李齐物出守复州竟陵，陆羽戏班，没有不演遍复州的道理。国胜兄点头。监利一向以伍子胥故地、屈原写《离骚》居住境内离湖为荣，现在再添少年茶圣演出足迹，东道们都高兴了，茶圣陆羽，世界级荆楚先贤，复州三地乡党，共享荣耀。虽仅推测，难以实证，东道甲倡议饮一杯：殷书记，大家为复州老乡喝一杯啊，为陆羽演到过监利喝一杯啊！此言一出，刘副部长都起身举杯。又有乙丙丁，递烟国胜兄，约去过道走廊讨教。唯刘副部长陪我常在，与留下的东道谈《渔》剧，那叫一个顺利。

离开容城，返归车中，我不甘心，不至于不谈《渔》剧吧，问道：剧中首尾螃蟹歌，怎么样？谁料，他返客为主，我正想问你螃蟹歌呢？居然弹回《渔》剧话题。归我向他啰里啰嗦一番。司机接话了，昨晚过道，碰见东道乙上卫生间，人家说，你们殷书记狡猾！我愣住了，国胜兄不解。东道乙说，讨论《渔》剧，我们都不犟嘴顶嘴了。为什么？据东道乙说，带来二位沉默寡言人，端坐晚宴，威慑力极大：刘副部长刘帅哥，保驾护航，代表的部长-谁不知道那是殷书记荆州师专干部班的同学？李主席宴中不开腔，初以为咽喉炎症妨碍，可喝酒那么爽快；约聊包间外，聊到餐桌菜过多了的时候，从《周易》的“君子以俭德避难”，继之孔子“温良恭俭让”，再举例诸葛亮《诫子书》“俭以养德”，归结于复州之光——陆羽《茶经》“精行俭德”，诚实的酒量，厚实的学问，二个字：佩服！和殷书记犟顶嘴，招惹了李主席，深说细说，大杯灌酒，恭候着我们哩。哈哈哈，我仨开怀大笑，几乎把我们的小车盖都掀开了！我说，照顾了我这监利女婿的面子，从纠偏无故事歌舞化倾向，到强调依剧本的歌队半虚拟表演，三换导演，把监利三主演、导演和乐队等折腾了。今后有幸获奖，省市县各级政府发《渔》剧奖金，留给监利剧组成员及荆州邱导演吧，我俩编剧，一分不取罢了。祖英是另外一个编剧，正宗容城镇人，不会怪我。

看见天门小车候在毛嘴。我问国胜兄，你大费周章，寻觅茶圣陆羽监利踪迹而来？他微笑。我再问，陆羽称茶圣，最基础的是什么？时髦话说，底层逻辑是什么？国胜兄边下车边随口应，是茶圣对客观对象的深究吧，你住宅边那个鸟世界，就是人干扰少的客观存在，你没有把它当对象观察而已。在陆羽心中，深究的客观对象，首先是茶与水，不仅是茶与水。我说，茶学家、农学家嘛？他伸手和年轻司机紧握称谢，再与我挥别：三言二语说不完。虽然，我不知道国胜、则平为2001年正式出版的民族清唱剧《陆羽》撰写的作者后记。可能受国胜兄这番影响吧，在在汉老乡官方聚会中，有时任天门的党政一把手，轮到我们这一桌敬酒，我连续二年建言，陆羽题材，该再出花鼓戏，幸蒙采纳，市委宣传部长甘霞蓉及姚、陶、李等文化局负责人，停止了筹划中的《油菜花开》，上马了陆羽题材剧《茶缘》；在为杨泰山、曹国顺、朱国宏主编的《天沔花鼓戏传统小戏选粹》（2009年出版）写序中，我提及陆羽给各地适茶用水排序，是以普适的客观标准。

监利花鼓戏《渔妈莲妹红军哥》剧照

三

2017年，在广州，第三组交流场景。

演唱剧《茶圣陆羽》，将演出于广州大剧院，给信息我的是则平，从武汉动身到广州，我没有告诉国胜兄。广州宾馆的木棉树花朵仍然殷红不舍枝头，致敬玄奘大师西行取经的歌曲《蓝莲花》弥漫花城空气里，国胜兄突然见我，惊喜溢于言表：算逮到机会，回报我为《渔》剧一武汉、二监利了。

欢迎宴上，南国的佳肴满桌，上好的红酒摆出。我坐国胜兄右侧。东道主则平王萍夫妇热情洋溢，对在座各位一一介绍，致词敬酒。主宾位上的国胜兄，表现出孩童一样的纯然的兴奋，快乐难抑，正与监利之行的寡言少语相反，和其左侧热聊不停，中心话题《茶圣陆羽》，天门市文化局韩副局长、则平都在他左侧。我等他一会，打算先祝贺他，再约他，回敬东道主则平王萍夫妇的。眼看一时半会等不到，就自个起身，去则平座位，回敬祝贺并且谢谢了，高度评价他夫妇的音乐教育活动，创新开拓、视野开阔、张力十足，才为鳟鱼歌剧团团长邓韵所关注，成为《茶圣陆羽》演进广州的先导，也是我们父女剧本频频成为武汉、广州中小学校园歌舞剧的先导。见国胜兄仍然在说话，我再回敬祝贺了王萍，优雅漂亮、周到虔诚的王老师。见国胜兄仍然在说话，我与陌生的其他乡党，一一碰杯说幸会一次，回身看国胜兄一次。担心打扰国胜兄热聊，和韩副局长碰杯敬酒，以后再补的。待我敬酒一圈，回座位刚刚坐定，好似重返童年玩耍够了的国胜兄，回过神了，扭身右侧和我碰杯。我戏谑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国胜兄怼道：不学你，人生得意不尽欢，烟酒琴棋书画都不来，毫无文人得意劲，埋头死搞，理工男一般攻关克难，在监利本想贺你一杯《寻根》酒的，看你心事尽在《渔》剧。我笑言，先祝贺你的清唱剧乃至演唱剧吧，剧词典雅隽永，和茶圣身份、地位，堪称绝配，广州上演《茶圣陆羽》，不一定在你最先设计中，却像许巍所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盛开着永不凋谢的蓝莲花！”我就模仿你，这次低调少语，静守侧旁，说不定帮到你和《茶圣陆羽》的。他嘿嘿，红酒喝下后。我再提醒他，东道主那里，你没有敬酒。他顿悟，邀我同去。我大笑，等你等不到，我早去过了。他仔细劲来了，指对面坐的东道王萍，操劳不少，怕我漏敬了。我诚恳答，敬过了。他才一个人起身，去敬酒，听他叮嘱东道：高潮大老远广州行，得好好待他。国胜兄的乐晕状态，与则平夫妇，是互相感染的。则平乐晕得更早，从广州电话武汉的我，言语就这般浸泡在快活里。

国胜兄迟迟不和我说话碰杯，是否早疏远了呢？不是，《竟陵文学》2016年秋季，还刊我推荐一文《渡口头巷》哩。从2005、06年武汉、毛嘴、监利，到2017年广州相见，相隔十一、二年，道不尽地景换星移、物是人非！可现代交通和通讯日益便利，其间的联系，频繁，默契，随性，扼要。我去过他办公处，他来过我馆。长篇小说《螺蛳湾》在芳草杂志刊发，寄我瞧瞧，让我评论一下，我写了。话剧剧本《学会为止》发我，让我提意见，我读后感4条，又由我推荐到省话剧团，夏、康二位负责人，招待国胜兄和我餐叙，愿意投排；我又推荐给一家艺术刊物，其负责人阅稿后说，能够刊发。国胜兄愿说什么就说，并不铺垫在前，稍显突兀；委托我帮忙的，就委托，不转弯抹角。委托我，联系著名的乡党作家陈立德，希望去拜访，解释编校方面的误会；发几个短剧视频我，委托我提出意见；询问芭蕾舞名剧《天鹅湖》武汉演出，是否来乐队现场演奏，使用伴奏带的，不观摩；委托我看看三佛阁附近的曾宪勇（故事另叙）二胡修理老店，是否营业？省京剧院更新换下来的二手京胡转卖吗？夸奖某作家，“文起八代之衰”，堪比唐代韩愈；和某省刊编辑见解相左，如何看待小说故事的悬念包袱；嘲笑某文友，写作的旧习延续，仿佛强迫症患者；对某些小说理论，嗤之以鼻；我不认识陈和平，他拿出毛笔写的纪念朋友陈和平的四句诗给我看，后来邵兄告诉，陈和平的丧事，为国胜兄一手操办；说不想刊登记录“天门文革”旧事的稿子，免受当事人家属的纠缠；说广州鳟鱼歌剧团提出用钱买断《茶圣陆羽》改编权，他商量则平，不卖；说《竟陵文学》不刊己稿和不发评论自己的文章，做到了；说《竟陵文学》会发稿费的，没有实现；我随口说改《竟陵文学》刊名，添加“派”，为“竟陵派文学”吧？他不语，也不采纳。如今我猜测国胜兄，旨在本土的作品，百花齐放，可以竟陵派，不定格在竟陵派。和茶圣陆羽的开阔胸怀，评点天下适茶水品，不拘泥于家乡西江水，精神是贯通的；说北上广深的房子价格飞涨，高得离谱，不垮没天理！等等。“陆羽是科学家！”的断语，夹杂在这些委托与直言、对谈中，他脱口而出的。

脱口而出几个字，不复杂，是否洞见？影响深远否？关于大城市房产业，目前的不景气，证实了国胜兄的洞见。关于“陆羽是科学家”，可以讨论、观察、实验。我揣测，国胜兄认为陆羽的视野里，茶与水等的客观属性，是大自然一部分；在说陆羽跋山涉水认识自然属性、掌握第一手实证资料的科学严谨；是说陆羽排除人为干扰运用客观标准，与所有大科学家具备共同秉性；强调了首先从科学家角度，解读呈现竟陵最著名的乡党。冠名科学家，可严格、较真哟！比如袁隆平，杂交水稻之父，说是研究水稻育种的，不错；说是农学家，也对；说是科学家，争论就来了，只进入中国工程院当院士，当不了中国科学院院士。再像屠呦呦，诺贝尔奖获得者，说她是中药现代研究者，不错；是药学家，也对。说她是科学家，争论又来了，屠老太太现在还不是中国科学院院士。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民族清唱剧《陆羽》后记，早论述陆羽是科学家、具备现代科学精神等，但“科学家”的定语，居唐学者、艺术家等修饰定义之后。近日搜读到2017年广州鳟鱼歌剧团介绍演唱剧《茶圣陆羽》的长篇文字，给茶圣陆羽的定位，就是“科学家、艺术家”，对比2017年介绍陆羽文字，科学家定位，已经放在评价陆羽的首位。据作曲家则平介绍，和国胜数次讨论陆羽是科学家；国胜很早就形成科学家这个判断，且不断扩充深化着。

李国胜为《茶圣陆羽》写的后记

打住，回到演唱剧《茶圣陆羽》现场。中央空调系统调节的室温清凉，隔离了体感稍显燥热的穗城仲夏。则平招手，招呼我去前4、5排的贵宾席坐，我拱手称谢，留在12、13排的位置。正好看见国胜兄坐在贵宾席，盯着光线暗暗的戏台，身子不安份地扭动，座位狭窄束缚住魁武的身驱？他拿出一包香烟，撕开抽出一根，左右看看，又塞回烟盒、塞回口袋。观众厅倒是敞亮着，不少观众是打拼在广州的天门人，互相问候握手，乡音频现，议论是否有天沔花鼓腔过瘾，难得的在穗大型老乡聚会啊。终于，广州剧院戏台上的灯亮起来，观众厅熄灯了，嘈杂声音逐渐平息。引子“苕溪情思”的音乐，优雅地响起来了，弥漫在的剧场每个角落。观众们的注意力集中了。国胜兄早正襟危坐、坐姿固定下来，广州鳟鱼歌剧团演员们登场，大气、端庄、嗓音天赖般的，把观众导回唐朝，带到陆羽身边。“西关雁叫”“禅院煮茶”“吴越著书”“杼山雅集”“故里神游”“尾声-六羡长歌”，国胜兄的词，与陆羽、李季兰的原作，灵魂碰撞，巧妙融汇，逼真还原；则平的曲，紧贴词的诗性起飞，使家乡花鼓戏曲调和歌剧表演，相得益彰，飞进观众耳朵心灵。演唱剧《茶圣陆羽》演出了一个小时，国胜兄雕塑一样固定了一个小时。演员们谢幕了，被感动的观众热烈鼓掌。身边传来一个妇人嘀咕，准备了三条手帕擦眼雨的，一条没有用上？她的掌声有气无力。紧接着一顿男人呵斥：姑娘婆婆就晓得苦戏，哭天抢地！这是灵魂的撞击，精神的升华，懂不懂？男人强劲的噼噼啪啪，盖住有气无力和埋怨。邓韵团长笑容满面，招呼编剧、作曲上台合影了，则平又招呼我，我示意他莫管我了。“国胜雕塑”早飞上台去，和邓韵热烈握手说了什么，魔术般地变出一本厚书。听见邓韵大声招呼，快来看呀，李主席给我们带来什么礼物？高个子国胜兄，右手把厚书举得高高，随着邓的介绍，身子转动起来。“多语种翻译的茶经！多语种翻译的茶经！”幕内演员涌出来，台下观众涌到台口，围住国胜兄。

《茶圣陆羽》舞台照

掌声再度热烈起来，国胜兄转动着，高举着，这是他的高光时刻，我在台下为他喝彩！他曾经运作他编剧的话剧，演出于省城和天门，在小说领域之外，新攀一座艺术高峰，惜未竟全功。而今演唱剧，在广州戏台成功演出了，不是他的高光时刻又是什么！设身处境，他与则平二位艺术家，投入了巨大心血的《茶圣陆羽》，不花家乡财政公款一分钱，不占用家乡花鼓戏演出资源，由大歌唱家邓韵的鳟鱼歌剧团立于舞台，在拥有40万之众天门老乡的广州演出，宣传最值得我们天门人骄傲的最著名乡党，换作我是《茶圣陆羽》主创者，我也乐傻的。艺术家邓韵，在她宴请的时候，一个劲夸奖国胜兄词好、则平曲好，我在座听见了，分享他俩这份创造的快乐！

李国胜（后排右5）、朱则平（后排左6）、王萍（后排左5）与《茶圣陆羽》演职人员合影

相隔国胜兄仙逝已近2年；与曾经的2017已近8年之遥，距离1982.1.3飞鸿结义已43年有余。他工作单位不离天门，长期保持与知青时期乡亲们的亲密交往，带领家乡作家群和69级同学群一同前行，这是国胜兄始终拥抱大地的赤子深情；效法陆羽、鲁迅提升国民性，“撞车”著名诗人海子的写作习惯（写到夜半甚至凌晨，上午补觉），小说和演唱剧进军一线城市京津穗、清唱剧出国门，这是国胜兄始终翱翔天空的精神高蹈。偶听谢力军兄言道，他是从东关小学转学到南关小学，与国胜兄同班于二年级，后国胜又转学去了东关小学。那就高我一个年级，或许欣赏过我在本校舞台上唱唱跳跳“螃蟹歌舞”。与国胜兄之谊，或可从1982年初又前推若干年。回顾，重新发现，如今包容多元的人生观，认可芸芸众生，生老病死、养老育小，与奉献社会卓越者，同样辛苦，各有价值。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名言，没有在我们这茬人心田消失无迹，人不能平庸地度过，要为人类的文明进步作贡献，仍然是多元包容人生观中的呐喊强音吧。国胜兄的经历、业绩，关于茶圣陆羽的洞见，不受时间场域限制，继续照亮和影响着平凡和不平凡的平行世界。

诚恳致谢：谢力军、朱则平、郑因、费力、李萍、陈丽萍、牛维佳、邵幼林、彭少雄、蒋经韬等为本文提供动力和帮助！同时感谢《大武汉》杂志、广州鳟鱼歌剧团，及本人参阅过的天门文艺、鸿渐风、竟陵风、天门文艺等公号上缅怀李国胜文章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