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那个1800元的挂件，让我收回了给女儿的94万》
售楼处的空调吹得我后颈发凉。手里那张银行卡已经被汗水浸得发黏，上面还沾着修鞋铺里永远洗不掉的黑色鞋油印。女儿的新男友突然指着她包上的金属片说"香奈儿的，1800"，我数了三遍才确定没听错——这够我修360双鞋，够买180管特效药膏治我手上的裂口，够老伴当初多活半个月。
二十年了，我的修鞋铺始终是巷口那个掉墙皮的铁皮盒子。夏天胶水味熏得人流眼泪，冬天寒风从门缝钻进来，在补鞋机上结霜。但婷婷大学录取那天，我特意买了二两猪肉庆祝时，油星溅到招生简章上，她急得直跺脚："爸！这纸要交回学校的！"我蹲在地上用橡皮一点点擦，突然发现女儿和我的世界，早就隔着一层擦不掉的油污。
上周她带着购房合同回来，眼睛红得像小兔子："首付还差94万。"我连夜撬开床底的铁盒，连张姐借的两万都裹在旧报纸里——那报纸上还印着三年前的日期，是婷婷获得三好学生时，我特意留的纪念版。存钱时银行柜员反复确认："周师傅，这些零钱都要存？"她不知道，那堆发霉的纸币里，有张二十元是婷婷小学时给我买的护手霜，我一直没舍得用。
售楼处的灯光太亮了，亮得照出女儿羽绒服袖口沾着的咖啡渍，亮得那个金属挂件像烧红的针扎我眼睛。她下意识藏包的动作，和当年藏起我送的十元发卡一模一样。我突然看清了：这94万给出去，不过是给那道无形的油污又刷上一层新漆。
"房子你们自己挣。"转身时听见销售小姐在劝："叔叔，现在年轻人都这样..."玻璃门映出我的影子：佝偻的背，洗变形的毛衣，还有手里攥变形的馒头布袋。但这次，我没觉得丢人。
三个月后在修鞋铺，婷婷蹲着给我涂护手霜，突然说："爸，我找到张浩信用卡账单了。"她手在抖，药膏糊了我一手。"那个挂件...是他分期买的。"补鞋机的哒哒声里，我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名牌包——人造革的，线头都开胶了。就像我们拼命粉饰的生活，终究会露出粗糙的里子。
如今他们的婚房只有70平，但阳台上总晒着我爱吃的萝卜干。有天我听见小两口吵架，女儿喊："把你游戏装备卖了！"突然就笑了。那支退掉的护手霜，到底还是抹在了时光的裂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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