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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年42岁寡妇在我家借宿,半夜她穿睡衣突然出现 后来她女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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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机的轰鸣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我的耳膜。

我爸蹲在院子门口,手里的烟烧到了尽头,烫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扔掉。

我妈靠在门框上,眼睛红肿,泪水无声地淌过脸颊上的皱纹。

推土机前面,站着我那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大伯。他满面红光,正和拆迁办的人谈笑风生,那只戴着金表的手,指着我们家这栋青砖老屋,像是在指挥一场盛大的典礼。

而这场典礼的祭品,是我父母半生的心血和我们一家人最后的尊严。

“小远,别冲动。”我爸声音沙哑,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甩开他的手,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冲动?爸!家都要被拆了,我们连一分钱补偿都拿不到,你还让我别冲动?”

我死死盯着大伯那张得意的脸,一步步走过去。

“大伯,你真是好算计。”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轰鸣的机器声中,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虚伪的关切:“小远回来啦?怎么跟你大伯说话呢?这是国家政策,你可别犯浑。”

“国家政策是给房子主人的补偿,不是给你这个二十年没回过家、没给过一分钱养老费的‘长子’的!”我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围的邻居和拆迁队的人都看了过来,议论声嗡嗡作响。

大伯的脸,终于挂不住了。

(一)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我在市里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设计,那天正赶一个方案,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

“小远,村里要拆迁了!”

我心里一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我们家的老房子是爷爷那辈留下来的,典型的农村砖瓦房,住了几十年,早就该翻新了。

这些年我爸妈省吃俭用,加上我工作攒的钱,本来是打算明年开春就推倒重建的。

现在拆迁,不仅省了我们自己盖房的麻烦,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款。

我笑着说:“妈,那太好了,这下咱们可以在镇上买套楼房,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电话那头,我妈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于请求的语气说:“小远啊,你大伯……回来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大伯,张建国。

我爸的亲哥哥。

一个在我记忆里,只剩下模糊轮廓和无尽疏离感的人。

他年轻时就嫌弃农村穷,托关系去了城里当工人,后来下了海,听说生意做得不错,在省城都买了房。

二十多年了,他回家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每次回来,都像领导视察,开着小轿车,带着一些城里快过期的点心,对着我爸妈指点江山,言语间充满了优越感。

爷爷奶奶在世时,他逢年过节还会寄点钱回来,权当是尽孝了。

等二老一走,他就彻底和这个家断了联系。

我爸妈给他打电话,十次有九次不接,剩下一次,也是匆匆几句“忙,没空”就挂了。

这样一个几乎和我们家断绝关系的人,在拆迁的节骨眼上回来,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说……他说这房子是爸留下的,他是长子,理应由他来继承。”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老实,说不过他。现在村里登记的户主,都写成你大伯的名字了。”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无耻!

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这栋老房子,爷爷在世时就说过,谁给他养老送终,就归谁。

大伯远在省城,爷爷奶奶最后的十年,吃喝拉撒,生病住院,全是我爸妈一手操持。

两位老人走的时候,大伯也只是回来奔了个丧,掉了几滴不值钱的眼泪,就匆匆离开了。

这些年,房子的修缮、维护,哪一处不是我爸妈的心血?

屋顶漏水,是我爸冒着大雨爬上去换的瓦。

院墙塌了,是我爸一块砖一块砖重新砌起来的。

就连院子里那几棵果树,都是我妈一瓢水一瓢水浇大的。

他张建国凭什么?

就凭他是个所谓的“长子”?

“妈,你别急,我马上请假回去。”我压着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挂了电话,我立刻跟主管请了假,买了最早一班回家的车票。

坐在颠簸的大巴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

大伯那时刚在城里站稳脚跟,我爸想着都是亲兄弟,就去城里找他,想让他帮忙给我找个活干,哪怕是去工地上搬砖也行。

结果,大伯连门都没让我爸进。

他隔着防盗门,冷冰冰地说:“建军,不是哥不帮你,城里现在不好混,我这也是泥菩萨过河。你一个农民,没文化没技术的,我怎么帮你?”

我爸在门外站了半天,最后默默地回来了。

从那天起,我爸再也没提过“大伯”这两个字。

还有一次,我考上了大学,学费还差两千块。

我妈没办法,背着我爸,偷偷给大伯打了个电话,想借点钱。

大伯在电话里说得很好听:“弟妹,你看你,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小远考上大学是好事,钱我肯定支持。”

我妈当时感激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结果大伯话锋一转:“不过我最近手头也紧,这样吧,我给你打一千,剩下的你们再想想办法。就当是我这个做大伯的,给孩子的贺礼了。”

一千块,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

可对于我们家,却是救命的稻草。

我妈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等了半个月,钱也没到账。

再打电话过去,大伯就不耐烦了:“哎呀,我这阵子忙忘了。你们还没凑够?农村亲戚多,一家借点不就有了吗?非得盯着我这点几瓜两枣。”

最后,还是我爸咬着牙,把家里唯一一头准备过年卖钱的猪给卖了,才凑够了我的学费。

这些事,就像一根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如今,他为了拆迁款,竟然有脸回来争家产?

车到镇上,天已经黑了。

我打了辆摩的,一路往村里赶。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里面的说笑声。

那是我大伯标志性的、略带夸张的笑声。

我推开院门,堂屋里灯火通明。

大伯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中华烟。

他身边坐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应该是我大伯母。

我爸妈局促地坐在下首,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桌上摆着一些我从没见过的包装精美的水果和礼盒。

“哟,小远回来了?”大伯看到我,眼皮抬了抬,语气不咸不淡。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我爸妈面前:“爸,妈。”

“回来了,快坐。”我妈赶紧起身,想给我倒水。

“弟妹,别忙活了。”大伯母开口了,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子城里人的傲慢,“小远也是大学生,有文化的人,得明事理。我们今天来,就是把事情说清楚。”

我冷笑一声,拉了张凳子坐下。

“说吧,我听着。”

大伯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小远,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不舒服。但是你要明白,这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爷爷的名字。按理说,我是长子,这房子就该我继承。这些年,让你爸妈住着,已经是我们做哥哥嫂子的,体谅你们了。”

我差点气笑了。

“体谅?大伯,你说这话不亏心吗?爷爷奶奶生病,你在哪?家里房子漏雨,你在哪?我爸妈累死累活供我上学,你又在哪?”

“现在拆迁款下来了,你就回来谈‘继承’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打得大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大伯母尖叫起来,“我们这些年在城里打拼容易吗?我们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我们富裕了,以后还能不帮衬你们?”

“帮衬?怎么帮衬?是像我上大学那会儿,‘借’我们一千块,还得到处宣扬,最后连钱的影子都没见着那样帮衬吗?”

我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们虚伪的面具。

我妈在一旁急得直拽我的衣角,小声说:“小远,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妈!就是因为你们总觉得是过去的事,总觉得他是大哥,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我红着眼对我妈喊道。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够了!”他指着大伯,嘴唇哆嗦着,“建国,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们家对得起你,你对得起我们吗?”

“爸妈在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城里忙,走不开。行,我们信了。爸妈走了,你怎么做的?除了奔丧,你回来看过一眼吗?这座房子,这片院子,哪一砖哪一瓦,不是我和你弟妹的心血?”

“现在,你回来跟我们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爸一口气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大伯被骂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大伯母却不干了,跳起来指着我爸的鼻子:“张建军!你横什么横?一个乡巴佬,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家建国?这房子就是公公的,我告诉你们,这补偿款,一分钱你们也别想拿到!”

“我们已经跟村里说好了,户主是我们建国!不信,你们明天就去问!”

她说完,拉着大伯,摔门而去。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妈的哭声,压抑而绝望。

我爸蹲在地上,像一头苍老的狮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家,我来扛。

这笔钱,一分都不能少。

这口气,我一定要替我爸妈挣回来。

(二)

第二天,我去了村委会。

村支书是个老好人,见我来了,一脸为难地递给我一根烟。

“小远啊,这事……难办啊。”

我没接烟,开门见山:“叔,我就想问问,凭什么拆迁户主登记的是我大伯的名字?”

支书叹了口气:“你大伯拿着你爷爷的死亡证明和户口本来的,说他是长子,理应由他继承。我们农村,讲究这个。再加上……他给村里捐了五万块钱,说是修路。”

我心头一冷。

五万块。

好大的手笔。

他这是用钱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了。

“叔,农村是讲究长子,但国家也讲法律。”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根据《继承法》,我爸作为尽了主要赡养义务的继承人,在分配遗产时,应当多分。更何况,我爷爷生前有过口头遗嘱,村里不少老人都能作证。”

“还有,这老房子的宅基地使用权,一直是我爸在履行,相关的费用也是我们家在交。我大伯户口早就迁走了,他根本不具备本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资格,也就无权继承宅基地。”

我把这些天在网上查到的法律条文,一条条摆了出来。

支书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没想到我这个毛头小子还懂这些。

他挠了挠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大伯那边,工作已经做通了,拆迁协议都准备签了。”

“签了也没用,我会去法院起诉。”我的态度很坚决,“到时候,不仅村委会要当被告,这拆迁进度,恐怕也得停下来了。”

我的话,显然击中了支书的要害。

拆迁是村里今年的头等大事,关系到他的政绩。如果因为我们家的纠纷停摆,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沉默了半晌,掐灭了烟头:“小远,你让我想想办法。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从村委会出来,我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但我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大伯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更多的支持。

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陈姨。

陈姨是我们家的老邻居,一个苦命的女人。

她比我妈小几岁,丈夫早些年去矿上打工,出了事故,人没了。

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思思,日子过得紧巴巴。

陈姨名叫陈淑芬,出生在87年,今年算来已经42岁了。她是个寡妇,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这些年,我们两家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我妈时常接济她们,送点自家种的菜,或者是我穿小了的衣服,改改给思思穿。

陈姨也知恩图报,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第一个就端过来给我们家尝尝。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连着下了半个月的暴雨。

一天半夜,我被一阵“轰隆”声惊醒。

紧接着,就听到了陈姨带着哭腔的呼喊声。

我爸妈赶紧披上衣服冲了出去,我也跟在后面。

只见陈姨家的半边土墙,被雨水泡塌了,屋里一片狼藉。

陈姨抱着吓得哇哇大哭的思思,站在雨里,浑身湿透,不知所措。

我妈二话不说,把她们母女俩拉到我们家。

“淑芬,快,先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我妈找出自己的睡衣给陈姨,又找了我的旧衣服给思思。

那天晚上,陈姨穿着我妈的睡衣,坐在我们家堂屋的椅子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突然出现在我们家,穿着不合身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显得那么无助和脆弱。

她看着我爸,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哽咽着说:“建军哥,嫂子,谢谢你们。”

我爸摆摆手,叹了口气:“说这些干啥,邻里邻居的,应该的。”

后来,是我爸带着村里几个壮劳力,花了三天时间,才帮陈姨把房子修好。

从那以后,陈姨对我们家更是感激。

她不止一次跟村里人说:“要不是建军哥和嫂子,我们娘俩那年就没家了。”

所以,我相信,陈姨一定会帮我。

我走到陈姨家门口,院门虚掩着。

“陈姨,在家吗?”

“小远?”屋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跑了出来。

是思思。

几年不见,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长长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一双眼睛像我们村后山上的泉水,清澈见底。

“张远哥,你回来啦!”她看到我,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嗯,思思,你放假了?”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早就放假了。”她说着,朝屋里喊,“妈,张远哥来了!”

陈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和蔼又亲切:“小远回来啦,快进屋坐。正好要吃饭了,一起吃点。”

“不了,陈姨,我找你有点事。”

我把家里的情况跟陈姨说了一遍。

陈姨听完,气得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摔。

“这个张建国,简直不是人!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亲口跟我们这些老邻居说的,这房子就留给建军哥,谁也抢不走!我给你作证!”

思思也在一旁气愤地说:“就是!我小时候天天在你家玩,叔叔阿姨为了那个家,操了多少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你那个大伯,凭什么?”

有了陈姨的支持,我心里更踏实了。

我谢过她们母女,正准备走,思思却叫住了我。

“张远哥,你……别太难过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我相信,邪不压正。”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嗯,我知道。”

离开陈姨家,我又去找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们都是看着我爸长大的,对我大伯的为人也一清二楚。

听我说明来意后,他们都表示愿意为我们家作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在等,等支书的电话,也在等我大伯的下一步动作。

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

(三)

我等来的,不是支书的电话,而是大伯的“鸿门宴”。

那天傍晚,他竟然提着两瓶好酒,和一堆熟食,又一次登门了。

这次,他脸上没了之前的傲慢,反而堆满了笑容,亲热得像是二十多年从未离开过。

“建军,弟妹,我来给你们赔罪了。”他一进门,就拉着我爸的手,态度诚恳得让我觉得恶心。

我爸妈都是老实人,见他这样,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哥,你这是干啥……”

“建军,你别说话,听我说。”大伯打断我爸,一脸痛心疾首,“前天是我不对,是我糊涂!被城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迷了心窍,忘了本,忘了我们是亲兄弟!”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演得声情并茂。

“我想了一天一夜,想起了小时候,咱俩一起掏鸟窝,一起下河摸鱼。爸妈打我,都是你护着我。我……我真不是个东西!”

说着,他眼圈竟然红了。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嘴脸,我差点就信了。

我妈心软了,赶紧说:“哥,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对!都是一家人!”大伯顺势接过话头,把我爸妈按在座位上,“所以,今天我来,就是跟你们商量个一家人的解决办法。”

他打开酒,给我们三个男人都满上。

“这拆迁款,总共是一百二十万,外加一套镇上的安置房。”他伸出两根手指,“我的想法是,房子归你们,毕竟你们住了这么多年。钱,我们兄弟俩,一人一半,六十万。怎么样?够意思吧?”

他看着我爸,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仿佛他做出了天大的让步。

我爸犹豫了。

说实话,这个条件,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来说,极具诱惑力。

六十万,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我妈也动摇了,她悄悄拉了拉我爸的衣角。

我心里冷笑。

够意思?

这房子和地皮的价值,远不止一百二十万。

更何况,这本就该是我们的钱,他凭什么来分一半?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施舍。

他看穿了我爸妈的软弱,想用一点小恩小惠,就把我们打发了。

“我不同意。”我冷冷地开口。

大伯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远,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他厉声喝道。

“怎么没我说话的份?”我站起身,直视着他,“这笔钱,将来是要给我娶媳妇盖房子的,跟我没关系吗?”

“再说了,一人一半?大伯,你脸皮可真厚。你出过一分力吗?你尽过一天孝吗?你凭什么拿六十万?”

“你……”大伯气得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爸也急了:“小远!怎么跟你大伯说话呢!”

“爸!你别被他骗了!”我看着我爸,一字一句地说,“他今天能让一步,是因为他怕了!他怕我去告他,怕事情闹大,最后他一分钱都拿不到!他这是在用六十万,买我们的妥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找过村支书,还找了村里那些老东西!”大伯终于撕下了伪装,面目狰狞,“张远,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肯分你们六十万,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别怪我不客气!”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寸步不让。

“好!好!这可是你逼我的!”大伯猛地一拍桌子,从包里甩出一份文件,扔在我面前。

“你自己看!”

我拿起那份文件,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份《房屋赠与合同》。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爷爷在十年前,就已经将这栋老房子,“赠与”给了大伯张建国。

合同的末尾,有爷爷的签名,还有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落款日期,是十年前的冬天。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十年前,爷爷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大部分时间都卧床不起,字都写不利索了,怎么可能签这种合同?

我爸也抢过去看,看完之后,他浑身都在发抖。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他嘶吼着,“爸不可能把房子给你!不可能!”

“假的?”大伯冷笑一声,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市公证处的公证书,证明这份合同真实有效。白纸黑字,还有钢印,你说假的就是假的?”

我看着那份公证书,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这份合同是真的,那我们就彻底输了。

法律上,这房子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建军,我本来不想把事情做这么绝。”大伯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六十万,爱要不要。要是不要,你们就给我卷铺盖滚蛋!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我爸气得嘴唇发紫,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妈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了整个屋子。

我死死地盯着那份赠与合同,大脑飞速运转。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十年前的冬天……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年冬天特别冷,爷爷得了重感冒,引发了肺炎,住进了镇上的医院。

当时,大伯确实回来过一次。

他说是单位派他去南方出差,路过家乡,顺便回来看看。

他在医院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嘘寒问暖,表现得特别孝顺。

临走前,他拿出一叠文件,让我爷爷签字。

他说,是单位需要直系亲属的证明材料,给他报销路费和一些补助。

我爷爷当时病得迷迷糊糊,也没多想,就在他指的地方签了字,按了手印。

当时,我和我妈都在场。

难道……就是那一次?

他竟然利用爷爷的病,骗取了签名!

“我想起来了!”我猛地抬头,盯着大伯,“十年前冬天,爷爷住院,你拿文件让他签字,说是单位报销用的!就是那份文件,对不对?”

大伯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爸把房子给我,是心甘情愿的。公证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吗?”我冷笑,“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会申请笔迹鉴定,还会请当时在场的医生护士作证,看看爷爷当时的精神状态,是否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你!”大伯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没想到,十年前那么隐蔽的事情,我竟然还记得。

“张远,你别吓唬我!打官司,你们打得起吗?请律师不要钱啊?我耗得起,你们耗得起吗?”他开始耍无赖。

“耗不起,我们也要耗!”我针锋相对,“大不了这房子我们不要了,这补偿款,你也休想拿到一分!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我的决绝,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叔叔,阿姨,我妈让我送点饺子过来。”

是思思。

她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剑拔弩张的样子,她愣住了。

(四)

思思的出现,像一道清泉,暂时浇熄了屋里的火药味。

大伯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

“是邻居家的孩子吧?真懂事。”他挤出一丝笑容。

我妈勉强站起来,接过饺子:“思思,快坐。让你妈费心了。”

“阿姨,你们这是……”思思担忧地看着我们。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份赠与合同,推到了桌子中央。

思思看了一眼,冰雪聪明的她,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大打伯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鄙夷。

大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两声,站起身来。

“行了,话我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自己考虑清楚。”他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还不答应,我就直接让拆迁队来推房子。到时候,你们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别想着打官司,我认识的人,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说完,他扬长而去。

他走了很久,屋子里还弥漫着他那股劣质香烟和嚣张气焰混合的味道。

我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我妈的哭声,也再也压抑不住,变成了嚎啕大哭。

“作孽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心里也堵得难受,像压了一块巨石。

大伯最后那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

是啊,我们拿什么跟他斗?

他有钱,有人脉。

而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

一场官司打下来,旷日持久,花费不菲,结果还未可知。

我们真的耗得起吗?

“张远哥。”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回头,对上思思清澈而坚定的目光。

“别怕。”她说,“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有种魔力,瞬间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躁。

“我爸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口气,我们必须争!”

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不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哭鼻子的小妹妹了。

她长大了,懂事了,也变得更坚强了。

“思思,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她笑了笑,露出了好看的酒窝:“我们两家,还用说谢吗?”

她转头对我妈说:“阿姨,你和叔叔也别太难过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先把饺子吃了吧,别凉了。”

她把饺子一碗碗盛好,端到我们面前。

看着碗里白白胖胖的饺子,我爸妈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是啊,天大的事,也得吃饭。

日子,还得过下去。

那天晚上,思思和陈姨一直陪着我们,直到深夜才离开。

她们的陪伴,像一盏温暖的灯,驱散了我们心中的寒冷和绝望。

送走她们后,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整夜的烟。

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硬碰硬,我们没有胜算。

大伯在省城经营多年,黑的白的人脉肯定都有。

我们去起诉,很可能被他用各种手段拖垮。

必须想个办法,找到他的死穴,一击致命。

那份赠与合同,是关键。

公证书……

公证处……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我猛地站起来,冲进屋里,打开了电脑。

我开始疯狂地搜索关于“公证书作假”、“无效合同”的案例和法律条文。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根据《公证法》规定,公证机构办理公证,应当对申请人的身份、申请公证的事项以及所提供的证明材料进行审查、核实。

如果当事人提供虚假证明材料,骗取公证书,那么该公证书自始无效。

而大伯那份合同,最大的疑点,就是爷爷当时的精神状态。

一个重病在床、意识不清的老人,是如何“自愿”去公证处办理赠与手续的?

他根本就没去过公死证处!

那么,公证处的人,又是如何核实他本人意愿的?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我决定,去一趟市里,去那家公证处,查个水落石出。

(五)

第二天一早,我辞别父母,踏上了去市里的班车。

思思也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里面是陈姨给我烙的饼和煮的鸡蛋。

“张远哥,路上吃。”她把布袋塞到我手里,脸颊微红,“凡事小心。”



“嗯。”我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等我回来。”

到了市里,我直奔那家公证处。

公证处的大厅里,人来人往。

我取了个号,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我。

接待我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态度很公式化。

“你好,什么事?”

“你好,我想咨询一份十年前的房屋赠与公证。”我把大伯那份公证书的复印件递了过去。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在电脑上敲打起来。

“张福贵……张建国……嗯,是有这么一份公证。”她抬起头,“你是?”

“我是张福贵的孙子,张远。”

“哦,那你想咨询什么?”

“我想知道,办理这份公证的时候,我爷爷张福贵本人,是否到场了?”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这个……时间太久了,我需要查一下档案。”

“好,我等。”

她起身走进了后面的档案室。

我坐在椅子上,手心全是汗。

成败,在此一举。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她才慢悠悠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卷宗。

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查到了。根据档案记录,当时是你爷爷张福贵,和你大伯张建国,两人一起来办理的。”她把卷宗合上,似乎不想让我多看。

“不可能!”我立刻站了起来,“我爷爷当时因为肺炎,正在我们镇上的卫生院住院,他根本不可能来市里!”

我的声音很大,引来了大厅里其他人的侧目。

中年女人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们的档案就是这么记录的,白纸黑字,不会有错。”

“那你能让我看看档案吗?”

“不行,这不符合规定。只有司法机关才有权调阅。”她一口回绝。

我明白了。

她有问题。

这家公证处,一定有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我不看档案。”我换了一种方式,“那请问,当时负责办理这份公证的公证员,是哪一位?我想找他核实一下情况。”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电脑上查了查。

“是……李伟。”

“他现在还在吗?”

“他……他五年前就辞职了。”

辞职了?

线索,就这么断了?

我不甘心。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我们不保留离职员工的私人信息。”她开始不耐烦了,“先生,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请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我被她推搡着,赶出了咨询窗口。

我站在公证处的大厅里,感到一阵无力。

大伯说得没错,他的人脉,比我想象的要深。

连公证处,都能被他搞定。

我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只能去打官司,然后陷入漫长的拉锯战吗?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公证处,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手机响了,是思思打来的。

“张远哥,怎么样了?”

我把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思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张远哥,你别灰心。那个叫李伟的公证员,是关键。既然他辞职了,说不定,他心里有鬼,或者对公证处有怨气。我们找到他,也许事情就有转机。”

思思的话,点醒了我。

对,找到李伟!

可是,市这么大,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一个五年前就离职的人?

“我有个同学,在市公安局户籍科工作。”思思接着说,“我让他帮忙查查看。你先找个地方住下,等我消息。”

我心里一阵感动。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总是她,给我带来希望。

“思思,太谢谢你了。”

“又说傻话。”她在那头轻轻地笑了。

挂了电话,我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是漫长的等待。

我每天都在旅馆里,一遍遍地研究法律条文,设想各种可能性。

我爸妈也打来电话,问我情况。

我不敢告诉他们实情,只说一切顺利,让他们放心。

第三天下午,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思思的电话终于来了。

“找到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李伟现在在城西开了一家小茶馆。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思思,你真是我的福星!”

“快去吧,注意安全。”

我按照地址,打车来到了城西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深处,果然有一家叫“清心茶馆”的小店。

店面不大,装修得很雅致。

我推门进去,一个正在擦桌子的中年男人抬起头。

他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欢迎光临,喝点什么?”

“请问,您是李伟先生吗?”我开门见山。

他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审视地看着我。

“我是。你……是哪位?”

我在他对面坐下,把那份公证书的复印件,放在了桌上。

“我叫张远。十年前,这份公证,是您经手的。”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六)

李伟的脸色,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蔫了下去。

他拿起那份复印件,手指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了……还是找来了。”他苦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他给我倒了杯茶,然后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茶馆里很安静,只有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真相。”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十年前,我爷爷根本没有去过公证处。那份公证书,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李伟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迷离。

“你说的没错。你爷爷,确实没来过。”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随即又被一股怒火点燃。

“那你们……”

“是找人冒充的。”他打断了我,“是你大伯,张建国,找了一个和你爷爷身形差不多的老人,拿着你爷爷的身份证,来办的公证。”

“那你为什么不核实?你们公证员的职责呢?你们的职业道德呢?”我激动地质问。

他惨然一笑:“职业道德?在金钱面前,那东西一文不值。”

他告诉我,当年,张建国找到了他,塞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里,是五万块钱。

五万块,在十年前,对于一个普通的公证员来说,是一笔巨款。

他动心了。

当时,他儿子正准备出国留学,急需一笔钱。

他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他利用职务之便,伪造了谈话记录,在审核材料上签了字,让那份虚假的赠与合同,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那份合同上的签名和手印,是你大伯早就骗你爷爷签好的。我只是,走了个过场。”

“后来呢?你为什么辞职了?”

“后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后来,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天天做噩梦。我怕东窗事发。干了两年,我就辞职了。拿着那笔钱,开了这家小茶馆,想图个心安。”

“可是,这件事,就像一块石头,一直压在我心上。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来找我。”

他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看着他,心里的愤怒,渐渐被一丝悲哀所取代。

他也是个可怜人。

为了一时的贪念,背负了十年的精神枷锁。

“李先生,我不想追究你的责任。”我放缓了语气,“我只想拿回属于我们家的东西。我需要你,为我作证。”

他沉默了。

作证,就意味着他要承认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这不仅会让他身败名裂,甚至可能面临法律的制裁。

“我……”他犹豫了。

“李先生,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我看着他,诚恳地说,“但是,人犯了错,总要承担后果。你已经受了十年的良心谴责,难道想让这份罪恶,再跟着你一辈子吗?”

“我爸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为那栋房子,付出了半生的心血。现在,就因为你当年的一个错误,他们就要流离失所。你忍心吗?”

我的话,像一把锤子,敲打着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掐灭了烟头,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埋在臂弯里。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通红。

“好。我答应你。”

他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我跟你回去。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站起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

有了李伟这个最关键的人证,我感觉自己手里握住了王牌。

我立刻给他订了回家的车票,连夜赶了回去。

回到家,正好是大伯给的“最后期限”的第三天。

我到家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大伯带着拆迁队的人,堵在了我们家门口。

一台黄色的挖掘机,停在不远处,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猛兽。

村里的邻居们也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陈姨和思思,站在我爸妈身边,一脸焦急地和他们说着什么。

我爸妈的脸色,苍白如纸。

“张建军,时间到了。”大伯叼着烟,一脸不耐烦,“想通了没有?是拿六十万,还是滚蛋?”

我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妈拉着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建国……再宽限几天吧,我们……”

“宽限?我凭什么宽限你们?”大伯吐了个烟圈,一脸的轻蔑,“我告诉你们,今天,这房子,我拆定了!”

他大手一挥,对挖掘机司机喊道:“给我拆!”

挖掘机发出一声轰鸣,缓缓举起了它的铁臂。

“住手!”

我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大伯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哟,救星回来了?怎么,想通了?准备签协议了?”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

“大伯,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李伟。

他坐在茶馆里,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把十年前那桩交易的始末,讲得清清楚楚。

“……我,李伟,原市公证处公证员。我证明,张建国提供的《房屋赠与合同》公证书,系通过提供虚假材料、冒名顶替等违法手段骗取,该公证书无效……”

视频不长,只有五分钟。

但每一秒,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大伯的脸上。

他的脸色,从得意,到震惊,再到煞白,最后变成了死灰色。

周围的邻居们,也都听明白了,顿时一片哗然。

“天哪!还有这种事?”

“真是丧尽天良啊!连自己亲爹都骗!”

“怪不得张建军两口子这么老实,会被他欺负成这样!”

议论声,像一把把尖刀,插进大伯的心窝。

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

“我还没完呢。”我收起手机,又拿出了一份文件,“这是李伟亲笔写的书面证明材料。而且,他本人,现在就在镇上的旅馆里,随时可以跟我们去相关部门,把事情说清楚。”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大伯,你通过欺诈手段,骗取巨额拆迁补偿款,已经涉嫌诈骗罪。现在,是你该选择了。是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来,我们念在亲戚一场,不予追究。还是,我们法庭上见,让你去监狱里,好好反省反省?”

我的话,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瞬间荡然无存。

他像一条被抽了筋的狗,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拆迁队的人见势不妙,早就悄悄地把挖掘机开走了。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七)

大伯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不敢赌。

在我的注视下,他和我爸一起去了村委会,撤销了之前的户主登记,把名字改回了我爸。

他又写了一份声明,自愿放弃对老宅的任何继承权。

做完这一切,他连家都没回,灰溜溜地离开了村子。

据说,他回去后,和大伯母大吵了一架,差点离了婚。

那是他自己的事了,与我们无关。

我们家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拆迁协议很快就签了下来,一百二十万的补偿款,和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安置房。

拿到银行卡的那天,我爸的手一直在抖。

他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妈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小远,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们这个家……就散了。”

我拍着她的背,心里五味杂陈。

这场风波,虽然让我们家经历了一场劫难,但也让我真正成长了。

我明白了,善良需要锋芒,退让换不来尊重。

只有当你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

我们在镇上最好的小区,选了那套安置房。

房子装修的时候,陈姨和思思经常来帮忙。

陈姨的手很巧,给我们家的窗帘,都绣上了好看的花。

思思则像个小监工,每天跑前跑后,帮我们盯着装修的进度,提了不少好的建议。

两家人的关系,也在这段时间里,变得愈发亲密。

我妈看着思思,是越看越喜欢。

她时常拉着陈姨的手说:“淑芬,你看我们家小远和思思,多般配。”

陈姨总是笑着说:“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

而我和思思之间,也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们常常在工地上,一待就是一下午。

聊我们的童年,聊我们的大学,聊我们对未来的憧憬。

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惊人地一致。

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

搬进新家的那天,我们两家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我妈喝了点酒,借着酒劲,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思思,你觉得我们家小远怎么样?”

思思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我心里也紧张得怦怦直跳。

我鼓起勇气,站起身,端起酒杯。

“陈姨,叔叔虽然不在了,但我和我爸妈,会把您当成亲人一样孝敬。”

“思思,我……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以后,做我的妻子。我会用我的一生,去对你好,去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我说完,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思思身上。

她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她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字,却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回答。

我妈和陈姨,都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我爸咧着嘴,一个劲地傻笑。

那一天,我们订了亲。

半年后,我和思思举行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些亲戚和要好的朋友。

但很温馨,很快乐。

婚礼上,我看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思思,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感谢那场拆迁风波。

它虽然带来了痛苦和纷争,但也让我看清了人心,收获了成长,更重要的是,让我找到了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婚后,我用剩下的拆迁款,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思思大学毕业后,成了镇上小学的老师。

我们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我爸妈每天种种花,养养鱼,偶尔帮我们带带孩子。

陈姨也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大伯。

听说他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日子过得很潦倒。

他再也没有回过我们村。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评价他。

或许,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有阳光,也有阴暗。

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内心的那份善良和底线,然后,用力地去拥抱那些,真正爱我们的人。

院子里的桂花又开了,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思思靠在我的肩膀上,看着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张远,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苦尽甘来?”

我握紧她的手,看着远方的夕阳。

“是啊。”

“我们会的,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生活,有时候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来考验你。

但只要你挺过去,迎接你的,一定是万丈光芒。

然而,我以为的平静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我儿子满周岁的那天,一个不速之客,再次打破了我们家的宁静。

那天,我们家正在办周岁宴,亲朋好友,欢聚一堂。

酒过三巡,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大伯,张建国,像一头疯狗一样冲了进来。

他比几年前,苍老了许多。

头发花白,满脸胡茬,眼神浑浊而疯狂。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弥漫开来。

“张建军!张远!你们给我出来!”他嘶吼着,声音沙哑。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我爸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护在我身前。

“建国!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疯了?”大伯哈哈大笑,笑声凄厉,“都是你们逼的!是你们害得我妻离子散,一无所有!今天,我就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他拧开塑料桶的盖子,作势就要往屋里泼。

我心里一紧,思思和孩子,还在屋里!

“大伯!你冷静点!”我大声喊道,“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好好说?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我,“我只要一样东西!把那一百二十万,还给我!那是我的钱!”

他竟然还对那笔拆迁款,念念不忘。

“你做梦!”我爸气得浑身发抖。

“不给?”大伯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那我们就一起死!”

他举起了汽油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思思抱着孩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很镇定,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她看着大伯,平静地说:“大伯,你真的要为了钱,连自己的亲侄孙都不要了吗?”

她把怀里的孩子,往前送了送。

孩子还不懂事,看到这么多人,好奇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笑着。

大伯看着孩子那纯净的笑脸,举着汽油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眼中的疯狂,似乎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和痛苦。

我知道,他内心深处,那仅存的一点人性,被唤醒了。

“大伯。”我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钱没了,可以再挣。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看看我爸,看看我,我们还是你的亲人。”

“你如果现在收手,我们既往不咎。你如果想重新开始,我们也可以帮你。”

我的话,像一滴水,滴进了他干涸的心田。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手里的汽油桶,也变得越来越沉。

周围的亲戚邻居,也都纷纷开口劝说。

“建国,别犯傻了!”

“是啊,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

“想想你自己的儿子,你这么做了,他以后怎么做人?”

一声声的劝说,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哇——”

孩子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到了,突然大哭起来。

这哭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哐当”一声。

大伯手里的汽油桶,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哭声里,有悔恨,有不甘,也有无尽的绝望。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后来,大伯被警察带走了。

因为他行为过激,涉嫌危害公共安全,被判了三年。

他进去之前,我去看过他一次。

他隔着玻璃,对我说:“小远,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爸妈。”

我看着他苍老的脸,心里百感交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说,“你在里面,好好改造。出来后,重新做人。”

他点了点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三年后,大伯出来了。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却勤快踏实。

他没有再回省城,留在了我们镇上,在一家工厂里,找了份体力活。

他不再提钱,也不再提过去的是非恩怨。

逢年过节,他会提着一些水果,来我们家坐坐。

话不多,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知道,有些裂痕,永远无法弥合。

但血浓于水,有些亲情,也永远无法割舍。

生活,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

有激流险滩,也有风平浪静。

我们都是河里的一叶小舟,只能努力地,掌好自己的舵,朝着有光的方向,奋力前行。

而我的光,就是我的家人。

是我的父母,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孩子。

是他们,给了我无穷的力量,让我有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风浪。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出写好了结局的戏剧。

就在大伯出狱后的第二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将我们这个刚刚恢复平静的家庭,卷入了新的漩涡。

而这一次,挑战的,是比金钱和亲情,更复杂的东西。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她是我大伯的儿子,也就是我堂哥张浩的女朋友。

她告诉我,堂哥在省城做生意,被人骗了,欠下了一百多万的高利贷。

现在,债主天天上门逼债,堂哥已经走投无路了。

她求我,看在亲戚的份上,无论如何,帮帮他。

我挂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麻。

一百万。

这几乎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

帮,还是不帮?

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窗外,落叶纷飞,心中一片茫然。

我知道,我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这一次,我该如何选择?

我将这个难题告诉了思思和我的父母。

父亲沉默了,他抽着烟,眉头紧锁。母亲则是一脸担忧,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思思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张远,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知道,无论前路如何,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决定去省城见一见我的堂哥,张浩。

我想亲眼看看,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困境,也想弄清楚,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也许,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考验。

而我,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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