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女频原创重生小说

《锦堂春》

再睁眼，我回到了永宁侯府春日赏花宴。
庶妹卫玲珑笑靥如花，将一杯果酒递到我面前：
「姐姐，这是新酿的梅子酒，清甜不醉人。」
我看着她指尖那抹不自然的胭脂色，忽然想起——
前世就是这杯酒，让我当众失仪身败名裂，
被迫嫁给边关武将，最后孤死他乡。
而她却踩着我的尸骨，风光嫁入东宫。
「妹妹有心了。」我笑着推开酒杯，
「只是我自幼体弱，太医叮嘱需忌酒。」
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我端起另一杯酒：
「姐姐以茶代酒，敬你。」
看着她饮下那杯加料的酒，我垂眸轻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春日宴，修罗场

头，痛得像要裂开。

四肢百骸都浸在一种冰冷的虚弱感里，耳边是呜呜的风声，还有老仆妇低低的、压抑的啜泣。

“小姐……小姐您撑住啊……就快到京城了……”

京城？

我不是已经死在边关那间破败的院落里了吗？死在那场缠绵病榻数月、无人问津的寒冬里。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阴曹地府的景象。

入目是熟悉的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我惯用的梨花香。身下是柔软舒适的拔步床，而非边关那硬得硌人的土炕。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紫檀木的梳妆台，菱花铜镜，临窗大炕上摆着围棋盘……这里，分明是我在永宁侯府，未出阁时的闺房！

“小姐，您醒了？”一个穿着淡绿比甲的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看到我，脸上露出惊喜，“时辰还早呢，今日府里赏花宴，夫人交代了，让您多睡会儿养足精神。”

是春桃！我那个在我被逐去边关前，就被柳姨娘寻了错处打发掉的贴身丫鬟！

她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稚气。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带着少女的柔嫩，没有边关风沙磨砺出的粗糙，更没有久病之后的青灰。

一个荒谬又令人战栗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

我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扑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眉眼精致、充满胶原蛋白的少女脸庞。大约十四五岁年纪，眼神带着刚醒的迷茫，以及……一丝尚未褪去的、属于前世的惊悸与沧桑。

这是我。十五岁的卫琳琅。永宁侯府的嫡长女。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场决定我命运的赏花宴当天？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恨意！那些被背叛、被设计、被践踏、最终在贫病交加中凄惨死去的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灵魂上！

卫玲珑！柳姨娘！还有那个冷眼旁观，甚至默许了这一切的……靖安侯世子顾长渊！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春桃担忧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不能慌。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不能重蹈覆辙！

“没事，”我松开手，对春桃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更衣吧。”

坐在妆台前，任由春桃替我梳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被华服珠钗装点起来。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唇染朱丹。这张脸，曾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却也成了我悲剧的开端。

前世，我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在这赏花宴上，喝下了卫玲珑递来的那杯酒，然后……身败名裂。

“大小姐今日定能艳压群芳。”春桃一边为我簪上一支赤金点翠步摇，一边由衷赞叹。

艳压群芳？我心中冷笑。今日，我不要艳压群芳，我只要……血债血偿！

收拾停当，我带着春桃，一步步走向那座繁华似锦、却也暗藏杀机的花园。

永宁侯府的花园，此刻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牡丹雍容，海棠娇媚，玉兰清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京中大半的权贵勋戚、夫人小姐们都聚集于此。

我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有惊艳，有羡慕，也有……不易察觉的嫉妒。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我看到了她。

卫玲珑。我的好庶妹。

她穿着一身娇嫩的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梳着双环髻，簪着珍珠发钗，看起来纯洁无害，正和几个相熟的小姐说笑着，眼神却不时瞟向入口方向。

她在等我。

果然，她一看到我，立刻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容，亲亲热热地迎了上来：“姐姐！你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呢！”

她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仿佛我们真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妹。

我强忍着推开她的冲动，任由她拉着我走向水榭。那里，我的继母，也是卫玲珑的生母柳姨娘，正和几位夫人坐在一起，言笑晏晏。看到我们，她温柔地招招手：“琳琅，玲珑，快过来。”

柳姨娘保养得极好，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眉眼温婉，说话轻声细语，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就是这副皮囊下，藏着一颗比毒蛇还狠的心肠。

我们走过去，一一见礼。

“琳琅今日气色真好，”柳姨娘拉着我的手，语气关切，“前几日还说身子不适，可大好了？”

“劳姨娘挂心，已无大碍了。”我垂眸，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柳姨娘拍拍我的手，对身旁的夫人笑道，“我们家琳琅啊，就是身子弱了些，需得仔细将养着。”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给我打上“体弱”的标签。

寒暄了几句，卫玲珑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声音甜美：“姐姐，你尝尝这个，这是府里新酿的梅子酒，清甜不醉人，最适合我们女儿家了。”

她说着，从旁边丫鬟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只白玉酒杯，递到我面前。

那酒杯，质地温润，杯身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花纹。而在杯沿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有一抹极淡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胭脂色。

和前世，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彻骨。

就是这杯酒！里面加了能让人神智昏沉、行为失控的虎狼之药！前世，我就是毫无防备地喝下它，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扯自己的衣衫，胡言乱语，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卫玲珑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一丝恶毒的兴奋。柳姨娘也微笑着望过来，眼神里是鼓励和不容拒绝。

周围的几位夫人小姐也都笑着附和：“是啊，卫大小姐尝尝看。”“闻着就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这杯酒上。

前世，就是在这看似温情脉脉的逼迫下，我喝下了那杯断送我一切的毒酒。

我看着她，看着那张纯良无辜的脸，缓缓地，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疏离和一丝若有若无嘲讽的弧度。

我没有去接那酒杯。

第二章：杯酒换乾坤

我没有去接那酒杯。

在卫玲珑期待的目光和柳姨娘温柔的注视下，我轻轻抬起手，用绣着缠枝莲纹的绢帕掩住口鼻，仿佛有些不胜酒力般，微微蹙眉。

“妹妹有心了。”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水榭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楚，“只是……”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几位面露好奇的夫人，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坚持：“我自幼身子骨便弱，太医再三叮嘱，需得静心调养，饮食上更要格外注意，生冷辛辣，尤其是酒水，是万万沾不得的。这杯美酒，只怕姐姐无福消受了。”

话音落下，水榭内外瞬间安静了几分。

卫玲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收回去不是，递过来也不是，尴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柳姨娘的眼神也倏地一沉，那抹温婉几乎挂不住，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是笑容略显勉强：“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高兴，竟把太医的叮嘱给忘了。琳琅身子要紧，是不能喝酒。”

她这话，看似在替我解围，实则是在坐实我“体弱多病”的印象。

几位夫人的目光在我和卫玲珑之间转了转，神色各异。有恍然的，有同情的，也有……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案几，上面还放着几杯未曾动过的果酒。

机会来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停留在卫玲珑那杯酒和我的“体弱”上，我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指尖微动，一颗米粒大小、无色无味的清心丸（这是我重生后醒来，发现自己枕下莫名多了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几颗药丸和一张写着“清心丸，可解百毒”的字条，或许是老天爷给我的提示？）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离我最近的一杯果酒中。

随即，我像是为了缓解尴尬般，自然地伸手端起了那杯“干净”的、加了清心丸的酒。

我转向脸色依旧难看的卫玲珑，举起酒杯，唇角含着一抹浅淡却不容置疑的笑意：

“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既然妹妹觉得这梅子酒好，那姐姐便以这杯果酒代酒，敬妹妹一杯，多谢妹妹……挂念。”

我特意在“挂念”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卫玲珑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慌乱，以及一丝被反将一军的恼怒。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推拒的话。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我刚刚以“体弱”为由拒绝了她之后，她若再推拒，便显得太过刻意和不懂事了。柳姨娘在一旁，眼神锐利地盯了她一眼，带着警告。

卫玲珑咬了咬下唇，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端起她自己那杯加了料的“梅子酒”，声音干涩：“姐姐……客气了。”

在所有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我优雅地举杯，以袖掩面，浅啜了一口杯中无碍的果酒。

而卫玲珑，则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仰头，将她自己精心准备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看着她喉头滚动，将那杯毒酒尽数吞下，我垂眸，掩去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寒光和一丝快意。

很好。

自食其果的滋味，你就好好品尝吧。

我放下酒杯，用绢帕轻轻擦拭嘴角，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这园子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几位夫人、妹妹们不如随我一同去观赏？”我微笑着提议，神态自若，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存在。

几位夫人自然笑着应和。柳姨娘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一同起身。

卫玲珑勉强跟着走了几步，脸色却开始微微泛红，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她似乎想努力保持清醒，但那药性显然发作得极快。

我们一行人刚走到一株开得最盛的海棠树下，正准备品评几句。

突然——

“啊！”卫玲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脚步一个踉跄，竟直直地朝着旁边一位御史夫人撞去！

“玲珑！”柳姨娘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那位御史夫人被撞得一个趔趄，幸好被身边的丫鬟扶住，但衣袖却被卫玲珑慌乱中抓住，“刺啦”一声，扯破了一道口子！

“热……好热……”卫玲珑眼神涣散，脸颊酡红，竟开始不管不顾地撕扯自己的衣领，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水……给我……”

她状若疯癫，力气大得惊人，两个丫鬟都拉不住她。周围的夫人小姐们吓得纷纷后退，掩口惊呼，脸上满是震惊与鄙夷。

“这……这是怎么了？”
“卫二小姐她……”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柳姨娘冲上前，试图按住女儿，却被卫玲珑一把推开，跌坐在地，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场面彻底失控。

我站在人群外围，冷眼看着这出与前世的我一模一样的闹剧，只是主角换成了卫玲珑。

心中，一片冰封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今天，就是你们的报应之时！

第三章：暗潮汹涌

卫玲珑最终被几个粗壮的婆子强行拖了下去，柳姨娘也脸色惨白、魂不守舍地跟了过去。好好的赏花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搅乱，草草收场。

宾客们议论纷纷地散去，看向永宁侯府众人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我回到自己的琳琅阁，春桃跟在我身后，小脸吓得煞白，心有余悸地说：“小姐，二小姐她……她怎么会那样？太吓人了！”

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淡淡道：“许是喝多了吧。”

“可那只是果酒啊……”春桃不解。

“人心叵测，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我知道，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果然，傍晚时分，父亲永宁侯卫晟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我的院子。

他年近四十，面容儒雅，但此刻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柳姨娘跟在他身后，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琳琅！”父亲一进门，便沉声喝道，“今日在花园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玲珑怎么会突然……那样？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果然。一出事，首先怀疑的就是我。

前世，我百口莫辩，只会哭泣，最终坐实了“行为不端”的罪名。

这一次，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父亲，没有半分怯懦：“父亲何出此言？今日赏花宴，女儿一直与几位夫人小姐在一处，言行举止，众人皆可作证。妹妹突然身体不适，女儿也很是惊讶与担心。父亲不去查问妹妹今日饮食可有异常，或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何先来质问女儿？”

我一番话，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反倒让父亲噎了一下。

柳姨娘在一旁抽泣道：“侯爷，玲珑她一向乖巧，定是……定是被人害了啊！那杯酒……对，那杯梅子酒！玲珑就是喝了那杯酒之后才……”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我。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姨娘说的是妹妹递给我的那杯酒吗？可那杯酒，女儿因太医叮嘱忌口，并未饮用啊。反倒是妹妹，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若说酒有问题，那也该是妹妹那杯酒的问题才对。莫非……是妹妹自己拿错了酒杯？”

我这话，直接将矛头引回了卫玲珑自己身上。

柳姨娘脸色一白，急忙辩解：“不可能！那酒壶里的酒都是一样的！定是……定是有人在玲珑的杯子上做了手脚！”

“哦？”我挑眉，“那依姨娘看，会是谁在妹妹的杯子上做了手脚？当时水榭中人来人往，丫鬟仆妇众多，若要查，恐怕不易。不过，妹妹身边伺候的丫鬟，或许知道些什么？”

我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去。查？尽管查。那杯沿上的胭脂色，可是卫玲珑自己亲手抹上去的！真要深究，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就是她！

父亲听着我们一来一往，眉头紧锁。他并非蠢人，只是习惯了偏听偏信。此刻见我言辞凿凿，神态坦然，而柳姨娘言语闪烁，神色慌张，心中不免也起了疑窦。

“够了！”他烦躁地一挥手，“事情尚未查明，休要胡言乱语！玲珑那边，好生照料着，等她清醒了再说！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

他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陌生的探究，然后拂袖而去。

柳姨娘怨毒地瞪了我一眼，也匆匆跟了上去。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柳姨娘和卫玲珑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我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经此一事，我在府中的处境，悄然发生了变化。下人们看我的眼神，少了几分以往的轻视，多了几分敬畏。连春桃在我面前，都更加小心翼翼了。

几天后，我听闻卫玲珑醒了。但她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精神恍惚，闭门不出，连柳姨娘都不愿多见。

而我，则开始不动声色地整顿我身边的人和事。借着由头，将几个明显是柳姨娘眼线的丫鬟或打发、或调离。同时，我利用前世记忆，悄悄开始培养自己的心腹，并暗中收集柳姨娘掌管中馈这些年贪墨公中、放印子钱的证据。

我知道，想要彻底扳倒她们，仅靠一次赏花宴的失仪还不够。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和更确凿的罪证。

这期间，靖安侯府派人送来帖子，邀请永宁侯府女眷过府参加花会。

我知道，这是靖安侯夫人，也就是顾长渊的母亲，想借此机会相看各家闺秀。前世，我因赏花宴丑闻，自然无缘此类场合。而卫玲珑，则是在这次花会上，给靖安侯夫人留下了“乖巧懂事”的印象。

这一世，帖子自然也送到了我的手上。

柳姨娘以我“身子弱，需要静养”为由，想替我推掉。

我却直接去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靖安侯府的花会，女儿想去。”我开门见山。

父亲从公务中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身子……”

“女儿身子已无大碍。”我打断他，语气坚定，“太医也说，适当出门走动，有益身心。况且，靖安侯府与我家是世交，若不去，反倒失了礼数。”

父亲沉吟片刻，大概也觉得上次赏花宴委屈了我，又或许是想看看我如今的表现，最终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便随你姨娘一同去吧。注意言行，莫要失了侯府体面。”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我垂首应下。

走出书房，我深吸一口气。

顾长渊。

前世那个对我冷漠疏离、最终默许我悲剧发生的未婚夫。

这一世，我们又快要见面了。

不知这一次，你见到我，又会是何等光景？

第四章：世子爷的审视

靖安侯府的花会，比永宁侯府的赏花宴规模更大，也更显隆重。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几乎都到了。花园里衣香鬓影，环佩叮咚，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我依旧是一身素雅打扮，月白色的衣裙，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却更衬得气质清冷，在姹紫嫣红中反而格外显眼。

柳姨娘带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卫玲珑也来了。卫玲珑看到我，眼神像是淬了毒，却又不敢在此时发作，只能强忍着，跟在柳姨娘身后，努力做出温顺的样子。

靖安侯夫人是个面容和善、气质雍容的妇人。她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温和的笑意：“这就是琳琅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发出挑了。”

我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举止得体，言辞恭谨。

“夫人过奖了。”

靖安侯夫人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她问了我几句日常起居、读什么书之类的话，我都一一从容应答，既不张扬，也不怯懦。

我能感觉到，周围有不少目光落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来自某些年轻公子方向的欣赏。

这其中，有一道目光，格外清冷，也格外有存在感。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自靖安侯世子，顾长渊。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蓝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疏离淡漠的气息，仿佛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他正和几位世家公子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目光却穿过人群，落在了我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前世那种纯粹的漠视，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探究，甚至……一丝极淡的兴味。

前世，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柳姨娘显然也注意到了顾长渊的目光，她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她轻轻推了卫玲珑一下，示意她上前给靖安侯夫人见礼。

卫玲珑连忙上前，声音娇柔：“玲珑给夫人请安。”

靖安侯夫人笑了笑，也客气地夸了她两句，但态度明显不如对我热络。

卫玲珑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顾长渊的方向，脸颊微红。

就在这时，花园另一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几位公子在投壶为戏，其中一位不小心将箭矢投偏，朝着女眷这边飞来！

虽然力道已衰，不会伤人，但也足以引起恐慌。

几位小姐吓得惊呼躲闪。

那箭矢，不偏不倚，正朝着站在靖安侯夫人身侧的我飞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地躲避。我知道，这种场合，失态比被箭碰到更糟糕。

我只是微微侧身，同时迅速抬起宽大的衣袖，看似是受惊遮挡，实则精准地用袖摆在那箭杆上轻轻一拂——

“啪嗒。”

箭矢改变了方向，轻巧地落在了我脚边不远处的地上，甚至没有碰到我的衣角。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我站定之后，脸色如常，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些，仿佛受了些许惊吓，但仪态丝毫未乱。

“哎呀！没事吧琳琅？”靖安侯夫人连忙拉住我，关切地问。

“夫人放心，我没事。”我微微摇头，语气平静。

周围响起一片松气声和低低的赞叹。

“卫大小姐好镇定啊！”
“临危不乱，真是好气度！”

我抬眼，目光不经意间再次与顾长渊相遇。

他依旧站在亭中，但眼神却比刚才更加深邃。那里面，审视的意味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惊讶，以及……一种更加浓厚的兴趣。

他看到了。看到了我方才那看似无意、实则巧妙的一拂。

四目相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没有像前世那样羞涩地低下头，而是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甚至还几不可查地，对他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极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的笑容。

顾长渊明显怔了一下。

我随即自然地移开目光，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无意。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位前世对我冷漠至极的世子爷，这一世，似乎终于开始……正视我的存在了。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五章：终局与新生（结局）

从靖安侯府花会回来后，我在京城贵女圈中的名声悄然转变。不再是那个仅仅以美貌和“体弱”闻名的永宁侯嫡女，而是多了“沉稳”“聪慧”“气度不凡”的评语。

柳姨娘和卫玲珑对此恨得牙痒痒，却一时找不到我的错处。

卫玲珑经过赏花宴一事后，名声受损，虽然后来柳姨娘极力遮掩，推说是“误食了相克的食物”，但流言蜚语早已传开。她在议亲路上，已是困难重重。

我则利用这段时间，加紧布局。

我通过春桃暗中联系的、前世对我母亲忠心耿耿后来被柳姨娘打发去庄子的老仆，拿到了柳姨娘放印子钱、逼死过人命的铁证。同时，我也查到了她与外面铺子管事勾结，虚报账目，贪墨公中巨额银钱的账本副本。

时机渐渐成熟。

这一日，父亲下朝回府，脸色极其难看。原来，他在朝中被御史参了一本，罪名是“治家不严，纵容妾室横行，苛待嫡女”。虽然言辞隐晦，但指向明确。

父亲在书房大发雷霆，将柳姨娘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柳姨娘哭得梨花带雨，矢口否认，并暗示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搞鬼。

父亲将信将疑，又将我叫去对质。

我知道，决胜的时刻到了。

我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直接将我收集到的证据——那些账本副本、苦主的血书、以及庄头等人的证词，一一呈到了父亲面前。

“父亲，女儿并非要为难姨娘。只是，姨娘掌管中馈这些年，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惊。贪墨公中钱财，中饱私囊；在外放印子钱，逼得人家破人亡……这些若传扬出去，毁的不只是姨娘和妹妹，更是我们整个永宁侯府的声誉！父亲您的官声也要受损！”我言辞恳切，却又字字诛心。

父亲看着那些铁证，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毒妇！你……你竟敢！”

柳姨娘看到那些东西，瞬间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再也无法狡辩。

最终，父亲为了侯府声誉，没有将柳姨娘送官查办，但收回了她掌管中馈的权力，将她禁足在偏僻的院落，形同打入冷宫。而卫玲珑，受其母牵连，名声彻底扫地，被匆匆许配给了外地一个品级不高的武将，远远打发出了京城。（ ironic? 和我前世一样的命运，只是对象不同）

料理完内宅之事，父亲对我这个女儿，心情复杂。有愧疚，也有刮目相看。他将府中中馈暂时交给了我打理。

我并没有沉浸在复仇的快意中。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终究难以完全自主。我需要一个更稳固的依靠。

不久后，靖安侯府正式派人前来提亲。

求娶的对象，是我。

父亲自然是喜出望外，满口答应。

再次见到顾长渊，是在两家正式定亲后的一个午后。在靖安侯府的花园里，他屏退了左右。

“卫小姐，”他看着我，目光深邃，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平等的、甚至可以说是欣赏的意味，“我一直很好奇，赏花宴那日，你为何能如此精准地避开那杯酒？投壶那日，你又如何能做到那般镇定自若，巧妙化解危机？”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反问道：“世子爷觉得是为何？”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你与传闻中，很不一样。”

“人总是会变的。”我淡淡道，“或许，是死过一次的人，看得更通透了吧。”

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但他并没有追问，只是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我的灵魂深处。

“无论缘由如何，”他最终开口，语气郑重，“顾长渊此生，定不负卫琳琅。”

没有甜言蜜语，只有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我知道，这与前世的联姻，已经截然不同。这一次，我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祈求垂怜的可怜虫。我是与他并肩而立的伙伴。

大婚之日，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

顾长渊挑起我的盖头，龙凤花烛的光芒下，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夫人。”他轻声唤道。

我抬眸看他，眼中一片清明与平静。

这一世，我凭着自己的清醒与谋算，挣脱了既定的悲剧命运，让仇人自食恶果，也为自己挣得了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

前路或许依旧有风雨，但我知道，我已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卫琳琅。

我是重生的凤凰，浴火之后，必将飞得更高，更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