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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堂哥结婚,大伯故意不叫我家,等我结婚时,大伯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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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陈建国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攥着一个厚厚的红包,嘴唇哆嗦着,那句“阿默,恭喜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一刻,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忽然觉得,这六年的心结,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六年前,堂哥陈浩结婚,我们一家是整个家族里,唯一没有收到请柬的。那扇紧闭的酒楼大门,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父亲脸上,也烙在了我的心里。这六年,我们两家住得不远,就在老城区的两条街巷里,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逢年过节,街上碰到,也只是尴尬地点点头,然后迅速错开视线,假装各自都很忙。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抚平一些伤痛,也能让一些芥蒂在沉默中越扎越深。而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六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说起。

第1章 被遗忘的请柬

六年前的那个夏天,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黏腻的湿热。我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小公司实习,拿着微薄的薪水,每天挤着早晚高峰的公交车,对未来充满了既迷茫又亢奋的想象。

堂哥陈浩要结婚的消息,是母亲从菜市场听回来的。

“听你王阿姨说,你浩子哥下个月十八号办酒,在国际大酒店,气派得很。”母亲一边择着手里的青菜,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

我爸陈建军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翻动报纸的手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抬了抬,没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里的碗筷,凑过去问:“妈,大伯没跟咱们说吗?”

“可能……还没来得及吧。”母亲的语气有些迟疑,她把摘好的菜心放进水盆里,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屋子里的沉默。

大伯陈建国和我爸是亲兄弟。爷爷奶奶走得早,按理说,长兄如父,两家的关系应该最是亲近。小时候也确实如此,我和堂哥陈浩穿着同一条开裆裤长大,在老宅的院子里爬那棵高大的梨树,夏天偷西瓜,冬天打雪仗,童年记忆里,彼此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大伯家生意越做越顺,搬出老城区,住进了江边的大平层开始,我们两家的走动就渐渐少了。大伯成了亲戚口中的“陈总”,而我爸,依旧是那个在国营厂里拿着固定工资,安分守己的陈师傅。

距离产生的不只是美,更多的是隔阂。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我妈都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期待中度过。每次门铃响起,母亲都会第一时间跑去开门,看到是邻居或者收水费的,眼里的光又会迅速黯淡下去。我爸则表现得异常平静,照常上班下班,看报喝茶,只是他抽烟的频率明显高了,阳台上的烟灰缸总是满满的。

我好几次都想直接给堂哥陈浩打个电话问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什么呢?问“你结婚为什么不请我们?”这话说出口,姿态未免太难看了。亲情这东西,有时候比纸还薄,一捅就破,连带着那点可怜的自尊,都会碎得一地鸡毛。

直到婚期的前一个星期,我们才彻底死了心。

那天晚上,姑姑带着她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弟过来,说是顺路送点自家种的蔬菜。聊着聊着,姑姑从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在我家桌上摊开:“建军,秀兰,这是浩子的请柬,我估摸着你们忙,建国就让我顺道给你们捎过来了。”

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指尖都有些发白。

我爸放下报纸,扶了扶眼镜,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自己怎么不送来?”

姑姑是个直肠子,没听出我爸话里的不悦,大大咧咧地说:“哎呀,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建国那个人好面子,现在是大老板了,忙嘛!再说了,这不都一家人,谁送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爸淡淡地回了一句,站起身,“我累了,先去睡了。”

姑姑愣住了,看着我爸的背影,又看看我妈尴尬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讪讪地笑了笑:“你哥这是怎么了?更年期?”

母亲勉强挤出个笑容:“老毛病了,一到阴雨天就腰疼,你别介意。”

送走姑姑后,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张精致的请柬就躺在茶几上,新郎新娘笑得甜蜜,那烫金的“陈浩”两个字,却像针一样刺眼。

我拿起来翻开,宾客的名字那一栏,赫然写着“陈建军阖府统请”。

这算什么?施舍吗?还是临到头了,想起来还有我们这门穷亲戚,怕被人说闲话,让姑姑来走个过场?

母亲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抹着眼泪。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拿起请柬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大伯问清楚!他凭什么这么瞧不起人!”

“阿默!你站住!”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从房间里出来,低吼了一声。

他的脸色铁青,眼睛里布满血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愤怒的样子。他一把从我手里夺过请柬,看也没看,三两下就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不许去!”他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他陈建国不认我这个弟弟,我陈建军还非得贴上去吗?从今天起,他家的门,我们不踏!他家的事,跟我们没关系!记住了!”

说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着背,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那天晚上,我们家谁也没睡好。隔壁街隐约传来婚庆公司排练的音乐声,喜庆又喧闹,衬得我们这个小小的屋子,愈发寂静凄清。

堂哥结婚那天,是个大晴天。

一大早,整个老城区都被迎亲车队的鞭炮声给吵醒了。我躺在床上,听着那阵阵的喧嚣,心里五味杂陈。

母亲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做了一大桌子菜,比过年还丰盛。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心里的失落和难堪。

吃饭的时候,一家三口谁也没提“陈浩结婚”这四个字。我们沉默地吃着饭,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和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讽刺。

那顿饭,我们吃了很久。

那一天,也过得很慢。

从那以后,我们家和大伯家,就真的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第2章 六年后的涟漪

时间一晃,就是六年。

这六年里,世界和我自己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我从那个懵懂的实习生,熬成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项目主管。工资翻了几番,虽然依旧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城市的新区首付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还拥有了一辆代步车。

最重要的是,我遇到了林晓。

她是我大学同学,毕业后各自打拼,在一个偶然的项目合作中重逢。她聪明、独立,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能在我加班到深夜时给我送来一碗热汤,也能在我遇到瓶颈时,用她清晰的逻辑帮我分析问题。

我们的感情水到渠成。在交往了两年后,我向她求了婚。

当我把林晓带回家,正式介绍给爸妈时,他们高兴得合不拢嘴。母亲拉着林晓的手,问长问短,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父亲虽然话不多,但嘴角一直挂着笑,晚饭时还破天荒地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好酒,跟我喝了两杯。

看着父母欣慰的笑容,我心里暖洋洋的。这些年,我努力工作,拼命挣钱,除了想给自己和林晓一个安稳的未来,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爸妈过得好一点,让他们在我面前,能挺直腰杆。

六年前那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忘不了父亲当时的背影,那种被亲兄弟轻视的屈辱和无力感,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我暗暗发誓,一定要争口气,不是为了炫耀给谁看,只是为了让我的家人,不再因为“穷”而被人看轻。

婚事很快提上了日程。双方父母见了面,对我们两个孩子都非常满意,婚期定在了国庆节。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琐碎但幸福的准备工作:拍婚纱照、定酒店、拟定宾客名单。

问题,就出在了这份宾客名单上。

那天晚上,我和林晓在我的新房里,趴在地板上,用笔圈点着要邀请的亲朋好友。

“叔叔阿姨家的亲戚,都列全了吗?”林晓指着名单问我。

我看着名单上“姑姑一家”、“小叔一家”这些名字,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被我刻意忽略的空白处。

“还……还差一家。”我有些艰难地开口。

林晓很聪明,她来过我家几次,也听我妈偶尔提起过家里的亲戚构成,她眨了眨眼,试探着问:“是……你大伯家?”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六年,我们和大伯家几乎零交流。堂哥陈浩的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我连是男孩女孩都不知道。而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我换了工作,买了房,谈了恋爱。

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明明源自同一个点,却越走越远。

林晓看出了我的为难,她坐起身,靠在我身边,轻声说:“陈默,我知道你们家和他们家有点过节。但是结婚是大事,如果不请他们,别的亲戚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我们小气,不懂事?”

她的话很在理。中国人办喜事,讲究的是一个“和气”与“圆满”。如果我结婚,唯独不请大伯一家,那无疑是把我们两家的矛盾,彻底公开化,摆在了所有亲戚面前。这不仅会让我的父母难堪,也会让林晓的父母觉得我们家里的关系很复杂。

可是一想到六年前那个被撕碎的请柬,想到我爸妈受的委屈,我心里的那股气就不顺。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当年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无视我们,现在我们办喜事,却要为了所谓的“面子”和“周全”,主动把脸凑上去?

“晓晓,你不懂。”我叹了口气,把六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林晓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等我说完,她握住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我明白了。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做得不对。但是陈默,我们想一想,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让这个家以后更好?”

她继续分析道:“如果我们不请,最高兴的是谁?可能不是我们自己,而是那些喜欢看热闹、说闲话的远房亲戚。最难受的又是谁?是你爸妈。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不希望和你大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毕竟,那是他唯一的亲哥哥。”

“我们现在邀请他们,不是在低头,反而是展现了我们的气度和格局。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但请不请,是我们的礼数。你觉得呢?当然,最后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林晓的话,像一缕清风,吹散了我心头的一些燥热。

是啊,我长大了,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只会愤怒的毛头小子了。我即将拥有自己的家庭,需要考虑得更周全。我不能只凭着一股意气,让父母和林晓为难。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想了很多。

第二天,我找我爸妈谈了这件事。

我本以为他们会坚决反对,没想到,我爸听完我的想法,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摆了摆手,说:“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了,你的婚礼,你自己决定。我……没意见。”

我妈则红了眼圈,拉着我的手说:“阿默,妈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但你爸……他这几年,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上次家族聚会,你大伯过来敬酒,你爸端起杯子手都在抖。到底是亲兄弟,哪有隔夜的仇啊。”

父母的态度,让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大伯家,把请柬送过去。

这不仅仅是一张请柬,更像是一份迟到了六年的,试图打破僵局的橄榄枝。

我只是没想到,这根橄榄枝递出去,会激起那么大的波澜。

第3章 尴尬的橄榄枝

我决定先不直接上门,而是通过堂哥陈浩作为中间的桥梁。毕竟是同辈人,沟通起来或许能少一些尴尬。

我在微信上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点开过的头像,犹豫了半天,才发过去一条信息:“浩子哥,在吗?”

没想到,那边几乎是秒回:“阿默?在在在!稀客啊,怎么想起找我了?”

看着他热情的回复,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的婚期,并表示想给他和叔叔阿姨送份请柬。

陈浩的回复带着一长串的感叹号:“真的啊?!太好了!恭喜恭喜!你小子,闷声干大事啊!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都行!我把地址发你,你直接过来!”

他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要好太多,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们之间那六年的空白从未存在过。

周末的下午,我按照陈浩给的地址,开车来到了江边的那个高档小区。这里环境清幽,绿树成荫,与我们家老城区的嘈杂拥挤,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提着给他们孩子买的玩具和一些水果,站在那扇厚重的防盗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堂哥陈浩。他比六年前胖了一些,但眉眼间的轮廓没变,看到我,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阿默,快进来快进来!”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埋怨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我被他让进屋。大伯家的房子很大,装修得富丽堂皇,巨大的水晶吊灯,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处处都透着一股“有钱”的气息。一个看起来很陌生的中年女人正在客厅拖地,应该是保姆。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房间里跑出来,好奇地看着我。

“快,叫小叔叔。”陈浩摸着儿子的头。

“小叔叔好。”小男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你好。”我笑着把手里的玩具递给他。

大伯母,也就是我的伯母,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保养得很好,穿着一身丝质的家居服,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是阿默啊,快坐快坐,喝点什么?”

“伯母好,不用麻烦了,我喝白水就行。”我拘谨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感觉有些不自在。

大伯不在家。

陈浩给我倒了水,坐在我对面,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我爸他去公司了,有点事。”陈浩主动解释道,“他知道你要来,本来要等你的,临时有个会。”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觉得这借口有些刻意。

“阿默,这几年……在忙什么呢?”伯母坐在一旁,试图找些话题。

“就……上班,瞎忙。”我简单地回答。

“听浩子说你现在是主管了?真有出息。”伯母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客套的赞许。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拿出准备好的请柬,递给陈浩:“浩子哥,这是我的请柬,下个月六号,在万豪酒店,希望你和叔叔伯母能来。”

陈浩郑重地接过请柬,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定到!必须到!你的婚礼,我们能不来吗?放心,到时候哥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他拍着胸脯,说得豪气干云。

但我总觉得,这热情之下,似乎还隔着点什么。

我们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聊了聊小时候的趣事,气氛渐渐缓和了一些。期间,陈浩不停地给我续水,伯母也切了水果端上来,他们的客气,反而让我觉得更加疏离。

这不像亲戚间的走动,更像是一场小心翼翼的商务会面。

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便起身告辞。

“这么快就走?吃个晚饭再走啊!”陈浩极力挽留。

“不了不了,我跟晓晓约好了,下次吧。”我婉拒了。

陈浩把我送到电梯口,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他忽然对我说:“阿默,六年前的事……对不起啊。”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脸上真诚又带着些许为难的神情,心里的某个角落忽然就软了一下。

我笑了笑:“都过去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此行比想象中顺利,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隔阂感,却丝毫没有减少。我甚至觉得,他们一家对我的热情,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弥补,一种“我们现在对你好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的姿态。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送出请柬,就完成了破冰的第一步。却没想到,这只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爸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小叔打来的。

小叔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把话说清楚。原来,大伯给他打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我这次结婚,没把他这个大伯放在眼里。

“大哥说,阿默结婚,这么大的事,就让浩子去送了趟请柬,他这个做大伯的,连个电话都没接到。而且……而且酒店定在万豪,是不是故意要跟他别苗头?”

我爸拿着电话,脸色越来越沉。

我凑过去,也听到了电话那头小叔为难的声音:“建军哥,你也知道大哥那个人,死要面子。他说当年浩子结婚,是在国际大酒店,咱们家阿默这次在万豪,这不是明摆着要压他一头吗?他还说……还说我们家阿默现在出息了,翅膀硬了,看不起他们这些穷亲戚了……”

听到最后一句,我差点气笑了。

看不起他们?到底是谁看不起谁?

当年他们家是怎么对我们的,他陈建国忘了吗?现在反倒倒打一耙,说我们不尊重他,说我们炫耀?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逻辑!

挂了电话,我爸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抑到极点的怒火。

母亲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这……这叫什么事啊?我们好心好意请他们,怎么还请出错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请!”

我心里的火也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我原以为我的主动示好,能换来关系的缓和,没想到却换来了这样的猜忌和指责。

那份被我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和愤怒,再次翻涌了上来。

“爸,别理他!他爱来不来!我们不伺候了!”我咬着牙说。

我爸猛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阿默,明天,你跟我一起,再去一趟你大伯家。”

“还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我们还要上赶着去受他的气吗?”

“去!”我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我陈建军的儿子,不能被人这么冤枉!”

第4章 直面的真相

第二天,是个阴天。乌云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像我爸那张阴郁的脸。

他换上了一件许久不穿的深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紧绷的严肃感。

一路上,我们父子俩谁也没说话。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几次想开口劝我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我的婚礼,更关乎他作为一个弟弟,一个父亲,被压抑了六年的尊严。

车子再次停在大伯家小区的楼下。

我爸抬头看了一眼那栋高耸的楼房,眼神复杂。然后,他率先迈开步子,走进了单元门。

这次开门的,是大伯陈建国本人。

他似乎没想到我们会来,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他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花白,眼角的皱纹比我记忆中更深了。

“建……建军?阿默?你们怎么来了?”他有些结巴地问。

“不请自来,没打扰你吧,陈总?”我爸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他没有换鞋,直接走了进去。

我跟在后面,对大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伯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快,他关上门,跟了进来:“说的什么话,自己家兄弟,来就来了。”

客厅里,伯母和堂哥陈浩都在。看到我们,他们的表情也都很惊讶。

“建军,阿默,快坐。”伯母连忙站起来招呼。

我爸却没坐,他站在客厅中央,目光直视着大伯,开门见山地问:“陈建国,我今天来,就想问你一件事。我儿子陈默结婚,我们家诚心诚意送来请柬,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让你在背后跟老三(小叔)说那些风凉话?”

我爸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寂静的客厅里,激起一片涟漪。

大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我爸会这么直接。他眼神游移,嘴上却强硬地说:“我……我没说什么!你听谁胡说的?”

“没说什么?”我爸冷笑一声,“你说我儿子翅膀硬了,看不起你们了?你说我们定在万豪酒店,是故意要压你一头?陈建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六年来,到底是谁看不起谁?”

“你!”大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也高了起来,“陈建军,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我就是这个态度!”我爸积压了六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六年前,你儿子陈浩结婚,你把所有亲戚都请遍了,唯独把我这一家当成空气!你把请柬扔给小姑,让她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捎过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你弟媳妇和侄子的感受?那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谈兄弟情分,不跟我谈哥哥的款儿了?”

“我……”大伯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爸,爸,您消消气。”陈浩赶紧站起来打圆场,他拉着大伯的胳膊,“都是误会,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你给我闭嘴!”大伯甩开陈浩的手,梗着脖子对我爸吼道,“我那是……我那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我爸气得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为我们好法?是让我们一家人在全家亲戚面前抬不起头,还是让我们父子俩被人戳脊梁骨?”

“我……”大伯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伯母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我心中高大无比的大伯,此刻却像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我忽然觉得,也许事情的真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站在我爸身边,看着大伯,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大伯,我爸今天来,不是来吵架的。我们就是想把话说开。六年前,您到底为什么那么做?如果您今天能给我们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这个结,或许就能解开。如果您还是觉得我们家对不起您,那这张请柬,我们收回。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就当没这门亲戚。”

我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那把锁了六年的心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伯身上。

他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表情在愤怒、羞愧、委屈之间不停地变换。

良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一声长长的、痛苦的叹息。

“我说……我说……”他用一种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建军……阿默……我对不起你们。”大伯抬起头,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光,那是一个男人在极度屈辱和悔恨时才会有的眼神。

“那年……那年浩子结婚,亲家那边,条件很好,陪嫁了一辆车,还给了不少钱。婚礼办在国际大酒店,来的都是生意上的伙伴,一个个非富即贵。我……我当时……就是虚荣心作祟!”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我当时看你们家……建军你还在厂里拿死工资,阿默刚毕业,工资也不高……我就想着,你们要是来了,随礼肯定也随不了多少。我不是怕你们随得少,我是怕……我是怕亲家那边的人,看到你们,知道我还有个这么‘普通’的弟弟,会笑话我,瞧不起我!”

“我怕你们穿得不好,坐在那些人中间会显得格格不入,丢我的人!我怕你们拿出的红包太薄,司仪念出来的时候,会让我在生意伙伴面前抬不起头!我就是个混蛋!我为了那点可笑的、狗屁的面子,就……就没把你们当亲人!”

真相,就这么被血淋淋地揭开了。

不是看不起,是更深层次的,因为自卑而衍生的、病态的虚荣和自私。他不是怕我们穷,是怕我们的“穷”,会玷污了他精心打造的“富人”光环。

我爸愣住了,他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原因。他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失望。

他看着自己的亲哥哥,那个从小一起长大,本该是最亲密的人,眼神里充满了陌生。

“所以……”我爸的声音沙哑,“在你的酒席上,我们一家人,还不如你那些生意伙伴的面子重要?”

大伯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肩膀一耸一耸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亲弟弟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忽然都烟消云散了。

我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原来,隔在我们两家之间的,不是贫富的差距,不是所谓的误会,而是一颗被虚荣和面子腐蚀了的心。

第5章 冰封的河床

大伯的哭声在宽敞的客厅里回荡,那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释放,充满了悔恨和羞愧。伯母在一旁默默地流泪,陈浩则低着头,脸色通红,手足无措。

一个家庭最体面、最光鲜的外壳,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露出了里面最不堪、最脆弱的内里。

我爸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击垮了。我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能感觉到他手臂上传来的轻微颤抖。

他失望,他痛心,但他眼里的怒火,已经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陈建国,”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异常平静,“你知不知道,这六年,我是怎么过的?”

大伯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我不是气你不请我,我是气你……不把我当兄弟。”我爸的声音有些哽咽,“从小咱爸妈就走得早,是你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上学,有人欺负我,你第一个冲上去。我一直记着,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哥。”

“那年浩子结婚,你没请我们。街坊邻居问起来,我只能说厂里忙,走不开。我撒谎,我替你瞒着,我怕别人说你这个当哥哥的闲话。我晚上睡不着,就想,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不待见我?是不是因为我没本事,给你丢人了?”

“我没想过……我从来没想过,原因会是这个……”

我爸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在大伯的心上反复切割。

“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大伯泣不成声,除了重复这句话,再说不出别的。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我忽然理解了林晓的话。有时候,我们坚持的,未必是真相,而是一种情绪。当情绪的出口被找到,当那个结被解开,是与非,对与错,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爸慢慢地走到沙发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大伯。

大伯愣愣地看着那根烟,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来。

我爸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行了,别哭了。一把年纪了,让孩子看笑话。”我爸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没有说“我原谅你”,也没有说“没关系”。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当做没发生过。但他递出的那根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血浓于水,这四个字,在很多时候,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大伯止住了哭声,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把脸,点上烟,猛吸了几口,呛得连连咳嗽。

客厅里的气氛,依旧尴尬,但那种剑拔弩张的对峙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冰层解冻时的,带着寒意的平静。

我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张新的请柬,放在了茶几上。

“大伯,伯母,浩子哥。”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下个月六号,是我和林晓的婚礼。我真心希望,你们能来。不是为了什么面子,也不是为了什么礼数。只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我说完,拉了拉我爸的衣角:“爸,我们走吧。”

我爸点点头,掐灭了烟,站起身。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大伯一眼。

我们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陈浩的声音:“叔,阿默,吃了饭再走吧。”

我爸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了,还在家等我们吃饭。”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车里依旧沉默。但这一次,压抑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窗外的天色似乎也明亮了一些,乌云的边缘透出了一丝光亮。

快到家的时候,我爸忽然开口了:“阿默,爸今天……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我心里一酸,连忙说:“没有!爸,您今天在我心里,特别高大。”

我爸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人活一辈子,争的无非就是一口气。这口气,憋了六年,今天……总算是顺了。”

回到家,我妈看我们脸色不对,紧张地问东问西。

我爸没让她担心,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话说开了。你大哥……他会来的。”

那天晚上,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林晓。

林晓听完,抱着我,轻声说:“都过去了。你看,你不是为了赌气,而是真的解决了一个问题。你比六年前的自己,强大多了。”

是啊,我长大了。

我不再需要用愤怒来武装自己,我学会了用平静去面对问题,用沟通去化解矛盾。

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也是它的馈赠。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我们送出了请柬,他们也收下了。至于婚礼那天他们来不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大伯一家人,想要弥补这份亏欠的决心。

第6章 迟到的红包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我打了电话。

是伯母。

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和讨好:“阿默啊,没打扰你上班吧?”

“没有,伯母,您有事吗?”我有些意外。

“那个……你和晓晓,婚纱照拍了吗?酒店都定好了吧?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大伯说,你结婚是大事,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什么都不管。”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我连忙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麻烦您和叔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伯母的语气很急切,“阿默,你听我说。你大伯他……他这几天,人跟傻了似的,天天在家唉声叹气,饭也吃不下。他说他对不起你们,心里过意不去。我们商量了一下,你结婚,我们家别的忙也帮不上,就想着,在钱上……给你们添一点。”

我愣住了:“伯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伯母赶紧解释,“不是别的意思!就是长辈给晚辈的一点心意。你大伯的意思是,你们买房子,肯定花了不少钱,办婚礼又是一大笔开销。他想……他想把你们办酒席的钱,全给包了。就当是……就当是他这个做大伯的,给你们的贺礼。”

我听完,彻底惊呆了。

包下整个酒席的钱?万豪酒店的规格,那至少是二三十万的开销。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伯母,这绝对不行!我们怎么能要您这么多钱?心意我们领了,钱我们一分都不会要的。”

“阿默,你听我说完!”伯母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你要是不要,你大伯他心里这个坎儿就更过不去了!他觉得,当年是因为钱,因为面子,伤了你们的心。现在,他就要用这种方式,把面子给你们挣回来。他说,钱都是王八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亲情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是他欠你们的!”

我拿着电话,沉默了。

我能理解大伯的心情。他是一个极度好面子的人,当年因为虚荣犯下了错,现在,他就要用一种最“有面子”的方式来弥补。在他看来,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掉他心中的愧疚,才能让他在我们面前重新抬起头来。

但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我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而是一句真诚的道歉,一份平等的尊重。

挂了电话,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爸妈和林晓。

我爸听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他抽了半包烟,最后把烟头摁灭,说:“这个钱,我们不能要。”

我妈也点头:“对,不能要。要是要了,咱们家成什么了?好像我们当初去闹,就是为了图他家的钱似的。咱们人穷,但志不能短。”

林晓也支持我爸妈的看法:“陈默,大伯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他用错了方式。亲情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如果我们收了这笔钱,那份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纯粹的亲情,可能又会变味了。”

我们全家的意见,高度一致。

我给伯母回了电话,非常坚决,但语气很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我告诉她,我们已经把所有费用都付清了,心意我们领了,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地来参加婚礼,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祝福。

电话那头,伯母叹了很久的气。

接下来的日子,大伯一家没有再提钱的事,但他们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歉意和关心。

伯母几乎每隔一天就给我妈打电话,问我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堂哥陈浩也经常在微信上问我,婚车找好了没有,司仪定了吗,需不需要他帮忙联系。

甚至连大伯本人,都给我爸打过两次电话。电话里,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陈总”,而是一个语气笨拙,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关心的哥哥。他问我爸,婚礼那天穿的衣服准备好了没有,要不要他陪着去买一身新的。

我爸都一一回绝了,但他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软化了许多。

有时候,他挂了电话,会对着窗外发呆,然后跟我妈说:“你说,你大哥这个人,是不是脑子缺根筋?一辈子了,都活不明白。”

语气里,有无奈,有嗔怪,但那份属于兄弟间的亲近感,似乎在一点点地回来。

婚礼前一天,按照习俗,林晓回了娘家。

傍晚,我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饭,门铃响了。

我起身去开门,看到的,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大伯陈建国,一个人,站在我家门口。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理过,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又厚又大的红包,红包的边角都被他捏得有些发皱。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那句简单的“恭喜”,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他的眼神里,有局促,有讨好,还有深深的愧疚。

“大伯。”我喊了他一声,把他让了进来。

我爸妈也闻声从饭厅里走了出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爸的语气很自然。

“我……我来看看。”大伯局促地站在玄关,把手里的红包递到我面前,声音很低,“阿默,这是……大伯给你的新婚贺礼。你……你一定要收下。”

我看着那个红包,没有伸手去接。

“大伯,我们说好了的,心意领了,钱不能要。”我认真地说。

“不!这个你必须收下!”大伯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带上了恳求的意味,“阿默,这里面……不是给酒席的钱。六万六,是我和你伯母,给你们小两口的一点心意。六年前……六年前浩子结婚,我们收了亲戚的礼,唯独没给你们家送礼的机会。这份礼,迟了六年,你今天要是不收,我……我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他把红包硬塞到我手里,那红包很沉,像是压着六年的光阴和一份沉甸甸的悔意。

我爸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然后,他从我手里拿过那个红包,又塞回了大伯手里。

“大哥,”我爸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温和,“阿默说得对,心意我们领了。钱,真的不能收。”

“建军……”大伯急了。

“你听我说完。”我爸打断他,“你要是真的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把这份心意,换个方式。”

“换个方式?”大伯不解地看着他。

我爸笑了笑,那是我这六年来,第一次看到他对着大伯,露出如此轻松的笑容。

“明天阿默结婚,你这个做大伯的,就作为我们陈家的长辈代表,上台去给两个孩子讲几句话,送几句祝福。怎么样?这个‘红包’,比你这六万六,分量重多了。”

大伯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爸,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7章 婚礼上的致辞

我的婚礼,如期举行。

那天天气格外好,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酒店的宴会厅里,宾客满座,欢声笑语。我和林晓站在台上,接受着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婚礼的流程进行到长辈致辞环节。

主持人用他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新郎的长辈,也是我们陈家的大家长,陈建国先生,上台为一对新人送上祝福!”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到,坐在主桌的大伯,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但他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走到台上,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深吸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的冷场,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台下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能感觉到,站在我身边的林晓,悄悄地握紧了我的手。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中午好。”大伯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今天,是我侄子陈默,和我的好侄媳妇林晓,大喜的日子。作为大伯,能站在这里,我……我心里,非常激动,也非常……惭愧。”

他说出“惭愧”两个字的时候,台下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很多不明就里的亲戚,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爸妈坐在台下,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大伯没有理会台下的反应,他继续说道:“我和我的弟弟,也就是陈默的父亲陈建军,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兄弟。但是,因为我这个做哥哥的,曾经犯下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因为我可笑的虚荣和面子,深深地伤害了我的弟弟,伤害了他们一家人。”

他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宴会厅里炸开了。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看到堂哥陈浩把头埋得很低,伯母则在偷偷地抹眼泪。

“这个错误,让我们兄弟之间,隔阂了整整六年。这六年,我们住得很近,心却离得很远。这是我这一生中,做得最错、最后悔的一件事。”

大伯的眼圈红了,他转过身,面向我们。

“阿默,晓晓,”他看着我们,目光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今天,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大伯要向你们,向你们的父母,郑重地道一个歉。对不起!”

说完,他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一躬,鞠了很久。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我没想到,大伯会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他的悔意。这比任何金钱的弥补,都来得更深刻,更有力量。

他这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碎自己维持了一辈子的“面子”,去弥补那份被他伤害过的亲情。

我爸站了起来,带头鼓掌。

紧接着,掌声像潮水一样,在整个宴会厅里响了起来。那掌声里,有惊讶,有感动,更有理解和释然。

大伯直起身子,眼角已经挂上了泪水。他拿起话筒,声音哽咽,但无比清晰地说完了最后的祝福。

“最后,我希望阿默和晓晓,能永远记住。家,不是一个讲面子的地方,而是一个讲爱的地方。希望你们以后,能互敬互爱,互相包容。也祝愿我们陈家的每一个人,都能珍惜彼此,和和美美。”

“谢谢大家。”

他说完,又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缓缓走下台。

当他走回主桌,经过我爸身边时,我爸站起身,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个年过半百的兄弟,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泪水,有感慨,更有冰释前嫌的释然。

六年的坚冰,在这一刻,彻底消融。

婚礼结束后,我们送走了宾客。

大伯一家人是最后离开的。

临走前,大伯把我拉到一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包,塞到我手里。

“阿默,这个,你必须收下。”他按住我的手,不让我拒绝,“这不是钱,是你爷爷留下的一块小玉佩,当年留给我和你爸一人一块。我这块,今天就传给你了。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我捏着那个小小的、温润的玉佩,心里百感交集。

“大伯,”我看着他,由衷地说,“谢谢您。”

他笑了,那是这六年来,我见过的,他最轻松、最开怀的笑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看着他们一家人远去的背影,我爸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支烟。

“爸,我不抽烟。”

“今天,陪我抽一根。”

我接了过来,学着他的样子点上。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分不清是因为烟,还是因为别的。

“阿默,”我爸看着远方,缓缓地说,“记住今天。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能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就那么几个。别让那些不值钱的面子,耽误了最珍贵的情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六年的等待和波折,都值了。

它让我明白,成长,不仅仅是拥有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更是拥有了一颗更宽容、更强大的内心。去理解人性的复杂,去原谅曾经的伤害,去珍惜那些失而复得的温暖。

我的婚礼,不仅让我收获了爱情,也让我重新找回了那份被尘封已久的,滚烫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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