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不出儿子,还有脸护着丫头?卫生间怎么了?猪圈我都睡过!她一个赔钱货,配睡床?”
婆婆王桂香一脚踹翻女儿的小板凳,指着缩在墙角、才四岁的孙女,嗓门震得玻璃嗡嗡响。
林晓芸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却压得极低:“妈,她是你亲孙女。”
“亲孙女?”婆婆冷笑,“亲孙女能给我养老送终?能给我老陈家续香火?你问问志强,他姓什么?!”
01
林晓芸是南方小城长大的姑娘,父亲林国栋是镇中学语文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说话温吞,走路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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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张玉兰在纺织厂干到退休,做事利索,嘴巴不饶人,但心肠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
家里虽不富裕,但饭桌上从没少过热汤热菜,逢年过节必炸丸子、包饺子,一家人围炉夜话,笑声不断。
她是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没受过委屈,也没见过重男轻女的嘴脸。
小时候发烧,母亲整夜不睡用凉毛巾给她敷额头;上初中第一次来例假吓得哭,父亲二话不说请假陪她去妇幼保健院;高考那年压力大,母亲每天变着花样煲汤,生怕她营养跟不上。
直到她嫁给了陈志强。
陈志强是北方柳河镇人,祖上三代单传,到他这一辈,更是被寄予厚望——必须生儿子,延续香火。
父亲早逝,母亲王桂香一人拉扯他长大。王桂香年轻时是镇供销社“铁娘子”,泼辣能干,说一不二。
陈志强从小被管得服服帖帖,三十好几的人,回家连烟都不敢抽,吃饭不敢夹第二筷子肉,说话不敢大声喘气。
两人是在省城打工认识的。林晓芸温柔体贴,做事细致;陈志强老实本分,踏实肯干。恋爱两年,感情稳定。
结婚前,婆婆只来过一次,话不多,但眼神总在林晓芸肚子上打转。
“晓芸啊,你们年轻人工作忙,但孩子的事不能拖。”婆婆临走前拍着她的手,“我们老陈家,可就指望着你开枝散叶呢。”
林晓芸当时只当是长辈关心,笑着点头:“妈,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婚后第一年,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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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欢天喜地,婆婆特意从老家赶来照顾,炖汤熬粥,寸步不离。
可问题来了——国家规定,B超不准查胎儿性别。
婆婆急得团团转,托熟人、找关系,甚至偷偷塞红包给医生,都被林晓芸拦下:“妈,违法的事咱不能干。”
婆婆嘴上答应,背地里却嘀咕:“不查怎么知道是不是带把儿的?万一又是个丫头,白养一场!”
女儿出生那天,陈志强在产房外喜极而泣,抱着粉团似的小生命亲了又亲。
可婆婆只看了一眼,转身就去打电话:“哎哟,是个丫头……行吧,先养着,等下胎再生个带把儿的。”
林晓芸躺在产床上,听着婆婆那头的声音,眼泪无声滑落。
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女儿乖巧懂事,丈夫疼爱有加,日子总会越过越暖。
她错了。
女儿满月酒那天,婆婆没来,托人捎来一床旧棉被,说是“当年志强用过的,吉利”。林晓芸打开一看,边角发黄,棉花结块,明显多年未洗。她没吭声,默默收进柜子。
女儿周岁抓周,婆婆终于露面,却带来一只拨浪鼓和一把玩具手枪。“让囡囡抓枪,将来有出息。”她说得理所当然。
结果女儿一把抱住布娃娃不撒手,婆婆脸色立马沉下来:“没出息的东西。”
陈志强想打圆场:“妈,孩子喜欢什么就玩什么嘛。”
婆婆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女孩就得从小立规矩!”
林晓芸咬着嘴唇没说话,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女儿两岁时,婆婆带回一个“贵人”——隔壁村的神婆刘婶。
刘婶六十多岁,穿一身灰布褂子,手里常年攥着一串佛珠,说话神神叨叨,自称“能通阴阳、看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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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啊,你家这胎丫头,命硬克夫,留不得!”刘婶眯着眼,围着女儿转了三圈,“你儿媳肚皮再争气点,赶紧生个男娃压阵,不然家宅不宁!”
林晓芸当场炸了:“你胡说什么?我女儿健康活泼,怎么就克夫了?”
刘婶冷笑:“你不信?等着瞧!你男人今年必有血光之災!”
婆婆吓得脸色发白,当晚就在客厅摆香案、烧黄纸,还逼着林晓芸和女儿各喝一碗“符水”驱邪。
林晓芸死活不喝,抱着女儿躲进卧室,反锁房门。
陈志强站在门外,低声劝:“晓芸,妈也是为你好……你就喝一口,哄哄她……”
“哄?”林晓芸冷笑,“她是要咒我女儿死!”
那一晚,母女俩抱头痛哭。
02
女儿两岁半时,小叔子陈志刚带着媳妇李娟和刚满月的儿子搬进了他们家。
理由很“正当”——“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老家我们不放心,城里房子大,正好一起住,互相照应。”
林晓芸没反对。丈夫点头,她便默认。再说,婆婆确实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利索,住在一起也好照顾。
可她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噩梦的开始。
原本三室一厅的房子,瞬间变得拥挤不堪。小叔子一家三口住主卧,婆婆住次卧,她和陈志强带着女儿,只能挤在书房改的小卧室里。
女儿的婴儿床紧挨着书桌,翻身都怕碰到台灯。夜里孩子一哭,全家都能听见。
“嫂子,你这房间太小了,宝宝晚上哭闹影响大家休息。”弟媳李娟第一次提意见时,语气还算客气。
林晓芸赔笑:“是有点挤,等宝宝大点,我再想办法。”
“要不,让宝宝睡客厅沙发?”李娟试探着问。
“那怎么行?孩子还小,夜里要喂奶换尿布,睡客厅容易着凉。”林晓芸一口回绝。
李娟没再说什么,但当天晚饭时,婆婆发话了。
“晓芸啊,志刚他们刚搬来,孩子小,需要安静。你女儿也两岁了,该独立了。我看卫生间旁边那个储物间挺宽敞,收拾一下,铺张小床,让她睡那儿吧。”
林晓芸筷子一顿,抬头看向婆婆:“妈,那是储物间,没窗户,潮湿,孩子睡那儿会生病的。”
“胡说!我小时候连猪圈都睡过,不也活得好好的?”婆婆一拍桌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娇气!一个丫头片子,金贵什么?”
陈志强低头扒饭,一声不吭。
林晓芸咬着嘴唇,没接话。她知道,这时候争,只会让场面更难堪。
当晚,她偷偷在卫生间门口铺了层防潮垫,又放了个小夜灯,想着先应付几天,等婆婆气消了再说。
可第二天一早,婆婆就把女儿的小被子、玩具全扔进了储物间。
“从今天起,你就睡这儿。”婆婆指着黑洞洞的小隔间,对懵懂的女儿说。
女儿吓得直往林晓芸怀里钻,小声喊:“妈妈,我怕黑……”
林晓芸紧紧抱住女儿,眼眶发烫。
一周后,刘婶又来了。
这次,她带来一张“风水图”,指着林晓芸女儿的房间说:“这屋正对煞位,丫头住这儿,克全家财运!必须挪地方!最好——挪去阴气重的地方压一压!”
婆婆一听,眼睛一亮:“卫生间旁边那个储物间,够阴吧?”
刘婶点头:“妙!阴中藏阳,正好制她命格!”
林晓芸气得浑身发抖:“你们疯了吗?那是我女儿!不是妖怪!”
刘婶冷笑:“你不信?等着瞧!不出三个月,你男人必破财,你公婆必病倒!”
婆婆吓得当晚就动手,把女儿的小床推进了储物间,还贴了两张黄符在门上。
女儿半夜惊醒,哭着喊“妈妈”,林晓芸冲过去把她抱回主卧。
婆婆听见动静,披衣出来,冷着脸说:“惯什么惯?明天再这样,我就把门锁上!”
林晓芸没说话,只是把女儿搂得更紧。
她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滑落。
这不是家,这是牢笼。
03
女儿睡储物间的第三天,林晓芸发烧了。
她强撑着给全家人做了早饭,又送女儿去幼儿园,回来时头晕目眩,直接躺倒在床上。
婆婆见她没起来做午饭,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装什么病?以前在厂里,我发烧40度照样扛麻袋!”她站在卧室门口嚷嚷,“家里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你倒好,躺着享福?”
陈志强终于开口:“妈,晓芸真不舒服,我来做饭吧。”
“你?你会做什么?切个葱都能切到手!”婆婆嗤笑,“女人不干活,要你干嘛?”
林晓芸挣扎着爬起来,煮了锅面条,自己一口没吃,全端给了婆婆和小叔子一家。
下午,她实在撑不住,吃了退烧药躺下。迷迷糊糊中,听见婆婆在厨房炖鸡汤。
香气飘进房间,女儿放学回来,小鼻子一抽:“奶奶,好香啊!”
“这是给你弟弟炖的,补脑子。”婆婆笑眯眯地说,“你嘛,喝点白开水就行。”
女儿委屈地瘪嘴:“我也想喝鸡汤……”
“喝什么喝?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婆婆板起脸,“再闹,今晚睡厕所去!”
林晓芸猛地坐起身,冲进厨房:“妈!她也是您的孩子!一碗鸡汤而已,至于这样吗?”
婆婆冷笑:“哟,病好了?嗓门挺大啊!我告诉你,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女儿是女孩,将来是别人家的人,吃再多也是浪费!我孙子才是陈家的根!”
“那我呢?我是外人吗?”林晓芸声音发颤。
“你?你要是能生个儿子,谁敢说你是外人?”婆婆斜眼看她,“生不出儿子,就少在这儿摆谱!”
陈志强闻声赶来,拉住林晓芸:“别吵了,妈年纪大,你让着点。”
“让?我还要让到什么时候?”林晓芸甩开他的手,“女儿不是你的孩子吗?你看看她,才四岁,被逼着睡储物间,连口汤都不给喝!你还是不是个父亲?”
陈志强哑口无言,低头走了。
当晚,林晓芸抱着女儿睡在客厅沙发上。婆婆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她们,冷哼一声:“矫情!明天给我搬回储物间去!”
凌晨两点,女儿突然浑身滚烫,小脸通红,呼吸急促。
林晓芸吓得魂飞魄散,冲进婆婆房间:“妈!囡囡发高烧!得送医院!”
婆婆慢悠悠披衣起床,瞥了一眼,冷哼:“小孩子发烧正常,捂捂汗就好了,大半夜折腾什么?”
“她烧到39度了!再拖会烧坏脑子的!”林晓芸声音发抖。
“烧坏就烧坏!反正也是个丫头!”婆婆转身回屋,“明早再说!”
林晓芸崩溃了。
她抱起女儿,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陈志强追出来:“晓芸!外面下雨!等等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了!”林晓芸头也不回,“你妈说得对,丫头不值钱,死了也无所谓!”
她冒雨打车,直奔儿童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皱眉:“怎么拖到现在?再晚点就肺炎了!”
林晓芸抱着输液的女儿,哭得无声无息。
她知道,这个家,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04
矛盾在女儿生日那天彻底爆发。
林晓芸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买了蛋糕、气球,还订了女儿最爱的草莓味冰淇淋。她想给女儿一个像样的生日——毕竟,这是孩子记事后的第一个生日。
可当天早上,婆婆宣布:“今天志刚儿子满百天,亲戚都来,中午在咱家办酒席。晓芸,你负责做饭,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蛋糕,浪费钱!”
林晓芸忍着气:“妈,今天也是囡囡生日。”
“丫头片子过什么生日?”婆婆不耐烦,“等她弟弟长大了,一起过!”
中午,家里热闹非凡。亲戚们围着小侄子夸赞“大胖小子”“陈家有福”,没人记得角落里那个穿着旧裙子、眼巴巴看着蛋糕的女孩。
林晓芸偷偷把蛋糕藏在冰箱底层,打算晚上给女儿补过。
可晚饭时,弟媳李娟打开冰箱找饮料,一眼看见蛋糕。
“哟,嫂子还藏蛋糕呢?”她故意提高音量,“妈不是说不让买吗?”
婆婆脸色一沉,走过来掀开蛋糕盒:“谁让你买的?退掉!”
“这是我女儿的生日蛋糕!”林晓芸终于爆发,“今天是她生日!你们凭什么剥夺她过生日的权利?”
“反了你了!”婆婆一把将蛋糕摔在地上,奶油溅了一地,“一个赔钱货,也配过生日?”
女儿“哇”地哭出声,蹲下去捡散落的草莓:“我的蛋糕……我的生日……”
林晓芸冲过去抱起女儿,眼泪夺眶而出:“我们走!这个家,不过了!”
她冲进房间,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女儿的玩具,拉着孩子就往外跑。
“站住!”婆婆追到门口,“你敢走?走了就别回来!”
陈志强慌忙拦住她:“晓芸,别冲动!妈就是脾气急,你先回来,我们好好说……”
“说什么?说女儿活该被欺负?说我没有生儿子就该忍气吞声?”林晓芸冷笑,“陈志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陈志强看看母亲,又看看妻子,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头:“你先冷静一下……我晚点去找你……”
林晓芸不再看他,抱起女儿冲进电梯。
外面,暴雨倾盆。
她没带伞,浑身湿透,却把女儿紧紧护在怀里。女儿的小手搂着她的脖子,抽泣着问:“妈妈,我们去哪儿?”
“回外婆家。”林晓芸声音哽咽,“妈妈带你去找疼你的人。”
05
回到娘家,父母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接过湿漉漉的行李,给母女俩煮了姜汤,换了干净衣服。
“累了就睡,天塌下来由爸妈顶着。”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晓芸抱着女儿,哭了一整夜。
接下来两天,陈志强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全是“对不起”“妈年纪大你别计较”“回来吧,我保证以后不让女儿受委屈”。
林晓芸一条没回。
第三天傍晚,她正陪女儿搭积木,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她愣住了——
婆婆王桂香站在门外,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她看见林晓芸,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晓芸!妈错了!妈给你磕头!你原谅妈吧!”婆婆哭喊着,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林晓芸下意识后退一步,护住女儿:“你干什么?”
这时,陈志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看见这一幕,顿时暴怒:“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丢不丢人!”
他伸手去拉婆婆,婆婆却死死跪着不动,颤抖着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褪色的红木盒子,塞到陈志强手里:
“你……你自己看……看完你就明白了……”
陈志强狐疑地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盒子。